“妹妹,我……我还是出家做姑子,青灯古佛一生,免得令家族蒙羞。”
陆二撑着一口气,向顾辛夷表明心迹。
“先别想那么多,好好歇着。”
顾辛夷能理解陆二的纠结和痛苦,但些这必须她自己面对。
嫡妹离开后,陆二伏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一年来的经历,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
好不容易赶走恶鬼,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陆二却很难高兴起来。
那个野鬼胆大妄为,做了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她该怎么处理这些烂摊子。
陆二平生做的做出格的事,就是在说亲前,主动向表哥表明爱意。
她难以接受,定下未婚夫后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甚至搂搂抱抱,丝毫不知避嫌。
要是这些事传出去,尚书府的颜面往哪儿放。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退亲,至于退婚后,是青灯古佛一生,还是另嫁他人,陆二还没想好。
如果另嫁的话,陆二打算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就像京城那些未出阁时行为不检点,被家族远远打发的女儿一样,也算为她之前的行为赎罪。
…
昏暗的房舍中,充斥着鸡屎和茅厕的味道,熏的陆婉情腹中反胃。
她睁开眼,看到黑糊糊的房梁,和布满蜘蛛网和破洞的房顶。
“呸,这不是醒了吗?装什么死,谁家怀孕的婆娘不下地干活。当了几天丫鬟,一把贱骨头,还充起娇小姐了。”
低俗不堪的辱骂声,源源不断的朝陆婉情耳中袭来。
陌生的环境,还有“怀孕的婆娘”这些字眼,让她本能的排斥。
一个黝黑矮壮的男人,站在床边,局促的劝自己老娘:“娘,您别跟鸭鸭一般见识,她也不是故意躲懒,是真的累晕过去的。”
“你懂个屁,谁家女人不生孩子。老娘怀你时,没歇过一天,直接把你生到麦地里,还是水生娘用镰刀帮你弄断了脐带。你个憨货,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李大壮被念得的头大,不敢再提媳妇儿辩驳,转过头劝陆晚晴:“鸭鸭,你要是身体好点儿就起来烧个饭。娘年纪大了,咱们做小的,不能把活都推到她身上。”
“你们是谁,这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朝代。”
陆婉情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看到一双长满茧子的粗糙手掌,肚子疼的像刀绞一样。
这双手绝不是尚书府千金的手,难道她又穿越了?
陆婉情眼前发黑,回忆起她被顾辛夷用一道符,从陆二小姐身体里逼出来,接着魂魄被一股强大的新引力拽走。
等她再醒过来,就到了这个地方。
按理说第二次换身体,陆婉情该很快适应才对。
但一想到,这个身子可能是个蠢笨村妇,还嫁了一个又黑又丑的矮胖汉子,她就有呕吐的冲动。
穿越到现在,陆婉情结识的哪个男人,不是风度翩翩容貌俊美。
那么多美男子,都对她欣赏有加,她尚且看不上,更别提眼前一无是处的男人。
尤其肚子里还可能怀了孩子,这样恶心的男人,也配生下后代。
像他们这样粗鄙无礼、欺负怀孕媳妇儿的野蛮人,就该断子绝孙,一辈子打光棍,最好能人道毁灭。
李大壮见媳妇儿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急切的喊:“鸭鸭,你怎么了?难道摔倒时碰到头了。你叫鸭鸭,是我媳妇儿,咱们这里是拴马村,离京城不到百里。”
尖嘴猴腮,身材矮小,像极黑老鼠的李婆子,伸手拧了陆婉情一把:“装,老娘让你装,以为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就能不干活了。”
她掐的十分用力,陆婉情痛的直皱眉,一把拽住李婆子将她掼倒在地。
李婆子没料到瘦的跟鹌鹑似的儿媳妇会暴起反抗,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第一反应就是放声大哭:“我不活了,娶媳妇儿娶了活阎王回来,我还是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老娘被人推倒,李大壮急忙去扶她,一边扶一边骂陆婉情:“你疯了,连婆婆都敢打,老子等会儿打死你!”
他是真的担心老娘,一声接一声的问:“娘,您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儿。”
儿子越关心,李婆子就越作怪:“你管老婆子干嘛,老婆子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活该被儿媳妇儿打。她肚子揣着金疙瘩,比老婆子金贵。”
“娘,儿子没这样想,您先起来,我这就收拾她。”
这对母子没一个好的,陆婉情掀开被子,忍着疼痛下了床,从堆满杂物的木柜子上,找到一面铜镜。
她拿起铜镜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震惊神情。
无他,只因这张脸陆婉情非常熟悉,一点都不觉陌生。她第一次穿越醒来时,睁眼就看到了这张脸。
即使比她一次见时,多了许多丑陋的妊娠斑,皮肤也变得粗糙黝黑。
当时镜中人唤她“小姐”,她就是之前在陆晚晴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
怪不得李大壮和黑婆子唤她鸭鸭,陆婉情还以为他们叫的是“丫丫”,没想到她竟穿到了自己丫鬟身上。
何其荒谬。
原本鸭鸭长相就不太出众,身量微圆,五官只能称得上齐整,脸上还散落着小雀斑,被卖到庄子上嫁给农夫,人变得更丑了。
陆婉情眉头紧锁,将铜镜扔到地上,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快出去。”
是鸭鸭的声音,陆婉情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之前被顾辛夷从身体内强行赶出去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她不想再尝试一次。
第一次穿越,她的身份是户部尚书的庶女。
第二次穿越,她的身份变成了怀孕的粗鄙乡下妇人。
陆婉情不敢赌再失去这个身体,她还能继续穿越,或者变成更低贱的身份。
“出去,你这个孤魂野鬼,快我身体里滚出去。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让陆婉情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她尝试感知对方的存在,朦胧间感受到一个瘦小的黑影。
陆婉情恶念从心起,集中意念想要吞噬对方。
第一次穿越时,她魂魄非常稳固,没感受到原主魂魄的存在,让她躲了过去。
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落到懦弱花痴的原主身上,为她人做了嫁衣裳,陆婉情就深感气恼。
此时她倒忘记,刚穿越时她可是打着替原主报仇的旗号,打算脚踩嫡妹,拳打嫡母,顺便骗宣平侯世子对自己动心,再始乱终弃,让他受到打击一蹶不振。
所谓的替原主报仇,只是陆婉情给自己扯的遮羞布。
当失去陆尚书女儿的身份后,她心中只有愤怒。
尖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陆婉情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脸色泛白,身体变得虚弱。
她手撑着桌子,平复精神,后背突然被人用力打了一棍。
陆婉情转身,只见李大庄高举木棍,凶悍的砸向她的后背:“臭婆娘,竟敢对婆婆动手,敢有下次,我打死你!”
李婆子捂着肩膀呻吟喊痛,不忘添油加醋:“大壮,我打听过了,人家都说大户人家特地发卖到住村庄的丫鬟,都是犯过错的。京城里的大官,根本不会给她撑腰。”
又是一棍子落了上来,痛的陆婉情闷哼出声。
她死死的盯住母子二人,想把他们碎尸万段。这两个人就是恶魔,连怀孕的女人都殴打。
好汉不吃眼前亏,陆婉情眼神微垂,做出痛苦的神情捂住肚子:“别打了,我肚子痛,我再也不敢和婆婆动手了。”
乡下娶媳妇儿不容易,鸭鸭怀的又是他第一个孩子。李大壮见媳妇儿服软,落下去的棍子轻了许多。
为了让老娘消气,他装模作样的又打了几棍,扭脸对李婆子说:“娘,我教训过鸭鸭了。她肚里还揣着娃,万一打坏了,还得花钱找大夫抓药,家里辛苦攒的铜板,不能浪费到她身上。”
李婆子白了她一眼,手用力往桌子上拍了下,絮叨着往外走:“你就护着她吧,护出一个懒婆娘,将来生一窝懒崽子看你怎么办。”
老娘走后,李大壮放下棍子,涎着脸往陆婉情身边凑,压低声音说:“媳妇儿,你疼不疼,别生气,我娘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很看重你肚里孩子的。”
陆婉情冷笑,要是那个恶婆娘是刀子嘴豆腐心,那豆腐就是世界上最硬的东西了。
家里不像有公公的样子,一看就是控制欲极强的寡母,见不得儿子和儿媳恩爱。
陆婉情习惯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他人,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把母子俩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肚子痛,背也疼,你离我远点。”
陆婉情想好了,她等身体修养的好一些,要找机会把家里银钱翻出来。
制造一场意外弄死这对恶毒的母子俩,然后打掉肚里孩子,换个身份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弄来路引和新户籍文书并不难。
…
天越来越冷,距顾辛夷离开京城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真正的陆二回来后,陆家主动和宋家退了亲。
纸包不住火,安王被贬为庶人后,他私下做的事陆续被扒了出来。
他和陆尚书的嫡女定亲,却对陆二巧取豪夺之事,成为市井热门八卦。
落毛凤凰不如鸡,如果郑景曜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别人是不敢随意议论他的。
宋哲不是傻子,得知安王心许自己未婚妻,联系到那一日他突然被人打晕,送到京城西郊的庄子上。随后安王突然曝出白日宣Y的闹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况陆婉情和安王的私情,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各种桃色旖旎,听的人羞耳朵。
宋哲怎么说也是官家子弟,如何愿娶这样一个女人。
为了不得罪陆尚书,宋家私下请媒人到府上暗示了几句。陆尚书闻弦歌知雅意,爽快的以女儿突然患上恶疾的理由,退掉了这门亲事。
名声尽毁,陆二悔不当初。经过认真考虑后,她主动承认自己不是才女,之前写的诗词歌赋,全来自一册珍藏的孤本书籍,同时将书籍公布了出去。
这个书籍是顾辛夷备下,放在陆二房间中的,书上写明了每首诗的原作者。
陆二的选择,让她很满意,至少她勇于承担自己犯下的错。
虽然不能出院子,陆二还是委托顾辛夷,代她向宣平侯世子道歉,并祝他鹏程万里,早日觅得良缘。
忙完这些事,顾辛夷也到了离开的日子。
朱素月早早替她备好了行囊,事无巨细,连女子用的月事带,都特地找绣工好的丫鬟,缝了许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