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找大舅舅做主,上次我遇到他,他还特意问我,妈妈留下来的钱有没有给我,我还说给了。”苏琴说完厉声质问,“钱呢?我妈留下来的钱呢?”
苏父怒火一下被遏制住。
苏琴口中的大舅舅是李雯的哥哥,最近被调到市里的公安局工作,苏父能够在罐头厂当大师傅,就是李家给的机会。
要是李家追究起来,没准连工作都丢了。
柳梅还是个临时工,更加认识到事情严重性,在原地急得团团转,这下开口劝了:“小琴啊,你爸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有不让你考大学,你误会他了。”
考就考吧,最好考得远远的,顶多晚嫁几年,或者没了彩礼钱,这要是再闹,他们连工作都可能没了。
苏父没说话,被迫默认。
“你们说得对,我很可能考不上大学,我不考了。”苏琴神色坚持,“说不定我哪天就被赶出去,我要我妈留下的钱,或者我爸立刻答应我,把房子一直留给我住,给我接班!”
她可不想再和这群牛鬼蛇神待着了。
“你做梦!”
苏父话没说完,立刻被柳梅拉住,她再次赔笑,“你爸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那个意思,你也一样,巴不得赶我出去,不断给我介绍对象,不就是嫌弃我在家占地方吗?”苏琴挤出几滴眼泪,紧接着潸然泪下,满脸激动吼出口,“你们就是欺负我妈死得早,我舅舅说了,有事随时可以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我舅舅,我让他整死你们!”
她说着就要冲出门。
“小琴。”柳梅真的怕了,上前拼命拦住,“梅姨求你了,你别和你爸这样,你爸的东西都是你的啊,没人跟你抢,你别这样。”
她说着,死死抱着苏琴开始哭。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舅舅!”苏琴使尽力气推着柳梅,往她身上打了好几巴掌,她任性又胡闹,“走开,都给我滚开!”
柳梅都被她打蒙了,还要不断劝她冷静。
“走开!”
“小琴,你冷静一点。”
“啪!”
苏琴“不小心”一巴掌扇到柳梅脸上,伴随一阵清脆的响声,她的头都打得甩到了一边,脸上瞬间出现五个巴掌纹。
空气顿时安静了,苏月倒吸一口气。
苏父刚被苏琴要跑去告状唬住,现在看到柳梅被打,趁机上前把柳梅拉过来:“你在做什么?!”
苏琴呆呆看着自己的手,一下哭出声,泣不成声道歉:“梅姨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力气用猛了,她的手心都发疼。
但真解气。
扇的就是这个虚伪做作的老娘们。
柳梅被打得耳边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疼,还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挤出一抹笑:“我没事,你不要和你爸置气,不要冲动。”
苏琴看着柳梅快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上,“勉强”不再闹了,回房前丢下一句:“你们好好想清楚吧。我大舅也说了,我爸的位置,就是应该给我。”
实际上,苏琴压根没遇到李家人。
李雯当初嫁给苏父,全家人都不同意,但李雯性子固执,加上和新嫁进来的嫂子起争执,李家人渐渐和她疏远了。
再后来,李家两老去世,李雯也死了,压根没人管苏琴死活。
不过,如果苏琴上门哭惨,李大舅肯定会出面,这就足够镇住胆小怕事的苏父和满腹小九九的柳眉。
果不其然,苏父这回没吱声,柳梅也只敢回房后偷偷在他怀里哭泣。
和李雯留下来的钱相比,肯定是苏父和柳梅的两份工作值钱,还有苏父的接班人和房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李大舅会怎么整死他们,让他们社死或者脸面丢尽,未知才是可怕。
“我受不住这种生活了。”柳梅捂着嘴委屈垂泪,哀哀戚戚,“把他妈留下来的钱给她吧,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给她吧。”
她说的时候,肉都在疼。
要是闹起来,不仅要把钱还回去,说不定工作都没了,她儿子还等着接班和住进来结婚。
当然,她不可能会把所有钱拿出来,顶多把苏父给她的彩礼钱拿出来,然后再假装掏空再添上一点点。
苏父搂住柳梅,气到浑身剧烈发抖,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天下午,苏父就找苏琴谈了。
“钱给你,你从家里搬出去,这件事到此为止。”苏父看向苏琴眼神充满着浓浓的厌恶,牙根紧咬将桌上的钱推过去,“这些年你上学吃饭花了不少钱,我没跟你多算,你妈留下不到三千块,你上学一个星期花两块钱,还有学费,林林总总算下来,这些年也花了两千块,我给你一千。”
苏父说的时候,柳梅拳头都握紧了,她拼死拼活加班,一个月的工资都没一百块,一千块要攒多久。
要了她半条命。
“我不是你的孩子?怎么就我妈养我?这两千块钱,你是不是得出一半?”苏琴问。
“我已经给你少算了。”苏父大怒。
苏琴一脸不服气,起身要走不愿意谈。
苏父在柳梅的暗示下,满脸扭曲挤出一句:“我再给你五百块。”
“行。”苏琴肯继续谈了。
苏父继续回屋拿钱,但没立刻给苏琴:“拿了钱,我们就断绝关系,你必须写下字据。”
苏琴早就把字据写好了,都签上名按好手印,摊开放在桌子上。
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她拿到了母亲李雯的钱,放弃父亲一切财产继承,同时不承担养老义务。
柳梅看到字据后,肉疼又减缓不少。
“对了,我妈的那些金银首饰呢?也得给我。”苏琴突然出声。
苏父身子一僵,柳梅满脸疑惑。
什么金银首饰?
苏琴细数:“我大舅说的,我妈当时陪嫁了两个金镯子、一对银的手镯,还有一条金项链。”
苏父张了张口,在柳梅的注视下,心虚别过头。
“我妈的嫁妆呢?那是留给我当嫁妆的!”苏琴阴沉下脸,“啪”一下就拍了桌子。
她当然知道已经没了。
柳梅没嫁进来前,苏父没少接触女人,为了讨别的女人欢心,一点点都送人了。
就在苏琴要大闹时,柳梅出面平息了,她狠心把自己的首饰拿出来,充当李雯遗物。
这可是她嫁了两次,还当了生产大队长一段时间的“女友”,收刮的大部分东西了。
那是要留给她儿子娶媳妇的。
柳梅心都在滴血,简直是刮肉。
“还有一对金耳环。”苏琴其实不记得了,胡说八道的,但她看到柳梅戴过。
苏父俨然也已经不记得了。
“我和你爸再找找。”柳梅忍着心绞痛,再次回了房。
那是她最后一对金首饰啊。
柳梅都没力气走出去房门,把金耳环给苏父后,整个人就虚弱躺在了床上,捂着胸口无声落泪。
她都不敢哭出声,呜咽声都只能硬生生塞回胸腔,满腔都是血腥味。
*
苏琴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点不磨蹭,还非常严谨地改写了字据,然后以最快速度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就只带了几件衣服还有那一箱书,直接走了。
头都不回。
苏琴还真无处可去,住个旅馆都要介绍信。
思来想去,她打算去刘小燕家住一晚,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房子。
她刚走出宿舍不远,就看到骑着二八杠单车的程文峰和何鹏,这两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何鹏看到她,还多瞅了两眼,还出口调侃了两句:“大过年的,你这是去哪?”
之前苏家大吵大闹过几回了,不过最近听说苏琴画什么画刊登了,好像和谐不少,这是又要离家出走?
苏琴听出来他的不怀好意,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嘿!”何鹏来劲儿了。
程文峰却赶在他之前在苏琴身边停下车,出声问:“你要去哪?”
苏琴:“不知道。”
“把箱子给我。”程文峰把车停稳,伸手去拿她手中的箱子。
那是满满一箱书,苏琴搬了这么一段路,早就双手发酸了,她递给程文峰。
程文峰把箱子放在后座,直接把单车掉头,和苏琴并肩往外走。
“诶。”何鹏被这一操作弄蒙圈,喊了一句,“文峰?”
程文峰没回头。
“文峰?”何鹏目光迷茫怀疑人生,“程文峰!”
那是苏琴啊。
上次她还怼了你一顿,这女人还和周志远纠缠不清啊。
“他叫你呢。”苏琴提醒程文峰。
程文峰:“别管他。”
何鹏宛如被一道雷重劈:“......”
不管他?
见色忘友?
苏琴更不可能搭理何鹏,她边走边问:“房子找到了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