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黑了,快回家睡去吧。”老奶奶晃悠悠走了。
柳清舒揉了揉眼,刚要抬头问老板娘炒米粉好没好,看着周围的一切,倏然愣住,面色绷紧,警惕地迅速转头观察。
她彻底眼神呆滞。
这里已经不是什么沙县小吃馆,她此时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前面就是一条河,能看到对面的威武耸立的一座座高楼。
柳清舒哪在老家见过这么密集这么高的楼,唯一见过的一次,还是上次暑假,靳恒为了鼓励她考个好大学,省吃俭用带她去R市。
这高楼怎么——
柳清舒仔细看了看河对面的高楼,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都瞬间一黑。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等到看清楚,身子已经如同半截木头般杵着,整个人僵住了。
比起老家,R市太过于繁华,到处是轿车和大商场,还有一栋栋高得出奇的楼,给柳清舒造成不小的心理冲击。
她记得太清楚了,靳恒和她说过,河的对面就是R市CBD,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现在眼前的场景,甚至比她见到的,更加繁华了,大厦变得更多,更高。
柳清舒明明记得,她在宾馆楼下的沙县小吃馆等老板炒好米粉。
这个地方太陌生了。
柳清舒没有时间思考,看着没走远的老奶奶,起身往前跑,着急道:“老奶奶——”
老奶奶看到方才的小姑娘,笑着停下脚步,而她说的话,不断在柳清舒耳边响起,让她更加慌张茫然了:
“这里也算R市,好几年前就划进去了,要是不划进去,房价哪涨得那么快?”
“错啦错啦,现在是2022年6月13号,我的记性是非常好的,可一点都不糊涂。”
“你家在哪啊?快回去睡吧。”
......
老奶奶以为柳清舒睡糊涂口误说错话,还给她两块自己刚刚在桥头买的手工蛋糕。
柳清舒不要,她硬塞给她,让她赶紧回去。
看着老奶奶走远的背影,柳清舒警惕观察了周围,发现只有偶尔散步的老年人,她拖着脚步重新走回长椅边,慢慢坐下来,一脸茫然。
老奶奶说,这里就是R市。
而且,今年不是2012年,而是2022年。
柳清舒不太信,反而有点觉得对方记错了,她原本想借个手机给靳恒打电话,但老奶奶她没带手机,说是坏了。
她思绪混乱,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看着手中的蛋糕,戒备的心理让她一口都不敢吃。
柳清舒在长椅上坐了一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期间又伸手悄悄掐了大腿一下,疼痛感让她瞬间蹙眉倒吸一口气。
不是做梦?
还是说现在做梦都这么真实了?
“啪——”
柳清舒头顶的路灯打开了,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她脸上,将她的身影拉长。
她看了看周围,感觉那么真实。
柳清舒跟着一对中年夫妻往前走,她想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打给靳恒,他有个二手的手机,号码她背得滚瓜烂熟。
穿过公园,柳清舒出现在一条热闹拥挤的小吃街上。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街道两旁都是店铺,宣传的喇叭声不断,时不时还有人上前,拿着小杯的饮料或者小吃,一脸热情向柳清舒推销:“小妹妹,尝一尝,我们家的新品。”
“要喝点我们家新出的青柠沙冰吗?”
“火锅店今天刚开业,七点八折,吃饭吗?”
......
柳清舒摇着头,后背紧绷,不断冒着冷汗,脚步更是加快。
她找了一圈,还专门去了靠在边上的小店小铺,都没发现公共电话。
柳清舒礼貌询问路过的一位男人:“你好,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哪里有公共电话吗?”
她记得,在一条小街上,总有那么一两个店,外面会有一部公共电话。
生活费还有剩余的时候,她就会给靳恒打。
他说一个星期至少得打二次,让他放心。
“现在哪还有公共电话?你是骗子吧?”男人觉得莫名其妙,甚至一脸警惕看向她,还往周围看了几眼。
这是在观察她有没有同伙。
路过的人望着这一幕,审视的目光不断在柳清舒身上扫着。
柳清舒心思敏感,看着他的眼神,着急解释道:“我不是骗子。”
“这里可都是摄像头。”男人语气不善,警告说完,直接走了。
柳清舒看着众人注视的眼神,强装镇定,一路往前走。
她不敢去人少安静的地方,沿着热闹的街道一直走,看着一家家的店面,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柳清舒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她最后停留在一对情侣面前,目光落在女生手机上:“姐姐,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我联系不到家人了。”
她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像高中生。
高中生没手机很正常,女生笑着把手机递过去:“你打吧。”
“谢谢。”
柳清舒拿着手机,只觉得陌生。
她平常就接触过靳恒那个二手索尼,屏幕很小,一排排按键也很细小难按,这个手机没有一个按键。
好高端,这是什么手机啊?
柳清舒忍着内心的紧张,试探性轻轻点了左下角的打电话标志,画面一转,出现了数字页面。
她心都提了上来,一个个数字输入,生怕自己按错了,还要检查几遍,这才按了中间的打电话标识。
页面再次一转,显示正在拨通。
柳清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心不断渗出冷汗,心如擂鼓,一秒又一秒等待着。
“嘟——嘟——嘟——”
迟迟没人接听,她心里的不安再次涌起。
许是感受到了柳清舒的僵硬,女生安慰道:“不接的话,你可以多打几个,没事的。”
“谢谢。”
柳清舒话音刚落,那一头就接通了。
一阵低哑沉稳的声音传来:“喂?”
闻言,柳清舒再次确认了下手机号码。
“谁?”手机里传来更淡的声音,仿佛她不说话,下一秒立刻挂断。
柳清舒试探性问:“我找一下靳恒,这是他的电话号码吗?”
她有点不确认是不是他。
声音变了一些。
柳清舒的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清脆刺耳的破碎声,好像是杯子掉了。
紧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柳清舒看了看身后等待的情侣,拿着手机再次轻声出口:“你在听吗?”
那道声音更加嘶哑,似乎问得很艰难,一字一顿:“你是谁?”
柳清舒认真说:“我是柳清舒,我找一下靳恒,他在吗?”
与此同时。
陈秘书听到总裁办公室传来声响,拿着文件敲门而入。
他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和四处飞溅咖啡,就连靳恒的鞋子和裤脚都染上不少,他脸色微变。
见靳恒正在打电话,情绪似乎不太对,陈秘书赶忙恭敬往后退了退。
靳恒紧紧握着手机,用力到指尖泛白,手背暴起青筋。
就在柳清舒都以为电话挂断了时,电话里才传来一句:“你在哪?”
“我好像迷路了,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猜测,靳恒肯定在找她。
他肯定急疯了。
靳恒听着柳清舒无措茫然的声音,心脏像是被狠狠一抽,密密麻麻的痛感袭来,如同钝刀一下又一下磨着。
难以形容,绝望悲恸。
距离她出车祸消失已经三年了。
说是消失,其实只是没有见到尸体。
她开的轿车被一辆卡车撞入河中,发生爆炸,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也无人生还。
靳恒这几年做梦都想有人联系他,告诉他柳清舒没死,她还活着。
电话里另一道女声传来:“这是华景街的阳安路,就在陈福安火锅正对面的巷子边。”
紧接着,柳清舒道:“我就这个地方,你可以让靳恒来这里找我吗?”
“......好。”
“那我在这等他,谢谢。”
电话那头挂断很久,靳恒依旧维持着接电话姿势,一动不动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