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付出,不用反省,不用学习,工具人就该把一切双手捧到她面前,在她极度自我的世界中,任何人都不能违逆反抗她,甚至不能听到任何真话。
真话对谢氏而言,可能就是冒犯。
有一个这样自我且无知的母亲,祁昭注定会过得很辛苦。
所幸童年时有他的外祖父老信国公谢安真心辅佐,这个疼爱子孙的老人,一辈子都在为子孙谋划付出,可惜除了祁昭,他的子孙又有几个是真心感激他的?
非但不感激,还都怀疑他对别人更好,好像这样他们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老人的付出,觉得是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今日更完!
第80章
◎谋划◎
老信国公的悲剧就是从他原配亡故, 他再娶续弦那日开始的。
原配留下的长子谢律,一个令祁昭都赞不绝口,惊才绝艳之人, 却在看不见的角落被伪善的继母暗中打压欺凌,心中生出魔障, 欲报复他的父亲与国公府, 冒险与宁王合谋篡位, 最终以失败告终。
老国公不得不舍弃他一人保全整个谢家,可令人讽刺的是, 谢家在谢律之后, 续弦夫人所生之子女竟无一人有谢律天资才干, 从太后谢兰到如今的信国公谢忱,前者愚昧自大, 后者平庸懦弱,信国公府的衰败几乎是肉眼可见。
在国公府后继无力的情况下,祁昭让他们远离政治中心是正确的,德不配位者必有遭殃, 语气让信国公府参与太多,被人抓住把柄万劫不复,不如平淡待之, 反正只要祁昭当一日皇帝, 信国公府便永远是外戚, 只要不作奸犯科谋权夺位, 祁昭这个皇帝就能保他们一世荣华。
可惜, 祁昭的良苦用心, 似乎并不被太后理解, 对于一个自大且无知的人, 你让她退让,她不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行,反而会觉得是你有意为难。
有一个这样的母亲,祁昭从小到大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梧秋感慨万千时,马车缓缓停下,传来赶车小太监的声音:
“到了。”
这时芙蓉芍药俩姑娘也做好了准备,三人对望一眼掀帘下车,远远便看见前方十里坡凉亭中负手而立的翩翩公子,正是萧凛。
**
梧秋走上凉亭,迳直伸手,开门见山:
“镯子。”
萧凛瞥了一眼她的手,又看了看她身后背着包袱的两人,勾唇一笑:
“你不是早猜到我不会把镯子带在身上吗?”
梧秋耐着性子问:
“那不知你藏在何处,何时能还我?”
“该还你时,自然就还你了。”萧凛说话样子让梧秋恨得牙痒。
尽管在来赴约前,梧秋就猜到萧凛不会这么简单就把镯子还给自己,毕竟他神神秘秘藏了这么多年,若非有别的打算,又怎会用此消息将梧秋骗来。
“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梧秋静下心神,等他主动跟自己谈条件。
“我不想怎么样,只想让你出宫亲自随我去取。”萧凛好整以暇说。
梧秋问:“到哪里取?”
“木缘镇。”萧凛说。
梧秋想都没想便问他:“北辽境内?”
若是北辽,她定然不能去,在大祁境内一切好说,出了大祁变数太大,谁知道萧凛会不会扣押她来威胁祁昭。
像是猜到梧秋此刻心中所想,萧凛无奈一叹:
“我是真的想把你带回北辽,可惜……回不去了。木缘镇距离大祁京城不过二百多里,你的祁昭想找我们,随时可以找到。”
梧秋不解萧凛所谓‘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但若只是去二百里外的小镇,那就一切好说。
木缘镇……
梧秋将这个地名反覆思索,她从商多年,对大祁乃至北辽的地形路径都有了解,刚开始没细想,现在倒是想起大祁境内确实有木缘镇这么个地方,出过不少玉石名家,位于西南经商要道,快马加鞭十日可达雍州,与北辽方向倒是相反。
“我的镯子在那里?”梧秋疑问。
萧凛颔首:“当然。”
“为什么?”两只镯子而已,他既然带来了大祁,为何不贴身放着。
萧凛但笑不语,梧秋拧眉气愤道:
“萧凛,我把你当朋友,希望你别骗我,我的镯子究竟在哪里?”
听她亲口说出‘朋友’二字,萧凛无奈失落,又庆幸他们还能做朋友。
“真在木缘镇,至于为什么,你跟我去了就知道。”萧凛说完,像是怕她担心,又追加一句:“放心,祁昭知道你跟我去了哪里。”
梧秋从开始就猜到他定有别的打算,此番藉着祁昭想送她出宫的机会,提出来见萧凛,就是做好了听他安排的准备,反正都要出宫,既然已经她的镯子确定在萧凛手上,那她就必须拿回来。
“你跟祁昭是不是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总觉得眼前的萧凛跟之前有所不同,差异集中在语气和态度上,至少在上回见面时,他还信誓旦旦的想让自己跟他回北辽,说了很多祁昭并不适合她的话。
可今天他一口一个‘你的祁昭’,也决口不提要带梧秋回北辽的事。
萧凛倒是没隐瞒:“我和他确实谈过。他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我则回报他其他的。”
梧秋疑惑不已,他俩啥时候谈过?看萧凛的样子,祁昭答应他的事肯定不小。
“其他的?比如?”
“比如这段时间把你带离京城,保护你的安危。”萧凛说完,不等梧秋反应便迳自走下凉亭,而不远处正有车队向他们赶来,看来应该是来带他们去木缘镇的。
罢了,梧秋深吸一口气,向着皇宫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既然祁昭全都安排好了,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就跟萧凛去木缘镇,等祁昭把他要做的事情昨晚后去找她。
届时两人再商量个折中的地方,他当他的皇帝,她过她的逍遥日子,他有空便来陪陪她,虽然不知这种相处模式能维持多久,但梧秋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
永寿宫中,太后谢兰与信国公夫人孙氏坐在一处修剪南国刚刚进贡而来的几株盆栽,闲情逸致的很,却在听到张嬷嬷的附耳禀告后,讶然惊呼:
“跑了?”
犹豫太过惊诧,太后没注意手中剪刀的位置,卡嚓一声剪了花叶,都快修剪完的盆栽顿时秃了一片。
不过,她此时没心情管这些,放下金剪刀,让宫婢把桌上盆栽尽数抬走,再屏退除张嬷嬷以外的宫婢。
孙氏见状不免好奇:“谁跑了?”
等周围伺候的宫婢尽数离开后,太后才看了看清凉殿方向,熟知内情的孙氏也很惊讶。
“千真万确,太后。如今清凉殿哪里还有那位的踪影。”张嬷嬷说。
太后与孙氏对望一眼,都有些不理解,按理说皇帝那么宠她,眼看着就能飞上枝头了,哪怕太后再怎么不喜欢,可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将来一个妃位是绝对少不了她的。
一个商户之女能入宫为妃,是她修来的福气,不说尽心侍奉皇帝,她怎么会跑?怎么敢跑?
“之前不是说金氏将她逐出家门了?”太后疑惑问。
张嬷嬷有些拿不准,正想把打听此事之人唤来细答,却听孙氏从旁回道:
“近来京中商铺颇为动荡,听我府中管事的说,好些常见的掌柜都被换了,金氏铁了心要把她送进宫当娘娘。”
太后若有所思:“所以她能跑去哪儿?”
近在眼前的泼天富贵,一个让家族彻底翻身的机会,真的有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金氏之所以将此女逐出家门,怕也是了解此女倨傲秉性,为让她安心入宫才选择断她后路,没想到都做到这份上,依旧没能让她清醒过来。
孙氏问张嬷嬷:
“她跑之后,陛下那边是什么反应?”
张嬷嬷回:
“陛下那边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反应,估计朝中事忙,还不知道吧。”
孙氏沉吟,太后不禁问她:“怎么?”
“太后可记得上回禁军调遣,五城震动之事?”孙氏说:“说是为了抓敌国奸细,可实际却是为了找她。”
这件事没过去多久,皇帝为了个女人大动干戈,甚至单枪匹马出皇城亲自去寻,足足忙了一整夜,之后又不顾身份,将那女人直接安置在他的行宫。
“你说这个做什么?”
事情虽然过去,但再次提起太后依旧觉得气闷。
“上回她不见了,陛下那般紧张,这回却没反应,太后不觉得奇怪吗?”孙氏说。
太后一经提醒,顿时也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说……皇帝其实知道她身在何处?”
因为知道她在哪儿,所以就不急着去寻了。
“太后英明。”孙氏适时吹捧:“妾身也觉得陛下定然知道,之所以不立刻去找,定是此女所作所为让陛下伤心了。”
会伤心就说明真动了心。
太后长叹一声,心中既忧又愁。
自从皇帝长大懂事后,就越发与她生分,小时候明明很听话的,无论她的要求有多高,皇帝哪怕不吃不睡也会尽全力达到她的要求,生怕惹她不高兴。
可随着皇帝越来越大,心思越来越重,就连她这个当母亲的也看不懂他,信国公府谢律谋反之事后,皇帝更是对她疏远,不让她插手朝政,也不让她安插心腹,任何事都瞒着她,表面上看是一如既往的敬重着她这个太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皇帝早已飞出她的控制。
就拿这商户女的事来说,不顾身份把人放在宫里,派禁军守着,宝贝疙瘩似的连她这个母亲都防备,生怕那女子吃半点亏。
可惜信国公府日渐式微,皇帝大权在握,即便太后再看不惯也只能忍着。
孙氏察言观色,看出太后愤懑,想起西南那边催得紧,让她务必在近日行动,如今看来,倒是个时机……
“太后,妾身觉得此事未必不好。”孙氏意有所指的说。
太后转头看她,见孙氏面上略有喜色,不禁问她道:“什么意思?”
孙氏凑近太后,压低了声音说:
“不管那女子是真心想逃,还是在欲擒故纵,只怕陛下伤心都是真的,人在伤心之时,感情会脆弱一些,若咱们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能开辟出另一番局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