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自知祁珂素来心直口快,因着她公主的身份,旁人敢怒不敢言,她也不敢跟祁珂叫板,若闹起来难堪的可是自己,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二公主祁淑身上。
祁淑除了是公主之外,还是信国公世子夫人,虽说信国公世子谢恒跟谢瑜才是亲兄妹,跟谢婉只是同父异母,但看在都是谢家人的份上,祁淑也该对自己相护一二。
然而很快谢婉就等到了结果,祁淑笑着劝她:
“三妹妹近来火旺的很,还是要心清些的好。”
这句话直接表明了,二公主祁淑与五公主祁珂是一头的,在场众人岂有不懂。
谢婉心里怄得要死,面上却不敢流露太多,端起茶杯掩饰此刻的尴尬,身旁的好友,武安侯嫡女轻拍她以示安慰,谢婉看见她和周围几个朋友,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些。
上回在长公主府没拉到金梧秋和几个公主的投资,回府后的谢婉生气之余,也没有放弃她的大计,第二天就重整旗鼓,在府中开设了一场花宴,邀请她的好友们前来,经过她的一番游说之后,有十几个朋友当场便投了银票,还有些承诺回去拿了银票也要来投。
贵女们虽说出身名门,但手里真正能自由支配的银两并不多,有的投几万两,有的投几千两,实在拿不出的也能投个几百两,反正谢婉自信满满,来者不拒,从那时至今日,她已然筹集到二十多万两在手,事情也交到专业的人手中去办了,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她就收获了升阳和平阳两条巷子的六成地契。
如今只等工部的填河公告一出,她手中的这些地契就会以数倍的价值增长,届时她不仅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又能让身边因她赚钱的朋友们对她心生敬佩,继而以后死心塌地的追随于她。
到那时,估计就连陛下都得重新考量她的价值了。
谢婉想到事成之后的种种美好,心情顿时灿烂无比,先前被怼的难堪也消散了大半,又坐了一会儿后,谢婉起身告退,带着另外几名贵女下到二层船舱观景去了。
她离开之后,祁珂长呼一口气,一副忍耐良久终于解脱的模样。
金梧秋不禁觉得好笑,为她斟满果酿递去,祁珂喝了一口对谢瑜说:
“感觉她小时候也不这样,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谢瑜浅笑着回:
“公主怎知她是突然变了,而不是本性如此?”
祁珂觉得谢瑜话里有话,不禁问道:
“怎么,你们谢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就说谢婉从小表现得像个小菩萨似的有点奇怪,莫非都是装得不成?可她今年才十六啊,有这么深的心机吗?”
谢瑜摇头:
“不是她,是她母亲。”
谢婉的母亲是信国公谢忱的第二任妻子,而长女先元贞皇后谢珺、世子谢恒和次女谢瑜三人都是信国公的第一任妻子所生。
其实说起来,谢瑜才是元贞皇后嫡亲的妹妹,太后若想谢家女再接任皇后,谢瑜才是首选。
但谢瑜性子平淡,不好表现,本人又十分抗拒入宫,这时候谢家出了个礼仪人品上佳的谢婉,太后如获至宝,再加上谢婉的生母韩氏,年少时与太后谢兰曾是闺中好友,两边这么一合计,就决定把接任皇后的重宝压到谢婉身上。
第38章
◎他克你!懂了吗?◎
信国公谢忱与第一任夫人是和离的, 和离后没多久谢忱就娶了现在的夫人韩氏。
韩氏的母亲曾是国公府里的女先生,颇有才学,专门教授国公府的小姐, 老国公夫人爱才,又怜惜当时还是小姑娘的韩氏一个人在家无人教导, 便准许韩氏跟随在她母亲身边, 可以说韩氏就是在国公府长大的, 跟上一辈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们都很相熟。
比如如今的国公爷谢忱和如今的太后谢兰。
“韩氏这人颇有心机,才干也就那样, 但在哄人方面很有一手, 偏偏国公爷就吃她那套, 连带对谢婉都更为疼爱些。”
说着话的是二公主祁淑,语气透着对韩氏的不喜, 目光同情的看向谢瑜。
金梧秋见状立马明白二公主的意思,祁珂却咋呼出来:“也是,那韩氏若是个好的,谢瑜也不会蹉跎至今。”
谢瑜见大家的目光看向自己, 赶忙摆手否认: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嫁。”
然而在事实面前,谢瑜的这个否认显得有些单薄。
“你是不像嫁, 还是心有所属?”
三层的雅间中, 如今都是自己人, 祁淑便有话直说:
“你父兄绝对不会同意你与那人结缘的。所以我今日才带你出来走动。”
谢瑜张口欲言, 过了好半晌才小声的反驳一句:
“我对他只是崇敬, 欣赏他的才华, 并不是想与他……如何的。”
祁淑不信:“那么多饱学之士, 你怎么就得单单欣赏他的才华?”
“我……”谢瑜被问得哑口无言, 却也不怕祁淑恼怒,直言道: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也决计不会按照你们的安排去做的,嫂子今后就别为我操心了。”
谢瑜说完,便拎起随身手袋,乐观的对众人说道: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现在要去那边找找感觉,就不奉陪了,诸位请便吧。”
金梧秋没听懂,找感觉?什么感觉?
正疑惑着,金梧秋看见谢瑜从她的随身手袋中取出一只罗盘……对,她没看错,确实是罗盘!
只见谢瑜拿着罗盘开始在三层的雅间里走动,边走边寻找着方位,最终选定东南角,对着角落的花瓶思考片刻后,唤来婢女,对其中一个吩咐道:
“把这花瓶拿走,给我另外搬一套桌椅放在此处。”
说完又看了一眼罗盘,对另一个婢女说:
“把对着这个角落吹的那扇窗户关上,西北角那扇,关严实了!”
婢女们不敢质疑,立刻按照她吩咐的去做,很快在东南角布置了一套矮桌椅,请谢瑜入座。
谢瑜坐下之后,将罗盘放回手袋中,另外掏出几样东西,竟是笔墨纸砚,她从随身水壶中的水滴了一滴在小巧的砚台上,拿出先前她与金梧秋说的翰墨坊的油烟墨条,在砚台上研磨起来,磨得十分专注。
磨好墨后,谢瑜摊纸蘸墨,对着空白的纸张深吸一口气后,才优雅的落下第一笔,那之后,她便仿佛沉浸到了自己的那方世界,再不受外界干扰。
“是不是很奇怪?”
祁珂凑到金梧秋的耳旁轻声说:“谢瑜就是个书痴,爱看书,爱写文章,她用罗盘找的那个位置,不用说,肯定是文昌位!”
“不仅如此,她房间里供奉的都是文昌帝君,若是不出门,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六个时辰都在写,走火入魔了一般。”
金梧秋大为震惊,每天拜着文昌帝君,追着文昌位写文章,这是什么天生码字圣体?也太虔诚了。
现在金梧秋相信,谢瑜说自己不想嫁人这件事是真的,这么有事业心的女子,男人只会影响她码字的速度啊!
“你们不是说她有中意之人吗?”金梧秋贴耳祁珂问。
祁珂贴耳回她:
“什么中意之人,就是个在瓦子里唱戏的,唱的也就那样,关键他会写唱词,谢瑜喜欢他的词,只要出门就必定去捧场。”
金梧秋懂了,谢瑜还是个追星少女,不是追爱豆,追的是创作型歌手。
祁淑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谢瑜看去,无奈的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两位年轻的夫人走进三层雅间,来到祁淑身旁轻声说了几句,祁淑就起身走到窗边,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去。
祁珂与金梧秋对视一眼,也跟着起身来到窗边。
只见江面波光粼粼,两岸烟柳摇曳生姿,在不远处的江面上有一艘小渔船,小渔船上年轻男女对面而坐,各自手中都拿着桨,偶尔才划一下,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
祁珂用手遮着光,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看清,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
她果断闭嘴,瞪大双眼往祁淑看去,祁淑一言不发站在窗边,目光幽沉的看着小渔船上幽会的男女。
她们在三楼观看,二楼和甲板上的夫人小姐们也在看,人一多,就总会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直接将小渔船上两人的身份说破:
“那不是信国公府的谢世子吗?”
“是他!跟他一起游湖的是谁?看穿着,不像是大家闺秀。”
“哎哟,莫不是什么青楼女子吧?”
信国公世子光天化日之下,与一名青楼女子相携游湖,如此重磅大戏,瞬间点燃了众人的八卦之魂。
好好的一场春日游湖,就这样被打断了。
事情的结果怎么样,金梧秋不得而知,因为在有人认出谢恒的那一刻,祁淑就命人掉头,把船原路返回,送客人离开了。
金梧秋和祁珂、谢瑜一并下船,谢瑜把纸笔卷好放进随身手袋中,问祁珂和金梧秋:
“扰了二位游湖的兴致,我替哥哥嫂嫂向二位致歉。我难得出门,一会儿想去轩华门附近逛逛,二位呢?”
祁珂见她情绪这么稳定,不禁问她:
“你不回去啊?你哥他……”
谢瑜果断摇头:
“我哥不是嫂嫂的对手,我若回去,嫂嫂可能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不开手教训我哥的。”
金梧秋感慨这姑娘思维方式很奇特。
“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谢瑜说:“我都习惯了,我哥隔一阵子就得作上一作,没机会他就创造机会,反正他不被收拾就不舒服。贱得慌!”
金梧秋笑问:
“二姑娘觉得世子今日所为是故意的?”
谢瑜点头: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挑嫂嫂游湖这日,故意带女子划一条连乌篷都没有的破船到江上晃悠?又有哪个青楼女子愿意大白天的出来,跟他坐在破船上晒太阳?”
分析得有理有据,金梧秋被这姑娘考虑问题的逻辑说服了。
这么看,确实像是信国公世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他图什么?
“那,咱们就此告辞?”谢瑜挎着她的文化小包包,提出告别。
祁珂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马车,她都在府里憋好多天了,今日难得出来还没尽兴,现在回去也太无聊了。
干脆问谢瑜:
“你是要去瓦子吧?大白天的,人家开嗓吗?”
谢瑜被人看穿也不生气,回道:
“不开嗓也没事,我就是去……看看他,顺便给他买些东西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