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求,就见到了当时初为族长的金梧秋,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樊三娘对此十分讶然,心中有些失望,担心自己所求之事,一个小姑娘怕是不懂的。
然而在几番交流之后,金梧秋不仅同意让建筑大师亲赴京城免费为她设计七层酒楼,还另投了八万两给樊三娘做周转资金,并不要樊三娘今后酒楼的盈利分成,只需在盈利后,归还八万两外加三千两的利息就行。
要知道,后来摘星楼建成,瞬间就成了京城最火热的销金所,最高的时候一天的流水账目就有三四万两,若是金梧秋贪心一些,坚持用那初始的八万两入股,那如今所获取的利益至少要以每年百万两记。
金梧秋的诚心相助,让樊三娘感激钦佩不已,所以在还了足够本金利息后,樊三娘还坚持要与金梧秋分成,被金梧秋果断拒绝,只说今后若她来京城摘星楼时,请樊掌柜好生招待就成。
有过这段渊源,这才有今晚金梧秋一句话占据摘星楼顶楼雅间的机会。
两人正聊着这些年的家常,就有训练有素的伙计进来禀报,说是金老板约的客人已到。
樊三娘闻言,立刻起身,命人将她用过的杯碗收拾掉,客客气气的退了出去。
在楼梯口与一位气质高华的男子打了个照面,樊三娘知道,这应该就是金老板的客人,她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能让金老板用上摘星楼排场的客人,应该是当朝权贵或一方巨贾的人物,没想打竟只是一个俊俏出尘,雅人深致的年轻公子。
看来这位公子对金老板很重要。
樊三娘心中了然,与祁昭当面抿唇一笑,福身见礼,祁昭颔首回之。
走入雅间,祁昭瞧见了坐在茶座上的金梧秋,抱歉道:
“临出宫前遇到五公主进宫,耽搁了会儿,让你久等了。”
金梧秋请他坐下,将新沏的茶送到他面前,奇道:“五公主进宫了?”
祁昭喝了两口茶,只觉如逢甘霖:
“对,十分凶恶,跟要吃人似的,陛下都怕了她。”
祁珂刚收到圣旨的时候就十分不满,当场要进宫找皇帝理论,被金梧秋和张嬷嬷劝下了,没想到金梧秋回去以后,她竟还是没忍住。
“那结果呢?圣旨……改了吗?”金梧秋问。
祁昭摇头:
“圣旨怎么可能改?五公主被英明神武的陛下给劝服了,决定接旨,与大驸马梁浅一同,在圣寿节前后担任北辽使团的接待官。”
金梧秋回想了一下大驸马是谁:“便是那个高中状元,被长公主帮下捉婿的大驸马吗?”
“对。金老板对皇家很了解,经常关注吗?”祁昭问。
金梧秋却是摇头:
“只是听说。大驸马与五公主共事,能处理好使团接待事宜吗?”
祁昭道:“你是想问我,大驸马本事如何?”
想了想后回答:“这么说吧,陛下觉得大驸马梁浅是块非常合格的砖头,哪里需要就搬哪里,十分好用。”
祁昭的这个形容倒是找准了大驸马的定位,也让金梧秋明白,梁浅自是有能力护住五公主的,毕竟能让皇帝觉得‘好用’,是很多臣子追求一生都未必能达到的境界。
见金梧秋笑了,祁昭往窗口的漏刻看了一眼,说:
“哎,时间快到了。走。”
金梧秋不解:“什么时间?还没吃饭呢。”
祁昭不由分说,拉起金梧秋就往窗边去,指着夜空的方向说:
“明日是圣寿节,今晚戌时正刻,六部联合在光华门前有千余发烟花预祝,这里个方位看得最清楚。”
竟是为了……看烟花?
金梧秋失笑:“所以你让我订摘星楼,就是为了找个视角最好的地方看烟花啊?”
祁昭身子探出去半边,闻言点头:
“对啊。要不然你又不爱吃饭,难道我会喊你来摘星楼吃饭吗?”
金梧秋:……
“大少爷,你知道摘星楼多难订吗?若我今晚订不到怎么办?”金梧秋终于有点理解珍珠姑娘有时候抓狂是为什么了,这家伙的想法确实欠揍。
祁昭拉住金梧秋的手,说:
“若订不到,我便带你飞上去看。”
金梧秋以为他说笑:“怎么飞?你当你是神……啊!”
‘神仙’还没说完,祁昭就搂着金梧秋的腰跃下窗台,几个翻转过后,金梧秋才觉得脚再次落地……不对,不能说是落地,而是落在屋脊之上,摘星楼的屋脊之上,抬头就是一轮圆月,清辉照人。
而他们脚下和眼前则是万家灯火,蜿蜒彩龙。
暌违已久的高处美景让金梧秋暂时忘记了身处屋脊之上的恐惧,此时的夜风夹杂着千家万户的烟火气,闻起来并不清新,却仿佛能安抚人心。
祁昭扶着金梧秋在屋脊的空处坐下,让她暂时先扶着瓦楞,自己则翻身回了雅间,不一会儿,从软榻上取了一张小矮桌上来,用瓦将桌腿垫稳后,他在回雅间取酒取菜。
这超乎寻常的举动,把上来送菜的伙计都震惊到了,祁昭干脆让他们把酒菜送到窗边,由他接过送上屋脊,如此反覆了七八趟,矮桌上已然是酒菜俱全。
金梧秋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用餐,新奇的同时又有点质疑,有没有到屋顶上来吃饭的必要,直到光华门前的第一炮烟花在前方上空炸裂开来,那绚烂的色彩将也空照亮,让金梧秋在黑夜里也看到了五彩斑斓的光。
这时祁昭递给她一杯酒,金梧秋接过与之相碰,就着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仿佛无穷无尽的烟花,饮下一杯酒。
这一夜,他们没怎么说话,因为说了也听不清,干脆专注的品菜、品酒、品烟花、品爱人,两人十分默契,每回只要有一人看向对方,对方就会立刻感觉到,继而回望,对视。
在最大的一发烟花在空中炸裂时,祁昭探过身子,捏着金梧秋的下巴,印下一吻。
金梧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浅浅的吻而软了身子,差点滑落时,被祁昭一把捞住,他用抱孩子的姿势将金梧秋稳稳横抱在腿上,以不容退缩的强势,再次吻了下去。
后来烟花炸了多久,祁昭就抱着金梧秋吻了多久,直到夜空恢复了安静,两人亦舍不得分开。
那一夜的事,金梧秋所记不多,但屋脊上的烟花之吻却在她记得的两人所有的回忆中,占据极高的位置,每每想起,都会有种浑身冒泡的幸福。
就好比现在,金梧秋看着樊掌柜重新给她送上来的一桌丰盛酒菜,忽然笑了出来,被发现后,用干咳掩饰尴尬,祁昭也有点不好意思,表面上虽然依旧从容,但两只泛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明日圣寿节,你们会很忙吧?”金梧秋吃了一口菜后问。
祁昭点头回道:“嗯,这两日都挺忙的,明日宫中有庆典,丝毫脱不开身。”
金梧秋表示理解:
“无妨,明日我正好要去郊外庄子一趟,晚上估计就歇庄子里了。”
祁昭问:“歇庄子里?安全吗?”
金梧秋笑道:“当然,自家庄子若不安全,我金氏也别在商场混了。况且珍珠和琥珀都跟着我呢。”
祁昭叹道:
“若不是明日,我亲自陪你去才放心。”
金梧秋轻声安慰:“放心,不会有事的。”
祁昭略感遗憾:
“我也知道不会有事,从前没有我在身边,你都好好的,我就是……瞎担心。”
金梧秋见他紧张自己,不禁笑得更欢,祁昭佯装要拿酒灌她,吓得金梧秋赶忙躲闭,摘星楼上,欢声笑语声不断。
**
习日。
金梧秋在城外庄子里盘了一天帐,原以为要入夜才结束,没想到傍晚就忙得差不多了。
庄头留她们在庄子里歇下,金梧秋见天色尚早,此时若赶回涌金园还不算晚,便婉拒了庄头好意,被他硬塞了好些庄子里自产的瓜果蔬菜后,启程回城。
她们马车发动时,回城必经路上的一片树林中正埋伏着一辆马车和几道黑影。
李卓的脑袋从草丛中探出,看向空无一人的官道,身边有几个蒙面的手下,正等着他下命令。
“你们确定那个金老板的马车从此处回城?”
位于他左侧的手下肯定回道:
“李哥放心,咱们的人从金氏商铺打听来的,今天金老板要出城。这条路是她回城的必经之路。”
“那就好。”李卓说:“世子今晚在宫中,吩咐咱们的事必须做到,不然不好交差。”
手下明白李卓的意思,但语气颇觉为难:
“李哥,今天兄弟们打听了一天,也就打听到那个金老板出身江南金氏,跟五公主是朋友这种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连一点她的喜好都没打听出来,世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李卓无奈,他根据世子的吩咐,去调查金老板,原本以为没有多难,然而被现实打脸,他到现在都没忘记,下午向世子禀报时挨的那一巴掌有多疼……
“世子,那金梧秋甚少露面,住在十里街的涌金园里,外头的人对她都不太了解,金氏商铺的掌柜的也只说得出一些很表面的事,对金老板真正的喜好什么,一概不知。”
李卓忙活了一整天,连对方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多没打听出来,他自己也很挫败。
祁彦听后十分愤怒,当即给了李卓一巴掌,怒道:
“混账,外头人不了解,那就去她的住所打听!”
李卓捂着脸叹气:
“回世子,去了,但涌金园的防卫太严,属下的人想尽办法还是没问出来只言片语。”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还需要本世子教你们吗?”
李卓自觉冤枉:
“属下花了的。属下从前去打听事,一百两银子花出去,连那户人家老爷夫人昨晚吃的什么,吃了几口都能打听出来,可涌金园那边,属下的人都加到五百两了,人家愣是给退了回来,一个字都不肯说。”
“五百两都不要?”祁彦有点怀疑。
对寻常人家来说,五百两意味着几十年的产息,不可能不心动,那涌金园里伺候的,不也都是普通人,竟连五百两都看不上?
“不要!”李卓摇头叹气:
“后来属下的人去打听了下,说涌金园中伺候的人,大多都是金老板从江南带来的老人,他们每月薪资二十两起,四季有衣裳,佳节有福利,过年那两个月,还有三倍的薪资可拿,这还不算金老板平日高兴了的赏赐。就这么算下来,涌金园最低等的仆婢每年至少就有三百两收入,这么高的薪资,看不上五百两也正常。”
李卓边说边艳羡不已,涌金园中给金老板洗衣擦地的仆婢都有这么高的薪酬,而他身为王府世子的贴身长随,跟着主子出生入死,脏活累活全包,一个人打几份工,每个月的薪资今年才涨到四十八两,还不算他出外差的花销,每年能存个一百两下来就算好的了。
祁彦也略感震惊,饶是王府的仆婢,一等婢女一个月最多也才三两银子,这涌金园难道真能涌金不成?
“涌金园的薪资高,规矩也大,金老板对伺候之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忠诚,若有异心,即刻不用,所以没人愿意接咱们的银子出卖金老板。”李卓说。
“什么叫出卖?不过就是打听一下喜好而已!”祁彦面色阴沉。
李卓忽然想起一件事:
“虽然属下等没打听出金老板的喜好,但却知道她今日去了城外庄子,所以属下相信,其他消息只要时间足够,慢慢总会打听出来的。世子您稍安勿躁。”
祁彦扬起手,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本世子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圣寿节后,虽说还能在京城逗留几日,可终究不能长待,若他无法在离京之前把金梧秋弄到手,等回了西南,就更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