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把植物从小养大的成就感。
到了后院,唐乐筠把竹筐放在青砖甬道上,用镐把练武场西侧的一小块正方形地块刨出菜畦,再挖出一个个小坑,把白芍和赤芍分成两个阵营栽下去。
地块大约是三米乘三米的正方形,两种芍药共五十棵,栽得横平竖直,正正好好。
正要打水的时候,唐悦白来了,不由分说抢走桶,去水井打来水,把地浇了个透。
唐乐筠看着湿土地上的点点绿苗,心情大好,笑着说道:“待这些芍药开了花,剪下来,或者插在花瓶里,或者放在铺子卖,都是极好的。”
唐悦白正要说话,小黄呜呜咽咽地叫了几声,一边叫还一边朝后门歪头,因为太过用力,两只大耳朵呼扇呼扇的。
唐乐筠想起来了,这小家伙早上只吃了两个包子皮,到现在还饿着呢——它在跟她要鸡肉吃。
唐悦白显然也明白了,说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还是我去买吧。”
唐乐筠道:“怕什么,将来你走了,我还不是要自己来”她小小地卖了个惨。
唐悦白的脑袋耷拉下去了。
“好了,你去烧点开水,给田叔他们泡点茶,招呼一下。”唐乐筠不再逗他,朝小黄招招手,从后门出去了……
镇上的菜市场在镇子的东北角,是专门的一块大场地,早上卯正开始营业,一直到午时,开放一整个上午。
唐乐筠来的时候正是菜市场人最多的时候,她一到,就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
“诶诶,看见了吗,那就是唐姑娘。”
“长得挺好看。”
“带刺儿的,别瞎看。”
“我听说有男人为了她,打折了孙胖子的腿!”
“别说了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
唐乐筠苦笑,她算吃了纪霈之的暗亏,竟然凭空给她变出一个男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一般男子不敢打她的主意,少了许多麻烦。
唐乐筠不紧不慢地朝那几个议论的人走了过去,快路过的时候她忽的一笑,“如果那男人是我的,楚老爷子活不到昨夜亥时;如果那男人是我的,你们几个的腿都得折。”
众人的脸齐刷刷地白了。
唐乐筠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一个卖菠菜的摊子,说道:“给我称两斤菠菜。”
卖菜的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对唐乐筠既不认识更不了解,二人一个称菜,一个付钱,迅速地结束了交易。
然后是买鸡。
卖鸡的是婆媳二人,小媳妇二十多岁,个头不高,又黑又瘦,但杀鸡拔毛的动作干净利落,一双秀气的双手布满了老茧,仔细看,右手食指上还有冻疮。
那婆婆很胖,一百五六十斤,穿着大花衣裳,坐在小马扎上,跟隔壁卖鸡蛋的大姐聊得热火朝天。
小媳妇招呼完前面的大娘,问唐乐筠:“姑娘,你要啥样的,自己选,我给你宰。”
唐乐筠指了指两只大公鸡,“就这两只。”
小媳妇把盛鸡血的盆放到一边,起身去拿鸡,刚一起来,便摇晃了一下,眼睛一闭,就朝一边倒了下去。
“小心!”唐乐筠一个弓步蹿过去,抓住小媳妇的手往身前一扥,就把人拢在了怀里。
第16章
卖鸡蛋的大姐跳了起来,“天爷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婆婆无动于衷,“鸡都会下蛋,她不会,还能怎么回事有病呗!天天就挣那一点点银钱,都他娘的给她买药了!”
卖鸡蛋的大姐没理会她,“哎呀,快扶她坐下,坐我这里来。”
唐乐筠半抱半扶,把人带了过去,顺便把手叩在其左手寸尺关上片刻……
没等坐下,小媳妇醒了,她下意识地挣扎一下,唐乐筠便松了手。
小媳妇走了两步,站稳了,“对不住了姑娘,实在对不住。”
唐乐筠道:“没关系。你怀孕了,身体劳损过度,有流产征兆,应该多休息。”
那婆婆总算跳起来了,“她月信刚走,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话提醒了唐乐筠:她在脉诊上空有理论,实践不多。
她回忆了一下小媳妇的脉象,确实是数脉且滑,只是滑得不那么明显,若非她有精神异能,很可能都感应不到。
而且,从神色倦怠、身形太过消瘦这两点看,小媳妇有劳损之相,所以才会晕倒。
她说道:“月信未必是月信,也许是劳损过度引起的流产,我说得明白一些,就是她干活太多,吃的不好。”
卖鸡蛋的大姐吓了一跳,神色复杂地看了那婆婆一眼。
那婆婆急了:“你自己还是个姑娘家,开口月信,闭口流产,羞不羞啊。我媳妇怀孕没怀孕我不知道我儿子不知道滚滚滚,我家不做你生意。”
唐乐筠生气了,但她没和那婆婆做口舌之争,对小媳妇说道:“你再这样当牛做马,这一胎必定保不住。我奉劝你,你不珍惜你的健康,别人更不会替你珍惜,明白吗。”
小媳妇呆若木鸡,彷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我怀孕了不能吧,那个刚来过啊。”
唐乐筠耐着性子说道:“你是怀孕了。我警告你,如果你不信我,只怕这辈子都做不了娘了。”
说完,她厌恶地看那婆婆一眼,往对面卖鸡的摊位去了……
两刻钟后,唐乐筠拎着两只鸡、两斤菠菜、四斤花生、五斤高粱米,以及十斤猪肉回去了。
冒尖的大竹筐,硕大的猪肉,全挂在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穿行在官道上,走得悠悠闲闲,毫不费力,走到哪里都让人为之侧目。
“母大虫”、“不好惹”等标签被生云镇的街坊们一一贴了上去。
那些议论声,唐乐筠听得清清楚楚,但她非但不气,反而引以为傲。
毕竟,在末世,软弱等于附庸,强横才能令人刮目相看。
回到家时,唐悦白正在书房,和田家荣研究他们的父亲留下的机关——因为事关机密,这一环其他木匠没有参与。
唐乐筠同他们打过招呼,带着摇头晃脑,盼着吃鸡的小黄去厨房了。
白水煮半只,是小黄的。
剩下一只半,唐乐筠用干香菇炖了,既能喝汤,又能吃肉。
菠菜开水烫过,用油炒过的花生米拌成凉菜。
一荤一素,营养健康。
做完饭就是中午,唐乐筠盛上一小盆,带着小黄给隔壁送了过去。
从田家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了铺子门口两道中气十足的骂声,一男一女,男的年轻些,女的年迈些。
“庸医!庸医!福安医馆的马大夫看过了,我家媳妇什么病都没有,就你还开药铺呐,开了也得黄。”
“我告诉你们,这铺子要是开了,可千万别来买,肯定要吃死人的。”
“小贱人,你出来,出来!”
……
一个街坊劝道:“这位大兄弟,别一口一个贱人,这家姑娘姓唐,你可惹不起。”
那男子道:“你要说她姓纪、姓邵,那我是惹不起,她就是一个姓唐的小贱人……”
一道黑影忽然从唐家铺子跳了出来,在三米高的空中转体三周半,落地时恰好站在骂人的男子身前,一把长剑带着鞘顶到了男子凸出的喉结上。
唐乐筠走出大门时恰好看到这样的一幕,她说道:“小白,算了,搭理他干什么。”
小黄蹿到小白脚下,对那人“汪汪”乱叫。
“诶,诶诶!”那胖婆娘跳脚尖叫起来,“你干嘛,你干嘛,有话好好说!”
唐悦白看向她,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滚不滚,不滚就打!”
那婆婆拉着儿子退后一步,“走,马上就走。”
娘俩上了一辆驴车,屁滚尿流地往南边去了。
唐悦白埋怨道:“姐,又出什么事了!”
唐乐筠道:“一点小事而已,打走就算了。”
……
中午的菜很好吃,姐弟俩都有点吃撑了,一起收拾完厨房,又一起去了地窖。
地窖打扫过了,瓶瓶罐罐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唐乐筠道:“这是咱家最隐蔽的地方,除了你我谁都不知道。我买了些糯米,等有时间了,就把上面的土层加固一下,以后我们把粮食储存在这里。”
唐悦白摇了摇装者粳米的大肚瓷瓶,起身道:“我大师兄交代过,我在家最多能呆十天八天,明天就开始吧。”
唐乐筠把一只中号坛子拿在手里,转身上了木梯,“你真忍心把姐姐一个人扔下!”
唐悦白道:“不忍心,所以才让你跟我一起走嘛。”
出了地窖,唐乐筠把坛子放在一旁的旧柜子上,“不去。”
唐悦白噘嘴了,“姐,你不讲道理。”
唐乐筠道:“我跟你去唐家,就要听唐家的支配,我不想。”
唐悦白道:“那怎么会!”
唐乐筠道:“你师父都要做主我的终身大事了,为什么不会!”
唐悦白道:“他那是为了你好。”
唐乐筠道:“不需要!”
“咚,咚。”后门被人礼貌地敲了两下。
唐悦白不想再谈,小跑着开门去了。
“这位就是白哥儿吧。”一个妇人带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
“我是,你是哪位。”唐悦白把大门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