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个穿着郡王服饰的年轻男子嗤笑了一声。
唐悦白很不高兴,正要扭头去看,就被唐乐筠喊住了,“小白,帮姐打开他的嘴。”
他悻悻作罢,抬手在伤兵的下巴上轻轻一按,嘴巴就张开了……
姐弟俩配合默契,很快就给三个伤兵喂完了药。
小广场上的官员们几乎都走了,只剩五个皇室和一干太医院的御医守在唐乐筠等身边。
“不是说有办法吗,办法在哪里!”
“是啊,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不是说会祝由吗!”
“刺客的话也能听得!”
“她要真会祝由,那位已经解毒了吧。”
“我听说这位在唐家时很不安分,撒谎成性。”
……
御医们鸦雀无声,但不远处的几位皇室打量唐乐筠听不到,一直在窃窃私语,而且越说越难听。
唐乐筠回过头,问那年轻郡王:“撒谎成性我骗过你什么!”
那郡王没想到,隔着五六丈远,他又是耳语,对方竟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落在唐乐筠的短剑上,白了脸。
唐乐筠冷笑一声,不再乘胜追击,也算给他留了面子。
其他四位也不说话了,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秋风打着旋儿路过的声音。
“娘娘!”一个御林卫叫了一声,“他是不是要不行了!”
他守护的伤兵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胸口起伏很大,有点像濒临死亡时的‘点头式’呼吸。
唐乐筠刚要站起来,就见身边的伤兵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便停下来,拿起其手臂,在其寸关尺上按了片刻。
唐悦白问:“姐,怎么样了!”
“毒解了,没有了窒息感,呼吸深且促,就会这个样子。”唐乐筠释然了,“我再开个方子,太医院把人带回去,好好调养一下,高院使意下如何!”
高院使检查了另两个伤兵的脉搏,心服口服,拱手道:“娘娘放心,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唐悦白高兴了,手压剑把,抬着下巴看向几位皇室成员。
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率先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娘娘年纪轻,医术却很高超,着实让人佩服。”
唐乐筠不认识此人,但他穿着郡王服饰,年纪又大,应该是纪霈之的皇叔,遂谦虚道:“您过奖了。”
另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也道:“娘娘的医术有目共睹,不必过谦。”
“是啊是啊。”
“娘娘医术高超,实乃我大炎百姓的福祉。”
……
这几人都是天之骄子,但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不生病的是少数人,无论大炎的江山由谁来坐,也无论纪霈之和她的结局如何,他们都没有伸手或者置喙的能力,不白白得罪人才是正经。
送走了他们,唐乐筠带着唐悦白往回走。
唐悦白不屑地说道:“前倨后恭。”
唐乐筠道:“这叫识时务,陛下也会因此少费不少口舌,不好吗!”
“那倒是。”唐悦白被她点醒了,不再愤愤不平,转而聊起了更关心的事,“姐,你去西北吗!”
唐乐筠道:“去。”
“那药铺怎么办!”
“多进些药材,交给曹大夫全权负责。”
“那我怎么办!”
“陛下说……”
“姐。”唐悦白打断了唐乐筠的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想跟你一起去。”
唐乐筠歪头看他一眼,小家伙最近长高了一些,但脸上的稚气还在。
如果他的父母活着,一定不会让他这么早地经历风雨。
她说道:“你太小,姐姐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唐悦白摇头:“姐姐不在家,我做不到无忧无虑。”
这倒是真的。
唐乐筠想起了末世时,妈妈出去找物资,她在营地里坐立难安的那些日子。
也许,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吧。
万一纪霈之和她有个三长两短,他还能通过这场战事得到最大的成长。
唐乐筠改变了主意:“好,姐姐带上你。”
“真的”唐悦白没想到这么容易,重复了一遍,“姐你真要带我去!”
唐乐筠点头,“真的,在我身边最安全。”
“太好了!”唐悦白美滋滋地拉住唐乐筠的袖子,“谢谢姐姐!”
唐乐筠“嗯”了一声,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
唐悦白不躲不闪,又道:“姐,大朝会怎么也散得这么快!”
唐乐筠道:“按说不应该,但我想,陛下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吧。既然决定由瑞王主持朝政,他在这个时候就不宜说太多。”
唐悦白问的问题,她在煎药的时候考虑过,但答案并不是这个——她认为,纪霈之可能在潜意识里不觉得他能活着回来,此时多说无益。
……
大朝会散了之后,唐乐筠和纪霈之一起忙碌了起来。
纪霈之忙着稳定朝廷,筹备粮草。
她则忙于研究从蓝州运来的草药,监督太医院的人制作金疮药,对即将出征的外科大夫进行心肺复苏和缝合术的培训,以及有间药铺的药品储备。
当朝政逐渐走上正轨,粮草筹集到三分之一时,纪霈之确定了启程的时间。
九月三十日的早晨,唐乐筠姐弟和纪霈之在莳花院后院登上一辆普通普通马车,由吕游牵出后门,低调地踏上了皇帝亲征的征程。
木轮压在青砖路上,发出单调的辚辚声。
唐悦白靠在左侧车窗旁,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要有车马靠近,他就会紧张地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唐乐筠一眼。
纪霈之正在看奏折,见原本稳重的小家伙贼头贼脑的,不由有些好奇,便主动开了口:“小白,你有事!”
唐悦白吓了一跳,赶忙道:“没事,姐夫,我没事。”
纪霈之深深地看着他。
唐悦白顿感头皮发麻,呐呐道:“姐夫,我只是担心有人伏击咱们。”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尽管纪霈之不信,却也不好咄咄逼人,遂道:“出来前,暗卫查过周围,无人跟随。”
“哦……”唐悦白松了口气,又道,“姐夫,你走了,瑞王会不会……断我们后路!”
纪霈之道:“他不敢。”
为什么不敢
唐悦白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田叔叔嘱咐过他,纪霈之是姐夫不假,但皇室不是寻常百姓,不能造次。
纪霈之读懂了他的眼神,解释道:“在江湖上,讲义气是基本规则,朝堂也一样。”
唐悦白眨了眨眼,心道,要是在朝堂上讲规则,你岂不是当不成皇帝了
不过,这样的话只能想想,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
为掩饰真实的想法,他赶紧提出了下一个问题:“姐夫,大朝会时你让所有官员捐款,他们捐了吗捐了多少!”
这个问题他一直很好奇,但始终没找到机会问。
纪霈之道:“捐了,而且捐的都不少。”
唐悦白大为震惊。
唐乐筠也睁开了眼,惊讶道:“一群贪官,怎会如此自觉!”
纪霈之微微一笑:“你们不了解官场。”
唐乐筠确实不了解:“所以道理在哪里!”
纪霈之道:“官场讲究人脉,贪官们尤其如此,内阁死了两个,剩下的老大人们倾家荡产,这种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我懂了。”唐悦白道,“不过,都是贪官,就没有清官吗!”
纪霈之:“当然有。”
唐悦白:“他们也倾家荡产了!”
纪霈之:“据我所知,没有。”
“为什么”唐悦白刚问完就拍了一下大腿,“我明白了,清官们问心无愧,头脑清醒,自然无需花钱买命。”
纪霈之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朝会上的那场刺杀后,你姐姐替我挽回了不少名声,否则不会如此顺利。”
马车进了北城门,“咯噔咯噔”地摇晃了几下。
唐乐筠扶了唐悦白一把,正要再说两句,就被两声熟悉的犬吠打断了。
她说道:“我好像听见小黄的叫声了。”
唐悦白低下了头。
纪霈之总算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了,“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田家兄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