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啊。
人祸比天灾幸运多了。
唐乐筠在心里感慨一句,说道:“婶子放心,太子的死影响不到咱小老百姓,我是例外。”
“那倒是。”田婶子叹息一声,“行了,婶子回去做饭,你自己小心点。”
……
纪霈之吃饭不怎么挑,干净卫生就行,二人各自吃完,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
唐乐筠收拾好碗筷,去杂物房抱上一捆新买的干竹竿下了地。
这个春季风调雨顺,地里绿油油的一大片,各种草药长势极好。
唐乐筠先把杂草拔了,再更换地头上的栅栏。
她力气大,速度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长方形的一条长边。
地头离矮山更近,适合赏花。
唐乐筠欣赏良久,这才返回去拿竹竿。
将要到路边,纪霈之和元宝就来了,后面还跟着鲁千山并两个衙役。
纪霈之朝官道扬了扬下巴。
唐乐筠明白,一定是大官们到了生云镇,要他们过去和其他人一同受审。
她把竹竿抱起来,放到药铺里,与纪霈之汇合,肩并肩往升云客栈走。
纪霈之瞥了下鲁千山,后者很识趣,距离他们有三四丈之遥。
他说道:“跟随太子的总共十五人,但只留下了十四具尸体。”
唐乐筠颔首。
这说明有一个人逃了,而且大抵是此人与同伙里应外合,刺杀了太子。
有此人背锅,杨晞的嫌疑也许会轻那么一点。
她说道:“不错。”
纪霈之看着她的侧脸,“你今年多大!”
唐乐筠道:“十六。”
“这么小。”纪霈之刻薄地说道,“我以为你至少三十六。”
唐乐筠:“……”
这是什么话,我长得很老相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
元宝噗嗤一声笑了,“唐姑娘确实少年老成。”
唐乐筠:“……”
在末世中成长的孩子大多像她这样,如果不是,那便早早死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对。
……
升云客栈被布置成了临时大堂,高坐上位的是风尘仆仆、一脸倦意的邵昌文,次座刑部尚书,再次便是唐锐安和蓝铎了。
邵昌文大约五十出头,中等身材,皮肤微黄,长脸形,眼睛细长且有神,虽不英俊,但极儒雅,书卷气十足。
难以想象,他这样的人竟能养出邵明诚那样的败家儿子。
纪霈之一进门,邵昌文就看见了,示意下属在侧面给他加了个座位。
唐乐筠便站到了他的身后。
大堂里的人主要是住在各个温泉庄子的主家,其次是官道两侧店铺的掌柜或东家。
三四十人挤挤挨挨地站着,但只听得到某些人紧张的喘/息声。
这就是大炎第一权臣的排面了。
唐乐筠左右环顾,权衡了一下,她认为自己击杀邵昌文,安全逃脱此地的几率至少有百分之八十。
这么一想,第一权臣的光辉便在她心里缩小了不少。
反倒是唐锐安,锐利的视线如有实质,始终在研判着她。
唐乐筠故意不看他——唐乐音赶原主出来,是其咎由自取,她没意见,但他在唐乐音的授意下,写信让唐门将唐悦白除名,说明他心胸狭窄,没有担当,她很不佩服,毫无打交道的欲望。
“诸位。”邵昌文开口了,“太子遇刺,二十三人身死,这是我大炎开国以来第一大案,事情的严重性无须老夫赘言。所以,咱们长话短说,凡提供有效线索者,或加官进爵,或赏银千万;凡有意隐瞒不报者,与犯案者同罪,诛三族,望所有人明晰。”
他这边一停,那边的刑部尚书就接上了他的话茬:“大家都说说吧,小杨大人,你先说。”
“是。”杨晞躬身一礼,“诸位大人,下官既提供不了有效线索,也没什么可以隐瞒不报的,下官只做以下几点说明。”
“第一,下官和太子并没有遇上,如果所料不差,他们一直走在下官前面;第二,太子遇刺时,下官还在镇上,对此毫不知情;第三,如果此案与下官有关,那么下官可以不来生云镇,即便来了,也不该在镇上露面。”
“以上几点,请首辅大人、尚书大人酌情考虑。”
他的表达条理清楚,声音稳定,不卑不亢,很有说服力。
邵昌文道:“小杨大人莫多心,现在只是了解情况,是不是与杨家有关,我们会用证据说话。”
这话看似安慰,其实威胁意味十足。
“多谢首辅大人!”杨晞再次行礼,“首辅大人明察秋毫、铁面无私,太子一案定能早日告破。”
邵昌文没有理会他,转而看向纪霈之,“听说王爷昨日也在镇上,不知对此案有何看法啊!”
纪霈之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京城中,谁人不知道我与太子的关系我的看法是,诸位大人若认为是我派人下的手,未免太蠢了些。”
这话犀利,且奇臭无比。
尚书李大人、唐锐安齐齐蹙了眉头,只有邵昌文依旧和颜悦色。
邵昌文道:“王爷所言极是,那么,王爷可有建议呀!”
纪霈之轻咳几声,“没有。只要你们不烦我,便与我无关,怎么着都成。”
他摆出的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邵昌文无法,让鲁千山和蓝铎对温泉庄子的主人,以及生云镇临街店铺的所有人进行询问。
鲁千山喊的第一个就是唐乐筠。
他说道:“我听说,小杨大人在你的铺子里坐了许久,为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很熟吗他为什么不在京城买药,非要到生云镇来!”
几个老奸巨猾的人一起盯住了唐乐筠的脸。
唐乐筠不好表现得太镇定,她垂下头,对着地上的青砖说道:“回鲁大人的话,上个月十五,汝阳郡主在来温泉庄子的路上病重,碰巧为民女所救。小杨大人来此买药,一是因为药铺刚开张,他想支持民女一下;二是,民女的药药效好,童叟无欺;三是,民女略通医术,小杨大人与民女交流汝阳郡主的病情。”
“你救了汝阳郡主你的药药效好”鲁千山重点重复了这两点,又问出和纪霈之一样的问题,“你今年多大!”
唐乐筠道:“十六。”
李尚书道:“据我所知,汝阳郡主得的是心疾,御医们束手无策。”
邵昌文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忽然问杨晞:“她是如何救的汝阳郡主!”
杨晞迟疑着看向唐乐筠,“这个……还是请唐掌柜自己说吧。”
邵昌文道:“老夫想听小杨大人说。”
杨晞只好朝唐乐筠拱了拱手,“在下要对不住唐掌柜了。”
一屋子人的焦点都在唐乐筠身上,他们大多秉持同一个看法——十六岁的姑娘能有多好的医术,怎么可能救下罹患心疾多年的汝阳郡主,肯定是撒谎!
唐乐筠耸肩摊手,姿态和表情都很怪异,但清晰地表达了她的无奈和无所谓。
“呵~”纪霈之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杨晞道:“唐掌柜救人的方式很独特,她先是按压家母的心脏部位,再向家母嘴里吹气,如此反复多次,才把家母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唐掌柜不但救人特别,用药也与众不同,赵医女和太医都觉得那是虎狼之药,建议下官停了,但下官坚信唐掌柜不会害家母,家母的病情才彻底有了好转。唐掌柜诡异的救人方式只有在下知道,虎狼药的事,赵医女和王御医都能证明。”
唐乐筠新奇的救人方式镇住了在场的每个人,大堂里鸦雀无声。
邵昌文问道:“唐掌柜,敢问救人的道理何在啊。”
唐乐筠道:“道理很简单,用外力按压的方式帮助心脏恢复跳动,用人工呼吸代替自主呼吸,虽然不会每次都奏效,但汝阳郡主很幸运。”
邵昌文又问:“只能是将死之人吗!”
唐乐筠福了福:“大人明鉴,死透了就救不了了。”
邵昌文又道:“这个方法可以让太医院研究一下吗!”
唐乐筠道:“当然,医者父母心,只要可以救人,谁学民女都教。”
邵昌文表示很满意。
在唐乐筠之后,鲁千山又重点问了她家附近的几个铺子。
最终一无所获。
……
从升云客栈出来,唐乐筠把地头的栅栏装好了,安安稳稳地守了铺子一整天。
唐锐安和鲁千山都没有骚扰她,纪霈之也没有了踪影。
镇子看似恢复了平静,其实不然。
身穿玄色曳撒的玄衣卫三三两两地晃在官道上,只要看到陌生面孔就会抓走盘问一番。
镇子上的客人少了不少,各家买卖都很萧条,有间药铺更是如此。
唐乐筠没敢让唐悦白去崔家读书,他继续和田家两兄弟呆在一起,不是习武,就是偷偷回家吃饭,练大字。
邓翠翠重新上了门,帮唐乐筠守铺子,做药。
一连三天过去,不但纪霈之没有消息,怡王的媒人也始终没有上门。
唐乐筠认为,她和纪霈之的婚事很可能就这么黄了。
不过,黄了不要紧,要紧的是,纪霈之若被皇帝和邵昌文当成太子一案的替罪羔羊,她便也活不成了。
就在她寝食难安的时候,白管家忽然来了。
他一进门就打发了邓翠翠,说道:“太子一案迄今毫无进展,王爷被软禁,秦国公被找了个理由罢官降爵了。”
唐乐筠问:“王爷有生命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