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翠翠警惕地看一眼店门,已经插上了,再看窗外,街对面有两个衣着破烂的男子,正一边看着她一边说着什么。
她吓了一跳,赶紧关窗,却被唐乐筠制止了。
唐乐筠早就看见那两个人了,他们溜达两回,又在对面蹲了一个多时辰。
她说道:“只要被盯上,关不关窗并不重要,从里面把窗户钉上才是正确做法。”
邓翠翠连连点头,“筠筠说的是,可是怎么钉呢!”
这个时期的家具都是榫卯结构,钉子需要在铁匠铺定做。
“那就不钉了吧。”唐乐筠看向摆在东头的单独的柜子,“等小白回来,我们把柜子搬过来。”
邓翠翠“啊”了一声,“那我们在哪儿做药!”
唐乐筠道:“小客厅,那里光线明亮,地方也够大。”
邓翠翠又问:“卖药怎么办!”
唐乐筠想过这个问题,“我想办法装个铃铛吧。”
邓翠翠一拍手,“是个好主意。”
……
二人开始做药。
唐乐筠一心二用,手上碾着樟脑,脑子却在思考别的事情。
李神医和白管家一起买药,说明纪霈之已经意识到了她的药与众不同,他一定非常好奇,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为什么呢
因为药可以加速病情好转,却不能解剧/毒
这应该是正解。
太子死的不是时候,不然她就嫁给纪霈之了,即便牺牲一些自由,也好过远水解不了近渴。
还有三天后的宫变。
她本想发出警告的,但忽然发现警告之后无法自圆其说,只会招来纪霈之的警惕和防备。
所以,京城之行就不可避免了。
当天傍晚,唐乐筠和唐悦白把柜子挪过来,挡在窗口上。
柜子上再放一只破口的瓷瓶,以做报警之用。
之后,姐弟俩在门框上掏一个小洞,细麻绳从这里穿出去,一头系在门锁上,另一头从屋顶顺到后门,系上铃铛,悬挂在房檐下。
这样一来,以唐乐筠的耳力,基本上不会错过任何买家。
……
一更天过半,官道上安静下来了,但正在西厢房播撒菜籽的唐乐筠听到了店铺外隐约的说话声。
“草,挡上了。”
“咱把窗户砸开吧,这家就俩孩子!”
唐乐筠把剩下的一把菜籽放回碗里,出西厢,到前院,一拧身就蹿上了房顶。
越过屋脊,趴在房檐往下看,白天盯着她家的男子手里拿着大石头,正准备砸向窗棂。
她赶紧清了清嗓子,“嗯嗯!”
拿石头的男子吓一大跳,石头落地,差点砸伤他的脚。
惊魂未定的二人一起抬头,与唐乐筠的俏脸对了个正着。
唐乐筠右脚一抬,左脚跟上,整个人迅速下坠,却轻盈落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二人吓得屁都没敢放一个,撒丫子就跑……
唐乐筠施展轻功是为了震慑,把人吓跑,她的名头传出去,药铺就能安全许多。
目的达到,她满意地笑了笑,视线落在窗户上:窗纸被暴力撕开一角,但窗框完好无损。
……
经此一遭,邓翠翠和唐悦白又谨慎了不少。
两天后,唐乐筠决定以购买瓷瓶为名进京。
临行前,她让邓翠翠带着米和菜回家休息,唐悦白则请了两天假,在家看店。
为不引起外人注意,唐乐筠选择中午出发。
她步行出生云镇,搭便车走一半路,另一半路靠腿,于当晚凌晨抵达西城门外。
西城门外聚集了大量流民,隔着几百米就能听到夜风送来的鼾声、说话声和哭闹声。
一簇簇篝火燃烧着,照亮了流民们黑瘦的脸,照亮了高大且坚硬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穿着铠甲的士兵。
唐乐筠知道他们有多苦,但对他们的苦束手无策,便不打算近距离地承受煎熬,选择在一百米开外的树上安顿了下来。
三个时辰不长,打两个盹就过去了。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城门口也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开门声。
唐乐筠醒了,背上包袱,攀着树枝到最高处——只见大部分流民醒了,相当一部分青壮年不动声色地向城门口靠近。
守城士兵打着哈欠,彼此聊着天,对流民中涌起的暗流一无所知。
进城的人就等在城门口,他们大多是送货的小生意人,大捆大捆的柴火,一车车蔬菜,还有装在木桶里的河鲜……
唐乐筠下了树,一路小跑赶到城门口,排在长队后面。
蠢蠢欲动的流民们离城门更近了,排在前头的生意人也开始进城了。
一队士兵分散开来,呼呼喝喝地展开了搜查。
“冲啊!”流民中有人大喝一声。
青壮年们潮水一般地朝城门涌了过来……
“关门,关门!”城墙上的士兵拼命挥手。
负责搜查的士兵慌慌张张地往城门楼里跑,众生意人紧随其后。
唐乐筠左冲右突,很快超过一干生意人,甚至赶在几个士兵之前进了城。
他们忙着关城门,无人在意她这个小女子,她顺利穿过一干严阵以待的士兵,到了西城。
大街上没几个人。
唐乐筠跑了二三十丈,才找到一个收夜香的老人家,问清了衡泰大街的位置。
衡泰大街在皇宫东南,不算太远,但也要跨越一整个西城。
唐乐筠盘算过,流民在此时进城,邵昌文得到消息后组织人手,再赶往皇宫,至少要大半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她赶到现场。
发足狂奔便是!
第50章
衡泰大街是东城最窄的一条主要街道。
这里离皇宫近,街道两侧盖了不少小宅子,或卖或租,住的都是经常上朝的官员们。
比起民间戏称的王府街、勋贵街,这里胡同多,人多,地形复杂,是埋伏邵昌文的最佳地点。
衡泰大街东侧的某个小院里。
纪霈之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攥着两只如意珠,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元宝侍立一旁,抓耳挠腮,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黑灰色的屋顶——那里匍匐着一个黑灰色的人影,长剑已然出鞘,在晨起的微光中泛着灼灼寒光。
不知过了多久,屋顶的黑影给元宝打了个手势。
元宝立刻禀报:“主子,来了。”
纪霈之的如意珠无声无息地转了一圈,人也从椅子上坐直了,“动手。”
屋顶的黑影便举起长剑,向下一压。
埋伏在大街两侧的好手一跃而起,下饺子似的蹿到了大街上。
“有刺客!”
随着一声惊呼响起,大街上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各家各户的关门声积极配合,隔壁小妾打骂丫头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纪霈之莞尔,起了身,施施然走向大门口。
元宝赶在前面开门,白管家手按长剑殿后。
三人保持一定距离,朝胡同口走了过去。
“啊!”一个蒙面黑衣人惨叫着在三人面前倒了下去。
蒙面黑衣人是纪霈之的人。
他脚下一顿,周身的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
白管家疾走两步,小声劝道:“东家勿急,顾七爷说过了,他身边有高手。”
东家,是纪霈之在商场上的普遍称号,无名无姓,低调务实。
自打郡王爵被抹除,他就让身边人以这个代号称呼自己。
纪霈之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
不出三息,又一名黑衣人扑倒在地,鲜红的血流了一地。
惨叫声越来越多了。
白管家心惊肉跳地拉住了纪霈之,“东家,情况不对,邵昌文老奸巨猾,也许他预料到了咱们会动手。”
纪霈之正要说话,就见吕游捂着肩膀,从左侧屋顶落下,“东家,至少四名大高手护着邵昌文,兄弟们难以靠近,损失惨重,快走!”
纪霈之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