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筠推着马永福走到后门,“咔哒”一下将他的手指恢复到原位,再将人搡出门外。
她说道:“这两天不要用力,稍微养一养就好了。”
马永福活动活动手指,阴毒地看着她:“少他娘的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不得好死。”
唐乐筠道:“不劳操心。你只需记得,如果有人故意使坏,我一定会弄死他。”
她关上大门,上了门栓。
唐悦白耷拉着脑袋,膝盖一弯就跪了下来去,“姐,我错了,你罚我吧。”
动不动就跪,那是唐门的规矩。
“男儿膝下有黄金,即便错了,我也不会让你跪着认错。”唐乐筠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站起来,今天的事情是个教训,在这样的乱世,人人自危,人心叵测,绝不能同情心泛滥,你明白吗!”
唐悦白抹了把泪,抽噎着说道:“姐,我明白了。”
唐乐筠道:“罚练剑一百遍,明白了写一百遍。”
唐悦白乖乖点头:“姐,我一定好好练,好好写。”
“筠筠,都是我的错,你还是罚我吧。”邓翠翠也哭着跪下了,“是我惹的祸,不怪小白。”
唐乐筠扶她起来,“翠翠姐不必自责,要不是小白非要买那捆菠菜,他们不至于这么快就把脑筋用到我这里。但这样的事迟早都会发生,大家因此长个记性也好。”
她很欣慰,邓翠翠站队坚决,丝毫没有向着家人的意思。
经此一遭,邓家人和马家人肯定恨毒了她,她势必要在这个家里占上一个床位了。
唐乐筠道:“翠翠姐,家里没有正经客房,药铺不太好住人,不如你在西厢委屈一下,如何!”
邓翠翠破涕为笑:“那敢情好,筠筠放心,以后打扫和厨房的活计我都包了。”
“大家一起干就行。”唐乐筠摆摆手,朝马棚走了过去,那里多了一匹神骏的黑马,正在食槽子里吃大黄剩下的饲料。
唐悦白又惊又喜,“姐,你怎么又买了一匹马!”
唐乐筠道:“我不买马的话,能及时给你解围吗!”
“那倒是。”唐悦白挠挠头,“这得多少钱啊。”
唐乐筠把木桶扔了过去,“马没多少钱,饲料才要钱,以后割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嘞。”唐悦白接住木桶,跑去井边打水了,“姐你放心,大黄和大黑的草料我包了。”
唐乐筠把马背上的包袱卸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一只烧鸡,“早知道你小子这么废,就不该给你买好吃的。”
唐悦白把水桶提过来,放在大黑前面,谄媚地抱住唐乐筠的胳膊,“谢谢姐,没有下次,一定,我发誓。”
邓翠翠把药池里的野草拔了,问道:“京城城墙高大,想必安全得很吧。”
唐悦白也问:“姐,瓷瓶定好了吗!”
“定好了。不过,京城一样不安全,流民结成叛军冲进城了。”唐乐筠安抚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如果叛军失败,他们很可能会选择这里安营扎寨,估计晚上就到了,生云镇的局势还会继续恶化。”
唐悦白“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姐,我们也避一避吧。”
唐乐筠道:“不急,看看再说,你去通知田叔,让他早做准备。”
唐悦白答应一声,飞也似地出了门。
第54章
田家荣得到消息,当即把剩下的好木料运到唐家后院,自己带着一点细软回乡下了。
他不善言辞,嘱咐也不多,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唐家姐弟目送他离开。
唐悦白问:“姐,他为什么不邀请咱们跟他一起回乡!”
唐乐筠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如果是你,就邀请他们一起回乡了,对吗!”
唐悦白故作委屈:“我可没那么想,就是问问他的想法。”
唐乐筠拉着他进了门:“你自己想。”
唐悦白道:“怕咱们白吃他家粮食可咱家不是有米吗!”
唐乐筠插上大门:“再想。”
唐悦白又想了片刻,“他怕咱给他们带去麻烦!”
唐乐筠在他脑袋摸了一下,“没错,一是黄里长,二是端王。田家有一族的人,数百口之多,他们再担心咱们,也要优先考虑家人,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唐悦白重重点头,“姐,以后我也凡事先想着你,然后才是别人。”
唐乐筠莞尔,“孺子可教!”
这样多好,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教什么就是什么。
……
下午,三人一起补了一觉,起来时太阳快落山了。
唐乐筠活了白面,让邓翠翠烙三张葱花大饼,做一小盆菠菜汤,带着小黄一起把晚饭吃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唐悦白问道:“姐,镇上的人现在怎样了,他们也会像流民一样吗!”
“很多流民就是这么来的。”唐乐筠想起了昨天早上遇到的体面的祖孙三代,“饿死的恐慌会放大人心的恶,你抢我我抢你,弱肉强食。”
邓翠翠把水舀到大锅里,用锅刷转了几圈,“筠筠,你说……我爹和我婆婆他们还会来吗!”
唐乐筠道:“他们不敢,但一定会鼓动其他人来。不过,这事你不用堵心,他们不来也会有别人。只要你不做内应,谁来都一样。”
她毫不客气地点明了这一点。
邓翠翠举起三根手指发起了毒誓:“筠筠放心,我若做内应,生孩子没**,长大了没出息。”
经过这一遭,她看得越发清楚,邓家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而唐家姐弟也从来不是面捏的,只要她拎不清,唐乐筠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丢出去。
她不傻,知道哪条是活路,哪条是死路,绝不可能选错。
唐乐筠道:“翠翠姐言重了。”
邓翠翠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发的誓一点都不重,既然住进来了,就该给人家姐弟一个交代。
她最讨厌白眼狼,便不能成为白眼狼。
……
吃完饭,趁着还有天光,唐乐筠带着二人把后院的植物通通浇了一遍透水。
然后又去药铺,点上蜡烛,继续做金疮药。
大约一更过半,邓翠翠就呵欠连天了。
唐乐筠道:“翠翠姐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姐弟守着。”
邓翠翠怀着孕,正是嗜睡的时候,确实挺不住,自去洗漱了。
姐弟俩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姐,那两家人会饿死吗!”
“首先,他们说家里被流民占了是撒谎的。”
“你怎么知道!”
“镇上比乡下富裕,流民没道理放着镇上的宅子不占,去占乡下两个穷苦人家。而且,从外表看,他们完全没有跟人发生冲突的迹象。你翠翠姐还挨了一巴掌呢,他们那么多人,没有道理不反抗。”
“哎呀,真的是。姐,还是你聪明。”
“我只是细心一些。其次,就算他们饿死,我也不打算帮忙,如果有余粮,我可以帮助心地善良的人,让好人有好报不是更好吗!”
“那倒是。姐,那我还能行侠仗义吗!”
“家里的东西有你一份,但你年纪小,经验不足,容易被人蒙骗,行侠仗义需要与我商量。如果事情紧急,无暇商量,却非人命关天,你不确定可不可以做的,一律不做。”
这要在以前,唐悦白定然不服气,如今有了马邓两家的教训,小家伙理智多了。
他说道:“好吧,我都听姐姐的。”
唐乐筠在他的小脸蛋上掐了一把,“不是让你都听我的,而是要跟我商量。”
“姐。”唐悦白拉着长音叫了一声,扭捏道,“我都十一岁了。”
唐乐筠又掐了一把,“你就是一百一了也是我弟弟。”
唐悦白七岁就没了爹娘,内心深处非常很渴望母爱,所以他看似抗拒,实则眼里星光璀璨,唇角也高高地翘了起来。
……
姐弟俩装完了十瓶药,外面依然安静着。
没有更鼓,就没有时辰,唐乐筠根据月色判断,应该二更天了。
她说道:“你去睡,姐姐练会儿内功,顺便值个夜,你早上起来再替我。”
唐悦白年纪小,熬不惯,听话地回去睡觉了。
唐乐筠在长椅上坐下,修炼了一个大周天。
……
官道上有声音了,不算大,但很密集。
唐乐筠听得清楚,那是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和正常音量的说话声。
应该是叛军到了。
她去了一进院,悄无声息地上了房顶,匍匐在屋脊之后,往东北向瞭望,就见一队人马整齐有序地开进生云镇,队伍的前排已经到了升云酒楼。
原来叛军也是成建制的。
但成建制未必讲规矩,这个时期的叛乱,领导者多半会纵容士兵的恶,以此换来他们的忠诚。
“安营扎寨!”
“前面的,安营扎寨了!”
指令一声一声递过来,终于传到了前面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