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的路。
作为跟着裴彦家多年的助理,他比裴彦家身边很多人,甚至一些亲人都了解他的脾气。
这个语气,明显是多半是不开心了。
往往这个时候,安静,就是他最好的应对方式。
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林宜兰又一次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下雪啦~”
裴彦家摇下车窗,眼睛微眯望向窗外。
“马路上的那个人是林宜兰吗?”
助理看都没看,他听声音就听出来了。
林小姐不是半个小时之前就从咖啡厅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应该是的,裴总。”
裴彦家食指点着窗沿,“真有意思,我怎么在哪里都能看到这个人?!”
内地的路灯瓦数不高,竟然让这个尖牙利嘴的人看起来有些温柔。
真是行啊。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直到感觉车里有些冷,才摇上了车窗。
裴彦家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又忍不住朝车窗外瞥了一眼,朝着前面的司机说道:“加快速度从她身旁开过去。”
“算了,下雪了,还是慢点吧。”说完,他直接把脖子上的领带扯了下来,然后松开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
司机瞄了一眼副驾驶的助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好的,裴总。”
轮胎快速地运转,碾压了落在地上的白雪。
让白雪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污水。
而落在掌心里的雪花,最终也留不下,很快在空气中蒸发消失。
林宜兰感觉到掌心的湿意,她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果然很多东西强留是留不住的。”
她感慨了一声后,就加快了脚步往宾馆走去。
此时,一辆黑色的车从她身边快速地驶过。
林宜兰瞥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她慢悠悠回到宾馆的后果,就是到宾馆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站在宾馆大门外抖着身上的雪花时,看到一个人焦急地冲了过来。
“小林,你终于回来了。”
林宜兰停下拍雪花的动作,她茫然地看着岳振生,“岳叔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岳振生没好气地瞅了她几眼,“我到家后看到下雪了,你阿姨就让我过来看看你在宾馆住得怎么样?”
“这两天沪市大降温,你住宾馆也不知道会不会冷,要不你今晚去你叔叔阿姨家住算了。”
说完,他还把手里的布袋子递给了林宜兰。
“还有这是你阿姨让我给你找出来的旧衣服,你要是冷就穿上。”
“这衣服虽然是你叔叔家小二之穿过的,但你阿姨之前洗干净后一直收起来了,你也别嫌弃。”
林宜兰接过袋子看了一眼,是女式军大衣。
她立刻塞回给了岳叔叔,“叔叔,这是二姐发的制服,您怎么能随便给我,万一二姐要穿怎么办?”
岳振生一把塞回林宜兰的手里,“你拿着,你二姐她在部队里,不缺衣服。”
推拒了几个来回,无奈之下,林宜兰收下了这个衣服。
“那就谢谢叔叔阿姨关心,还有我就不去您和阿姨家住了,酒店晚上肯定不会冷的。而且太麻烦您了,我爹会说我。”
岳振生想到家里的确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们家的小三和小四都还在客厅里住着,小林一个女孩子过去住的确也不方便。
“那行吧,不过要是冷了,你一定要和叔叔阿姨说啊,千万别感冒了。”
林宜兰心里一暖,她感激地笑道:“谢谢叔叔和阿姨关心了,还麻烦您大雪天还跑这么一趟,太辛苦了。”
岳振生摆摆手,提起了另外的一件事,“对了,你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单位一趟,我有点事情找你。”
第二天。
林宜兰早早地就起了床,还特意敢在早上有热水的时间,洗了个头和澡。
坐在炉子旁烤干头发的时候,林宜兰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重新温故了之前的项目资料。
岳振生昨天喊她去他单位,她多少可以猜出一些原因。
估计就是和建筑设计有关的事情。
尤其是上次他们见面后,他就拿走了她的项目资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还给她。
靠在炉子旁,林宜兰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把头发烤干了。
考虑到今天要去见客户,她甚至还在昨晚把今天要穿的白衬衣都烫好了。
这几年因为她时常要做项目,她的衣服风格差不多都和上辈子开始重合了。
各类颜色的衬衣,拼凑成一条彩虹,完全没有问题。
林宜兰拿着抹布把羽绒服擦拭干净,就开始换衣服。
最里面是打底的保暖线衣,然后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再套一件纯色毛衣,最外面穿上黑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再系上一条方格的卡其色围巾。
下身最里面穿保暖线裤,外面套一条宽松的挡风黑裤子,最后把裤子掖进爷爷送她的军靴里。
林宜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调整完围巾的角度后,背上包就准备出发。
对她来说这样的一身,不会太休闲,也方便行动。
毕竟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被项目方拉去工地呢?
想到上辈子穿高跟鞋被项目方一个电话叫去工地后,发生的悲催事故。
她的心里就留下了两行泪。
算了,不想上辈子的那些破事了。
林宜兰坐上前往岳振生单位的公交车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橘子皮。
公交车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复杂,人味,柴油味,各种乱七八糟的食物和食材的味道,杂糅在一起,真是让人头晕目眩。
林宜兰闭着眼睛,恨不得把橘子皮塞到鼻孔里。
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放空脑袋所有的想法。
就当是在修行了...
她忍!
忍忍忍忍忍!!
“到工商联大楼啦,要下车得赶紧下车啊。”售票员的大嗓门,对此刻的林宜兰来说好像是拯救她的天使福音一样。
她猛地转身,如水中蛟龙一样,在拥挤的人群中飞速扭转着自己的身体,像发射的火箭一样冲下了公交车。
“哕——”
林宜兰两眼发花,几乎是飞到了站牌旁的树边,扶着树干,扒下了下巴的围裙。
“哕!”
要吐都吐不出来。
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叉着腰,眼眶因为干呕而发红,泛着泪花。
“呼~呼~呼~”
林宜兰做了几个深呼吸,从包里拿出了温水慢慢地咽了下去。
好多了!
又捡回一条命。
喝完水,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距离十点还有半个小时。
“幸好,出门得早。”她拍着胸口安慰着自己,“不然现在肯定要迟到。”
感觉自己恢复正常后,她便重新整理了围巾,扭头找起了工商联的办公大楼。
“了不得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大楼,现在也有这么多车子啦。看来,工商联的人要不得了啦。”
令人熟悉的沪市阿姨的口音,一下子就吸引了林宜兰的目光。
她扭头看着身后说话的阿姨,顺着阿姨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阿姨口中门口停满车的大楼。
“阿姨啊,侬朝你打听个事情,那栋楼哦,是不是工商联办公的地方哇?”
趁着阿姨和同伴没有说话,林宜兰上前打听道。
阿姨上下打量着林宜兰,“小姑娘,那里就是工商联,侬没找错地方。”
林宜兰朝阿姨道了声谢后,赶紧一路小跑了过去。
“诶,这位女同志,你是来做什么的?”看到从马路对面过来的林宜兰,工商联保卫处的人上前拦住了她。
林宜兰赶紧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的学生证,“我是来找岳书记的。”
保卫处的人拿过林宜兰的学生证,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拿出了门口登记簿。
“岳书记今天早上和我们打过招呼了,你先过来登记。”
看她拿笔在登记簿上写个人信息的时候,保卫处的人又出声提醒道:“林同志,今天我们这里有市里的重要客人,你千万别打扰到他们了。”
林宜兰放下手里的笔,拿起自己的学生证。“我知道,我找岳书记办完事就走。”
从大门的亭子里出来后,林宜兰就看到把工商联大院塞得满满当当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