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昨天周工给她名片的场景复述了一遍后，又把项目现在遇到的困难告诉了包妮妮。
“Anne，我和你说实话，我不知道接下这个项目，会不会对你未来在港城的事业有影响。所以你要慎重决定才是。”
包妮妮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在港城建筑行业的情况，比秋女士的这个项目还惨。它只是项目被封杀，我是整个人都快被封杀了。”
“既然你都这么坦诚了，我也把我情况告诉你。说不定你知道后，反而不想让我进你们的项目团队了。”
简而言之，就是包妮妮本身是港城少有的女性高级工程师，而且之前也一直在港城著名的事务所工作。结果在前两年的一个项目里，遇上了个煞笔甲方，在和包妮妮吃饭的时候揩油就算了，甚至还想要对包妮妮行不轨之事。
当时包妮妮因为醉酒，为了挣脱煞笔甲方的咸猪手，拿了手边的酒瓶子给他脑袋来了一下。
虽然煞笔甲方的脑袋没有开瓢，但是这个项目也没有了，包妮妮也因为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后来，事务所和煞笔甲方不断沟通，又拿回了这个大单子。
与之相伴而来的就是她，包妮妮被开除，被行业内整顿，甚至因为这个甲方，她直接算是被“封杀”了。
和林宜兰在内地的那种“封杀”不同，包妮妮，现在任何一家港城的事务所都不敢要她。
因为那个煞笔甲方的背景和家世，很多建筑事务所都惹不起。
“所以，我现在就只能出来做面包了。幸好，我还会做面包、咖啡，不然真的直接饿死了。”包妮妮心特别大，还开起了玩笑。
林宜兰拿着咖啡，沉默着没有回应。
包妮妮见状叹了口气，好在，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包工程师，如果你参加这个项目，你不能担任总工程师的这个职务，你还愿意吗？”林宜兰放下咖啡杯，抬头凝视着包妮妮。
包妮妮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就我现在这个处境，担任不了总工程师算什么。”
“诶，不过听你这么说，你这个项目看起来很复杂啊？！”
林宜兰没有带设计图纸，再说现在她也没有和包妮妮签合同，图纸也不能拿出来。
“算是吧，结构这方面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过，Anne小姐，我不找你担任总工程师，除开顾忌到项目甲方的原因外，还有个原因，我要和你明说。
这个项目的设计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但是工程图纸，我要等到过段时间回内地，找我之前的团队让他们来负责。”
“而我之所以还需要港城的工程师，是因为港城对建筑的要求和细则，与内地不同，所以需要你来对工程图纸进行调整。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下这个工作？”
林宜兰说得非常诚恳，这也的确是她的打算。
当然，她还给包妮妮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
港城这个地方，她太不熟悉了，这样一个复杂的设计，她不敢在秋秀珍让她做项目总负责人的情况下，把工程设计交给一群不认识的工程师。
更别说，这个项目背后还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万一有哪个工程师在背后使个绊子，比如修改一下计算出来的结构数字。
那她真是要倒大霉不说，还会出人命。
所以，她是万万不敢把这个项目交给不认识工程师负责。
如果她的这个设计很简单，只是一个一层的住宅，她倒是不担心。因为那样的设计，需要的工程图纸，林宜兰自己也能看明白。
这个...设计，算了吧。她不想拿人命和人性去冒险。
包妮妮没想到林宜兰考虑了这么多，但是转念一想，她也觉得林宜兰没有做错。
“你说的这个工作，我接下了。”
林宜兰上身前倾，有些担心和不好意思。
“Anne，真的不好意思，让你一个这么厉害的总工，现在来做这些琐碎的工作。
真是非常抱歉了。”
“不过薪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按照港城的正常价格给你。”
秋秀珍在这个项目上最大的优点，就是给钱大方和啥也不管的态度了。
包妮妮摆了摆手，“你这么客气没必要，我现在的情况也告诉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连这样的活都接不到。”
“而且看你这么慎重的态度，说明你的这个设计非常有意思。我现在越来越期待看到你的设计图纸了。”
她双手手肘支在了桌子上，两手手背交叠搭在一起，下巴放在手背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宜兰。
“其实，我有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想问你了。”
林宜兰喝着咖啡，点了点头，示意她张口问。
“你对我从来不了解，准确地说，对港城的建筑行业都不怎么了解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相信我说的话？
我说自己以前担任过总工程师，你就信了？还有我说的那些事情，你怎么这么快就信我了？”
包妮妮歪着头，“我觉得你这么谨慎的性格，应该不会这样轻信一个人吧？”
林宜兰尴尬地笑了笑，迟疑地解释了起来。“那个，我先要和你说声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允许，就私自调查你的事情，我很抱歉。”
“至于你说的那些经历，我到港城后的这段时间，有空我就会去图书馆找建筑行业有关的书、杂志看。你的论文、杂志和采访，我全部都看过。”
最后这一点，倒是无意中地收获了。
不过记得包妮妮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人的文章含金量挺高的，她当时还做了点笔记。
包妮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她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林宜兰。
“真的吗？那你可以说说，对我的那些文章、采访的看法吗？”
林宜兰耸了耸肩，“当然。不过我先声明一点，我不是工程师，对土木工程这一块的了解不深，只能谈谈一些表面上的看法。”
包妮妮见她这么自信，心里有了些兴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设计师，请谈谈您的高见。”
林宜兰微微挪动了下屁股，换了一个端正的坐姿，还清了清嗓子。
“你前年发表的那篇《对阳台的结构的浅析》，里面的那段分析挑梁式阳台的优势……”
两人坐在窗边，阳光正好落在她们身上，再加上她们两人越来越专注和投入的表情，让旁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到她们身上。
不知怎么的，今日面包店除了面包的香味外，好像还多了一丝知识的香气。
从面包店回来后，林宜兰算是解决了心头上的一个大问题。
至于廖家三太太的事情，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短时间内难以找到合适的办法，只好把这件事放到一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至于秋秀珍亡夫家，还有梁氏事务所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今天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晒死我了。”秋秀珍一进门，一边踢着脚上的鞋子，一边把头上的帽子摘下递到旁边的佣人手里。
她进门的时候，林宜兰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
林宜兰叠好报纸，走到了玄关处。
“秋女士，你回来了。正好，我本来还想打电话和你说件事，现在你回来了，我就当面说吧，后天我要回京市了。”
秋秀珍拿过佣人递来的果汁，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哈~”
她把喝光的杯子，塞回了之前的佣人手中。
一屁股倒在了沙发上，右手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怎么这么着急回去？是发生什么了吗？”
林宜兰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指点着沙发的扶手，“没有，我这次回去，是为了找我之前项目的团队成员，和他们一起尽快把艺术馆的图纸做出来。
然后，您这边也可以尽快开工。”
秋秀珍拿起茶几上刚摆上的葡萄，塞到了嘴里，“你的是打算不再在港城找工程师了吗？”
“也不是，我找了港城一位非常有经历，做过项目总工程师的一位女士，来担任艺术馆项目的工程顾问。”林宜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顺便还解释了一下原因。
看着果盘里晶莹剔透的葡萄，她也忍不住伸手拿了一颗塞到了嘴里。
“您亡夫家里，还有梁氏事务所的事情，让我们现在找不到靠谱的工程师团队，所以我想着还是用我熟悉的人比较好。”
“他们的能力您放心，都是跟着我一起做了好几个项目的老人了。”
秋秀珍把果盘往林宜兰面前推了推，“行，反正我把项目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最后把艺术馆建成给我就行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变，翻身躺在了沙发上。
“刘家的事情，我去问了，还是之前的那几个人，我会处理他们的。不过这也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项目预算这方面我会再让Kate给你批一点。”
“然后梁家的事情，你猜是什么原因？”她把脑袋从沙发上垂了下去，盯着斜对面的林宜兰。
林宜兰看了一眼秋秀珍倒着的脸，拿起了一个葡萄塞到了嘴里。
“我猜...我怎么猜，我都不知道梁家有哪些人。”
秋秀珍豪放地抬起了自己的双脚，盯着脚上新做的美甲。
“就是你第一次去梁氏事务所的见到的那个小子。他是梁老的一个孙子，这家伙实力不行，净弄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情。难怪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
谈起他时，秋秀珍的语气那叫一个不屑。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们使绊子吗？就因为他嫉妒你，嫉妒我选了你，而不是选他。他认为我在羞辱他。”
“我秋秀珍羞辱一个小年轻，需要用这种手段吗？我只会让他感觉到更难受。”
林宜兰默默地接过佣人递来的杯子，然后喝了一口杯里的水。
能看出来，秋秀珍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说话这么不客气。
“但是看在梁老的面子上，我还偏偏不能说什么。”秋秀珍叹了口气后，又把脑袋垂下了沙发，盯着林宜兰，“小林，你会生气吗？”
林宜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秋女士，梁隽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有说怎么处理吗？”她没有回答秋秀珍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秋秀珍摇摇头，秀气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能说什么，要我说梁老的这个事务所也就这样了。
你是不知道梁家从梁老那一代开始，就特别溺爱维护家里人。不管自家人做了什么，都无条件护着自己家里的人。”
“这样的家风，即便梁隽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只不过会轻轻放下罢了。”
她说完，郁闷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