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走到了湖边,今日阳光不错,光线直接穿过湖面,照到了在水面上游动的鱼。
她分不清鱼的种类,但是鱼在大部分人小时候就有一个简单的形象,横过来的阿拉伯数字八,最为接近鱼的简化形象。
再加上流动的波浪,林宜兰拿起兜里的铅笔,把素描本翻到了全新的一页,画出了她这么多天纠结了很久的水手中心的草图。
很奇怪,她心中原本对水手中心的设计像是隔着磨砂玻璃,通过各个角度观察,而现在,玻璃变得无比清晰。
好像有那么一种感觉。
啊,就是它,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样子。
两条简单的波浪线条拼凑在一起,就形成了这个建筑,而这个建筑若是从上空俯瞰,则会发现它就是一条简化的鱼。
西兰岛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冬暖夏凉,全年温差也相对较小,降水量也比较平均,这样的条件,对于建筑师来说在气候方面的限制就少了很多。
她站在北海岸边,隔着栏杆,望着湖面,想象着自己如果身处文章中的小镇,她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如果她是水手,从船上上岸后,她最想要看到什么?回到陆地上后希望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林宜兰感觉自己的思绪好像坐上了高铁,一路奔驰,越山跨海。
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顺了。
这一刻,她忽视了很多,她不再想起自己身处八十年代,忘记了许多,只记得握紧手里的这支铅笔。
太阳从东面到了西面,阳光从湖面到了岸上,路过了不知道多少朵云朵后,林宜兰抬起了头。
“咔——咔——”
她轻轻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嘶——”
“下次不能低头画这么久了,脖子要断了!”
想到这,她赶紧把素描本放到自己包里,开始活动身体。
一个年轻的男同志走到了她旁边,好奇地看着不断扭动身体的林宜兰。
“你在干什么?”
林宜兰头发乱糟糟的,她闻声,站直了身体,摸着后脖子,讪笑道:“活动身体呢。”
“哦。”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在打军体拳呢,哈哈...”
林宜兰愣了一下,收回了自己右脚,皱着眉和这人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好意思,你是?”
她记得这人是吴教授一个朋友的学生,也是今天一同跟着老师来参加聚会的。
年轻的男同志感觉到了她的提防,“我是司平,刘教授的学生,你之前住的大院,我也住在那里,所以才会误会你。”
“对不起啊,是我突兀了。我之前看着你有点眼熟,刚刚才认出你,所以想着上来和你打声招呼。”
林宜兰点了点头。她好像从芳芳嘴里听说过这个人,大院的院草,不少姑娘的爱慕对象。
“百闻不如一见,您好,司平同志,我是林宜兰。”
司平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笑了出来,“您好,林同志,我是司平。”
“你也是,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你很有趣。”
从北海公园后来后,林宜兰关于海员中心的设计初稿差不多就已经出来了。
因为项目简单,所需要的只有一栋一层的建筑,放在曾经林宜兰上班有电脑的时候,她甚至可以两三天就把完整的设计稿交出来。
这个项目对她目前来说,最困难的地方就是定稿。
而初稿定下来,她就算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作了,后面的修改她基本上都会在初稿的结构造型上进行。
她也很意外自己可以这么快定初稿,她还以为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可以找回曾经的状态。
初稿完成后,她再去了一趟北海公园。
只是这次是她一个人。
丹麦属于北欧,而北欧国家最能接受的风格,林宜兰想了想后,暂时确定了外立面的材料。
“这两条波浪太对称了,啧,看久了,感觉有点死板。”
林宜兰举着自己的设计图,放到湖边,想象了一下建在港口附近的场景。
摇了摇头后,她把设计图夹回了自己的画本里,然后重新翻到了新的一页,坐在赵三立送自己的小马扎上。
她再也不会托着本子站一天了,太难受了。
一旦改起了自己的稿子,就会发现原来觉得满意的作品,哪儿哪儿都有毛病。
这一改,就是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林宜兰也成了北海公园的常客,这段时间门票钱都出了不少,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北海公园的售票员都眼熟她了。
终于,在八月中上旬的时候,林宜兰把修改了四遍的设计稿,举在湖边,想象作品落地后的样子时,她终于感觉满意了。
在她的设计中,水手中心将由两条波浪一样的曲线,组成简化的鱼图,再将原本对称的曲线,靠左右移动,来形成不对称的组成。
再用和波浪曲线一样幅度的曲线对水手中心内部进行分区,分别组成四个部分,靠海一面的观景休闲区,最里面且靠小镇的一方为休息区,门口以及“鱼尾”组成大厅、水吧、观影等等娱乐区,最中间三区过渡的地方为小广场。
外立面则由原木和玻璃拼组而成,形成自然和简约的特点。
同时,林宜兰还加上了她最开始做设计时就使用的那些无障碍设计。
“哈!”
她放下手里的彩铅,双手一撑推开椅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终于...终于完成了啊!!!”
林宜兰望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铅笔和图纸,开心地欢呼。
“现在就是想办法把我设计的图纸寄过去就行了吧?”她发了会呆后,拍了拍脸,心满意足地想着。
等等——
怎么感觉自己忘记什么了?
晕!
忘记和吴教授说一声了。
虽然...担心麻烦,但是吴教授自从收了她为学生后,从来没有吝啬过对她的指点,平时生活上也帮了她很多忙。
就比如上次在图书馆自习室把彭俊花和那位付教授阴阳怪气一顿,那个教授没来找她麻烦多半是看在吴教授的面子上,或者吴教授给她帮忙了。
换位思考,她要是这么认真地教了一个学生,结果这个学生参加专业比赛还不告诉自己,多半会有点伤心吧。
再加上,吴教授那和小孩一样幼稚的脾气。
她还是跑吴教授家里一趟吧。
林宜兰这么想了后,就把所有要邮寄到项目方的设计稿,说明报告,项目书等乱七八糟的资料全部都装好准备带去吴教授家里。
第二天,她比昨天约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到了吴教授家门口。
吴教授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父母在他年轻时给他买的婚房,其他的房产早就在很久之前全部都捐赠给国家了。
而这个婚房因为纪念意义比较大,再加上他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很多年,早已习惯这里,就留了下来。
当然这个房子过去那段岁月里,吴教授提前把它租给了ZF当仓库,所以收回来也没多久。
林宜兰对这个房子的了解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以至于她每次看到房子的时候,都会有很深的感慨。
只不过,今天她看着这房子什么想法都没有。
房子是一栋有历史的大二进四合院,只不过比她们家里所有人的院子都大,应该是林宜兰截至目前进去过面积最大的四合院。
还记得她第一次去的时候,忍不住问吴教授这么大的房子就住几个人会不会觉得冷清,结果被吴教授回应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么看起来,怎么觉得在京市有点底蕴的人全部都住着四合院。
她蹲在吴教授家门口,盯着地上爬过的蚂蚁发呆,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吱——”
“哎哟!”
“小林,你怎么到了也不敲门,蹲在外面瞅啥呢?”
门开了后,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圆脸妇人拍着自己胸口,没好气地问道。
林宜兰赶紧起身赔笑,“师母,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指着刚才的地方,“我看蚂蚁搬家呢,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入神了。”
李鄂兰无语地瞥了一眼这小丫头,“你可真是你吴教授的学生,你们俩这一脉相传的幼稚,可真有意思。”
她家小孙女都不爱看蚂蚁搬家了,没想到老吴这个十八岁的学生还看。
“对了,今天中午在家里吃饭啊。”她手里挽着菜篮子,拍了拍林宜兰的肩膀,“好了,你别看蚂蚁了,赶紧进去找老吴吧,我也该去买菜了。”
林宜兰摸着后脑勺,师母也要出去了,“要不我陪您去买菜吧?”
她眼睛滴流滴流地转着,师母出门了,她进去后老师肯定会生气,师母要在旁边还能劝劝老师。
李鄂兰拉开了林宜兰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小林,去吧,我会在心里给你鼓励的。”
“哦,对了,老吴那些降血压的药,放在药箱里,你进门后记得去拿一丸啊。”
她笑眯眯地挥挥手,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林宜兰垂头丧气地望着师母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老天爷啊,保佑我不要惹老师生气吧!”她双手合十,抬头望天,临时抱佛脚完成。
“呼——”完成一个深呼吸,林宜兰慢吞吞地进了吴教授家的大门。
穿过院子,林宜兰站在客厅门外,双手握拳,低声碎碎念,“加油加油加油!”
闭上眼睛,猛地推开了大门,右脚率先越过门槛,睁开眼的那一刻,林宜兰觉得自己魂都被吓飞了。
“哎呀妈呀!老师,您咋在客厅里?”
只见吴教授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报纸,翘着二郎腿盯着自己。
“哟!您这是管上我了?你师母都不管我坐哪里。”
林宜兰嘿嘿一笑,“哪有!哪有!我这不是有点惊讶,说话没过脑子嘛。”
吴教授把手里的报纸一叠,放到旁边,“说吧!您又做了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