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顺接过文件袋,正反看了一遍后,抬头看着她,“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林宜兰:“当然。”
找家具厂合作这件事,她完全可以不通过赵三立的儿子,而是直接上门找家具厂厂长。虽说那样会费一些功夫,但是也一定能达成她的目的。
可她偏偏就是要转这一手,除了想感谢赵叔之前的帮忙外,她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在家具厂里有个“自己人”。
她盯着对面的赵长顺,面前的这个人也许现在只是个一心钻研技术的工人,但在她的帮忙下多少有着成为管理层的可能。
当然选择赵长顺不是她一拍脑袋决定的,也是之前和赵叔合作,觉得赵叔和柳婶子人好,并且曾经从赵叔的同行口中听到过类似“赵长顺继承了赵叔手艺”的话后,她才决定找赵长顺。
很快,她又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现在想那么多都没用,赵长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慢慢观察吧。
柳小花把赵长顺赶回家具厂后,林宜兰也起身准备告辞。
和他们告别后,她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
正当她走出院子大门,就听到了柳婶子喊她的声音。
“小林,等等!”
林宜兰转身就看到柳婶子提着两大块腊肉。
“小林,这个是我娘今年给我熏的腊肉,也是我们家的特色了。”说着,柳婶子就腊肉往她手里塞。
她一脸惊慌地推拒,这要是把干菜啥的,她就接了,腊肉现在这么金贵的东西,她不能拿。
“婶子,这肉你和赵叔吃,给我干嘛?你们是长辈,我来你们家这么多次,什么都没提,每次都是你们招待我,现在我还提个腊肉走,我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柳婶子难得在林宜兰面前强硬了一次,她把绳子往林宜兰手指上一勾,然后抱住了她的手。
“听话,小林!你当我和赵叔是你长辈,你就收下。”
“好好好好,婶子,我听话。”
林宜兰无奈地答应,柳婶子这手劲也太大了,她的右手都麻了。
“柳婶子,要不这样,你说多少钱,我买。这腊肉实在太贵了。”
柳婶子不管林宜兰说什么,看到她拿好腊肉,就后退了几步,把院子大门扣上了。
“小林啊,这个腊肉很好吃的!还有别和婶子说什么钱不钱的,你照顾我家老赵那么多次,现在还照顾我家那个笨蛋儿子,我怎么感谢你都要得。”
“好了,你赶紧走吧,婶子要去做饭了。”
“对了,别把腊肉丢在门外啊,隔壁院子有养狗的,你要丢了,狗马上就能来吃个干净。”
林宜兰提着两块十多斤的腊肉,发愁地望着院子大门。
等了一会,见柳婶子的确不打算开门,而且隔壁家的小狗已经开始探头探脑后,她叹了口气掉头准备回家。
听到自行车铃声,柳婶子透过门缝悄悄地往外望了一眼,见小林不在,腊肉也不在,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看着坐在椅子上抽烟的老赵,她一把夺过他嘴巴上的烟。
“抽抽抽,就知道抽烟,医生都说了要你少抽烟了。小心今天晚上又咳嗽睡不着觉。”
赵三立赶紧捡起被灭掉的半截烟,他吹了吹上面的灰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烟盒里。
“我这不是心情好,想来一根嘛。”
柳小花眄了他一眼,拿走他手里的烟盒,“心情好,不知道做点别的?就知道抽烟。”
“还有,这盒烟我收起来了,你要是想抽,先给我打报告,我视情况决定。”
赵三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烟被收进了媳妇的口袋,“对了,你的腊肉送出去了吧?”
柳小花嘚瑟地翘起了二郎腿,“你也不瞧瞧我柳小花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两块腊肉都送不出去。”
赵三立摸着后脑勺,跟着媳妇一起傻笑,“那行,那我晚点把钱给你,你给娘寄去,让她再给你熏两块腊肉寄过来。”
柳小花站起来叉腰瞪着他,“手里有两个钱烧手是不是?你要是嫌钱咬手,你就把钱给我。”
赵三立一把捂住自己的口袋,“我每个月就两块钱,你不要再扣我的钱了!”
柳小花翻了个白眼,又一屁股坐了下来,“行了,不收你的钱。”
她咂吧了下嘴巴,拿起自己的杯子。一口气喝光所有的水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嗝,“哎,一下子喝水喝太快了。”
赵三立叹了口气,拍了拍他媳妇的背。
“老赵,我们这次欠小林一个大人情,以后咱们要是能给她帮上忙,就多帮帮忙吧。”她也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在这件事办好,儿子以后工作是不用愁了。
想到这,她拍了一下桌子,“老赵,以后我们要盯着那小子,千万别让他做什么坏事,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别因为他耽误了小林的事情,听见没?”
赵三立老老实实地点头,“放心,媳妇,我都听你的。”
从赵家回来的当天下午,赵长顺就找上门了。
当时林宜兰正在家里打扫院子,听见敲门声时,还诧异了一会。
能来这里的,除了他们爹妈,就是他们五兄妹,而这些人二姐全部给了他们钥匙。
在开门之前,她本来还以为是来找二姐的,等到开门后,没想到是来找她的。
赵长顺找上门的原因很简单,他来告诉她,她让帮忙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厂长答应和她见面了。
林宜兰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能和家具厂厂长见面,本来还以为至少要再等个两三天的。
为此,晚上,她还特意去澡堂里洗了头和澡。
第二天一大早,林宜兰换上了她在丹麦上班穿的衣服,只是没穿大衣,换上了她在丹麦新买的羽绒服。
头发也梳得整齐利索,还给自己涂了淡淡的口红,简单画了眉毛。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拎着新买来谈项目专用的公文皮包,便出了门。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成功算好了一切,没算到早高峰的公交车这么难挤。
林宜兰好不容易挤上车后,把包抱在胸前,刚准备站好,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被人往前挤。
她就差被人挤到双脚腾空,好在于趁乱抢到了一个空地站好。
“家具厂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下车啊。”售票员扶着把手,身体随着车摇晃起伏时,还不忘大声喊道。
林宜兰松了口气,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准备下车。
好在接下来再没有遇上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下了车,林宜兰就朝着家具厂走去。
正好赶上家具厂上班的点,不少工人穿着灰扑扑的工服走进工厂。
林宜兰想到昨天赵长顺说会在厂门口的保卫处等她,她便走了过去。
只是赵长顺似乎还没到。
也是,她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到了十多分钟。
现在也只好耐心等着了。
林宜兰站在距离保卫处不超过五米的空地上,看着陆陆续续的工人从前面的门口走进来。
一水的灰色工服,大多人的工服还有着补丁,深蓝色的补丁,黑色的补丁,深灰色的补丁,甚至还有格纹补丁,仔细看还有看到不少人的工服因为袖口的位置极易沾上污渍,而不得不用力搓洗,导致袖口发白变形。
林宜兰这时自以为自己站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别人,实际上因为她的打扮,让她显得更加突出了。
每个上班的人都看到了站在保卫处旁边的这个女同志,甚至还有不少人担心她是什么奇怪的份子,特意在到岗前把情况报告给了保卫处的同事。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只是时不时地看手表,赵长顺要是再不来就要迟到了。
终于,赵长顺这小子出现了。
他气喘吁吁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小跑到林宜兰面前,“林同志,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林宜兰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没有,你还差三十秒迟到。”
“走吧,你带我进去见你们厂长吧。”
赵长顺挠了挠后脑勺,跟在她身后,往厂门口走去。
他也不知道为啥今天会睡过头,虽然说是昨天晚上有点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他悄悄地瞄着她脸上的表情,林同志应该没有生气吧。
林宜兰感觉到这小子时不时鬼鬼祟祟地偷瞄着自己,当他再一次瞄向自己的时候,她立刻看了回去,捉住了他的视线。
“小赵同志,你看我干嘛?”
赵长顺的脸瞬间像烧开的锅炉,黑黝黝的脸蛋变得通红。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个被老师发现犯错误的小学生,心里又窘迫又慌张。
“那个...我...不好意思,林同志,我应该早点来的,不应该让你等我。”
林宜兰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还在想这个事情,不过转念一想,她也能理解。现在的她,对赵长顺来说,她就像公司的领导,不管有没有迟到,只要看到领导在等自己,他就会害怕。
再想到等下要和他真正的领导见面,千万不能让赵长顺用这个情况见到他领导。
想到这,她收敛起自己的强硬,故意露出了一种“慈祥”的气质,“小赵同志,你想多了,没事的,走吧。”
“我刚刚也是因为想到要和你们厂长见面,所以有点紧张。”
说起来,这个表情和说话故意放低的态度,都是她曾经上班从大领导身上学来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一个害怕犯错的小菜鸟。
果然,赵长顺立刻被她拿捏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了起来,“我昨天也是不知道怎么了,晚上心里咚咚咚的,半宿都没睡好。”
这人一放松,嘴上就开始叨叨起来,林宜兰也时不时点个头,假装自己在听。
出示了身份证件,说明来意后,林宜兰终于站在了厂长办公室门口。
轻轻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听到门里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林宜兰提了两边嘴角,推开了大门。
广红军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同志进来时,眉毛刚要竖起来,就看到了女同志身后的赵长顺,他立刻起身,满是热情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你就是小赵说的林设计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