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红军看了她好几眼,感慨道:“林同志,你在外面和人谈合作的时候千万别这么客气啊。有时候太客气了,有些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了。”
“尤其是和外国佬谈合作的时候,太讲礼貌,人家就觉得你软弱好欺负。”
虽说是教育人的语气,但林宜兰知道广厂长的好意,便笑着道谢,“谢谢您提醒。”
她还顺便借此机会吹捧了广厂长一句,“我对您客气,也是因为我觉得广厂长是个好人。”
广红军虚空指了指她,哈哈大笑,“小林,看不出来你还会拍马屁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技术人员都是一心扑在自己的专业上。”
你来我往地聊着一些没意义的废话,但是听了能让心情好的话后,林宜兰准备剑指自己今日真正的目的。
她借着喝水的动作,观察着广红军的表情,见到他眉眼比一开始柔和了不少,而且脸颊通红,一副非常痛快和放松的模样,便放下了杯子。
为了减少上厕所的可能性,她好几次都只是让水沾到了嘴唇,假装做着吞咽的动作,并没有真正喝下水。
准备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
她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新的文件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面前。
“广厂长,你现在心里应该相信我的确是丹麦SJT小镇水手中心的设计师了吧?”
广红军扫了一眼档案袋,然后笑眯眯地点头,“当然相信,小林你都拿了那么多证明,我怎么可能不相信。”
林宜兰右手食指放到了文件袋上,把文件袋推到了广红军面前。
“那您觉得我以后还会不会还有机会接国外的项目呢?”
收回右手后,她双手交叉放在了身前。
广红军伸手摸了一下文件袋,“我觉得这个问题,要林同志你自己才清楚。”
林宜兰点点头,表现出她很赞同的模样,她右手中指敲着左手手背,“广厂长,不瞒你说,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我认为我以后能接到的外国项目肯定会越来越多,类似丹麦这个项目的机会也不少。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双赢的合作。”
说到这里,她直接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她再次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
“广厂长,这是我给丹麦项目设计的家具,当然有准确尺寸的设计图我委托律师送去注册专利了。
您可以看看,我之所以想提出合作的计划,毫不夸张,我是对我自己的设计有信心,也是对京市家具厂的生产技术有信心。”
看着广红军迟疑了一会后,拿起了她的本子,林宜兰继续说道:“广厂长,我有个想法。接下来的十年,我出设计,京市家具厂出产品,我们一起让京市家具厂的产品卖到全球每个角落。
怎么样?”
被问话的广红军心里突突突地直跳,他赶紧把林宜兰的本子放到了一旁,然后用自己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右手,顺便翘起了二郎腿。
两个动作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兴奋而哆嗦起来的右手。
他盯着林宜兰,他现在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极大的诱惑中。
和她合作,只要她的水平真的和她所说的一样,那么家具厂就能往上再走一步,甚至两步三步。
但是和她合作,势必要付出什么!
可是放弃这个机会,他不甘心...
所以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想要从家具厂里获得什么?
京市家具厂的厂长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
久到甚至让外面的人以为厂长办公室里没人了。
直到他们走进敞开的办公室大门,才发现他们的厂长和一位女同志安静地坐着。
外人以为办公室现在的气氛肯定会诡异,但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并不这么想。
林宜兰很平静,甚至有点悠闲。
因为沙发太软,以至于她都有点想往靠背上靠着休息的想法。
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广红军,她多少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如果她是家具厂厂长,她也会觉得担心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只能说,他们大概都是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人吧。
又过了十分钟,广红军拿起了林宜兰的本子,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看完她的家具设计后,他只能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同样的椅子,他们家具厂生产出来的就是那么几个老样式,要么就是现在办公室的这种风格。现在还有机会参考一下他们老祖宗用过的样子,顶多就是有工人因为家里使用不方便,而在原有基础上修改,从而设计出来一个新的。
不像她本子里设计的这样,看起来是几个随意的曲线,组成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
看起来很简单,但作为当了这么多年家具厂厂长的人,他能知道这有多难。
不然他们家具厂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人设计出来这样简单又漂亮的椅子。
把本子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林宜兰望着窗外,她一点也不着急。
等广厂长看她本子的这段时间里,她明显感觉他的情绪有发生变化。
“广厂长,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广红军沉吟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腮帮子的线条都发生了变化。
牙都要咬碎了...
林宜兰有点担心地看着他鼓起来的咬肌。
“林同志,你先说说你有什么要求吧?”广红军张嘴问道。
她俯身把广厂长手边的文件袋挪到了他面前。
“我大部分的要求全部都列在合同里了,请您先看合同。”
文件袋里的确是两份手写的合同,为了确保合同中的法律条款适用,她在写完合同后特意去请教了学校的法学教授。
合同除了法律条款外,有两个她最在意的地方,一个是她设计的家具产品的利润分配,还有她设计的家具产品的品牌。
没错,在现在国内基本没有品牌概念的时候,她提出了一个品牌概念。按照她的计划,未来这个品牌将作为京市家具厂的分支线,与京市家具厂自己的设计的家具区分开。
这个品牌底下所有的设计全部都是经过她认可后,才可以生产。意思是,她除了会用自己的设计外,也会向外界征集设计。
不过这些暂时都只是她的初步的想法,具体的情况还是要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
“林同志,你这个‘兰’的品牌是什么意思?”广红军也一眼看出了合同的重点。
林宜兰把本子拿到手里,翻到第一页后,将本子摊开放到了广厂长面前。
“广厂长,我的意思是希望我和家具厂合作的产品,除了在家具上留下你们京市家具厂的标识外,也要留下‘兰’这个品牌的名牌。”
“这是我为这个品牌设计的图案和名字。”
紧接着,她又把自己对兰这个个人品牌的要求和想法告诉了广红军。
广红军停了一会后,了然地说:“你这不就是想借鸡生蛋吗?”
借京市家具厂的这个鸡,生下林宜兰的设计。
这个说法有点难听哈。
林宜兰在心里吐槽道。她看着广厂长犹犹豫豫的样子,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广厂长,这是我做的分析报告。在报告里我分析了,家具厂和我合作的利弊,还有我对兰这个品牌未来发展的预期。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为他人做嫁衣,损耗了家具厂的利益。但我相信你看了我的报告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由衷地认为我和家具厂的合作是双赢。”
“你这个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广红军接过这份文件袋后,忍不住吐槽道:“你到底准备了多少计划?我怎么觉得我完全掉入了你的陷阱中了啊。”
他还没说自己担心什么,林宜兰就发现了,还有拿出了说服他的证明。
广红军搓了搓胳膊,他现在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他现在越来越怀疑那群外国佬也是这么落入她的手掌中的。小小年纪,考虑得这么周全,家里怎么教的。
林宜兰拿起包,敞开对着广厂长,“我真没什么准备了。能准备这些东西,单纯是我觉得如果我是家具厂的厂长,我在合作时,我希望对方给我提供什么。
按照这样想法,我才准备了这些资料。”
她的包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小小的记事本,还有几支笔,和几颗大白兔。
看到大白兔后,广红军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面前这位女同志貌似二十岁都不到。
不知怎么地,他的心又变得柔软了一点。
看完林宜兰做的分析报告,广红军不得不承认说得很有道理,他很心动。
把报告放到手边先不谈,他拿起了之前的合同,指着还没填写的空处。
该谈他觉得最重要的事情了。
广红军坐直了身体,凝视着林宜兰,“林同志,你对你设计的产品,预期想要拿到多少利润?”
林宜兰拿起了桌上装合同的文件袋,从里面倒出了两张纸。
纸上写着好几排数字。
这是她想出来的阶梯式利润分配方式。
“广厂长,如果我设计的这一件家具产品,国内外加在一起的销售额没有超出一万美元,我就只拿3成,如果超出了一万美元,我拿4成,甚至如果超出了十万美元,我就拿4.5成。”
“当然如果遇到了特别好的情况,超出了三十万美元,我们就按照超出的比例,0.1,0.1的累加,最高不超过5成。怎么样?”
在考虑到家具的生产,销售和售后,还有产品邮寄海运这些情况,以及平时的管理后,林宜兰给自己划定了一个红线,她最多只能拿毛利的50%。再拿多了,就容易得罪了人了。
尤其是在她还想和家具厂建立良好,而且持久的合作关系这一个基础上,她不觉得要太多利润会更好。
广红军看着这个分配方式,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两根狂野的大黑眉毛纠在了一起,眉心中间印出了深深的一道川字纹。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林宜兰带着走后,他更纠结了。
犹豫了片刻,他颇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给你的这部分利润,可以再降一成吗?”
林宜兰直接摇头,“恐怕不行,广厂长。”
“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在京市读大学,而且和赵长顺的父亲关系还不错,我真的不会这么快就选你们家具厂作为合作对象。”
说句不好听,这个时候全国每个省都至少有一两家家具厂。京市家具厂的确有些底蕴,但还没有到只选择他们家的程度。
广红军叹了口气,林宜兰的想法他也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