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敏敏,买车啦?”
“真要当送报员啊,这活可不轻松,你一个姑娘家的,坐办公室多好。”
……
二舅罗嘉实掰着馒头,看着眼前的外甥女,忍不住问道t:“后悔不?你要是还跟姓宋那小子在一起,何必去送报纸。”
姜敏斜了他一眼:“二舅,您那么想嫁,您自己嫁去。”
“我要是个女的,我还真想嫁过去。”罗嘉实撇撇嘴。
姜敏锁好车,推门进屋,罗嘉实把馒头皮送进嘴里,“去吃吃苦,有的你后悔。”
第二天,天还在蒙蒙亮时,姜敏骑着车去邮局上班,送报队长见到她,当场就愣住了,这一次一共招了五个送报员,除了姜敏外,其他四个都是男人,只有一个女人。
送报队长薛大山还当这姑娘长得五大三粗,才出来干这送报纸的活,谁料这会见了,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刚喝下去的一口水,险些卡在喉咙里吐出来,他转头去找办公室主任反应:“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她来送报纸?她干得来吗?是不是哪家的亲戚?将来要换岗位的。”
办公室主任这会儿也郁闷得很,平日送报员大多是男人,招工的时候也没限制男女,没想到真叫个女娃娃考上了,人家还是第一名,把自家的人都顶出去了。
现在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是个女娃也无所谓,可也得是个结实的劳动妇女,却不该是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孩。
别的不说,这个漂亮女娃搁在一堆男人里,成何体统啊!不怕别的,就怕最后闹成乱搞男女关系的祸患。
主任和送报队长暂时还摸不准姜敏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怕她利用美貌驱使其他男人帮她干活,送报队长为人正直,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最看不惯这样的女人。
那简直是在给真正的劳动妇女抹黑!
主任道:“先观察观察,再看看。”
“我给她分配个距离最远的,看她什么反应。”送报队长道。
送报队长走到大堂,把所有人叫过来,开始分配送报区域,每个人都有自己划分好的区域位置,以及订报户编号。
送报队长划分好了位置,他跟姜敏说:“你要是干不了这活,早点跟我说,别耽误人家看报纸。”
“不会的,我能干。”姜敏低头看自己的送报区域,虽然比其他人地方稍微大一点,但是订报户并不零散,很多聚集在一个位置,不难送。
只不过……姜敏看着那一块地图上无太多地理标志的区域傻眼了,光是从地图上看不出来,但是姜敏清楚地记得,那就是军大院家属区的位置,真是邪了门了!她对这个地方可太熟了!
她看了下编号,得亏没有宋家的号码,也是,他父母都有工作,可以从单位里拿报纸回家。
“怎么?后悔了?”送报队长提醒她:“个人负责的区域定好了,私底下不能调换,要讲纪律!”
姜敏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我去送。”
不就是送报纸嘛,又不是去龙潭虎穴。
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踏入那个地方,谁知道她高兴的太早了,竟然还要过去送报纸,姜敏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倒不是在意宋家的人,更怕遇上那个姓张的狗崽子,那是条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狗,当初她怎么就想不开,偏偏要去招惹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姜敏找来两条手帕,拼接成一块简单的面巾,戴在自己的脸上,遮挡住下半张脸,粉红色的帕子蒙住她半边脸,只剩下一双美目露在外面,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戴上口罩或者面巾,只露出眉眼,人会变得比往日里更好看几分,这或许就是“留白”的美,遮挡住的地方引人遐想。
普通人如此,姜敏这样的大美人更是如此,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却是更加引人瞩目。
姜敏被人看了一路,送个报纸被无数人搭讪,她无可奈何,中途都想取下来,后来又忍住了,只跟旁人道:“我脸上长了麻子,挡住脸,怕吓着人。”
可算是挨到了军大院,靠近家属区的是三号门,平日里家属进出的也就是三号门,属于后勤部分,跟办公区域隔开,姜敏上辈子走过不少次。
“脱帽,摘面巾!”门口的兵哥毫不客气大声道。
姜敏:“……”
她没法子,只得照办,骑着车进去之后,才把面巾重新戴上,又遇上了巡逻的小白帽。
“不要鬼鬼祟祟挡住脸,容易引起误会。”
她的帽子和面巾被收缴了,兵哥提醒她:“放门口去,你出门时候再拿。”
在姜敏的恳求下,可算是保留了一个遮阳帽,挡住她的大半张脸。
“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挺眼熟的。”
“现在送报纸的人换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来送报纸啊?”
……
也是怪宋清越太嘚瑟,有了个大美人当对象,恨不得绕几个圈子在大院显摆,也因此,大部分家属都见过姜敏的模样。
姜敏麻了,遮也遮不住,随便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个地方,也没人敢对她做点什么,她是安全的。
宋家找她闹事,丢脸的是宋家;狗崽子找她闹,丢人的也是他自个儿。
这么一想后,姜敏心情放松了,大大方方送报纸,很快送完了大半,她晃了晃车铃,心情颇好,路上还听到了一些消息,这宋清越一家真成了大院的笑话。
在围墙边上,一条大直路,姜敏蹬得快了些,谁知道一只猫蹿过去,她刹住车,没踩好,脚踏板下意识往后面转了两圈。
咔擦擦——
一听这声音,姜敏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自行车掉链子了,果不其然,脚踏板无论再怎么往前踩,都毫无用处。
自行车这个东西,脚踏板往前踩费力,却能带动车子前进,而脚踏板往后踩容易,这样却容易掉链子,链子掉了之后,自行车就只能推着走了。
军大院地宽路长,走到门口还要老远的距离,旁边是围墙,没有其他人的动静,姜敏没得选择,于是原地蹲下来修链子。
自行车掉链子不难修,不外乎是重新装上去,姜敏会修,也预料到过这个的状况,车上备了工具,她拆开板子,徒手拿起车链,沿着黑色尖刺的部分缓慢装上去。
却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道口哨声,她仰头一看,正对上二楼窗户边的身影,呵,冤家路窄了!
张骁的手臂搭在窗台上,看着底下人的身影,他觉得真有意思,自己还没找上门,她自己就撞过来了。
姜敏低下头继续修车链,却因为心情烦躁,反而搞得一团乱,链子重新掉下来,她的手乌漆嘛黑,鼻子间嗅到的全是油臭味。
姜敏深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修,不多一会儿,她竟然闻到了一股卤肉的香气。
她抬眸一看,又对上了张骁那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桃花眼,此时他正大马金刀坐在她身后,底下是一个军绿色的部队小马扎,凳子矮,他腿长,双腿敞开,曲起,修长的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
他腿上放着一个油纸包,见姜敏看过来,张骁人畜无害笑了下,打开油纸包,竟然就这么当着姜敏的面啃起了卤鸡爪。
这瓜娃子——姜敏心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才碰上他。
姜敏狠狠瞪了他一眼,身上怨气横生,自从退婚之后,她日子过得舒心,但每次只要碰上这姓张的小子,就好似开始倒霉起来。
姜敏啊姜敏,他就是一个瓜皮小学生,理他做什么?
姜敏拼命使得自己冷静下来,低下头好好修车,等上好了链子,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忙了一个早上,送报纸又都是体力活,早上只吃了馒头和豆浆,全是素的,没什么油水,这会儿早就饿了,可恨旁边的卤肉香气,争先恐后往她鼻子里钻,惹得她饥肠辘辘。
——咕噜噜。
人浑身上下最不争气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个无底洞的胃。
修好了车,姜敏简单擦了擦手,骑上车准备离开,张骁却把一样东西扔进了她的前车筐,害得她差点稳不住身形,瓜娃子嗤笑一声,迈着大长腿回家了。
姜敏伸头一看,发现是个油纸包,里面都是卤香鸡爪,棕红色的酱汁,一个个鸡爪吸满了汁水,光是香气,就足以令人咽口水。
她手上拿着油纸包,心中犹豫再三,如若是上辈子的姜敏,她绝不肯占人家半分便宜,内心装满了道德包袱。
不过她现在已t经重活一回,要那道德包袱有什么用?吃,她为什么不吃,竟然已经给了她,那就是她的东西。
让这瓜娃子知道什么叫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姜敏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懊恼道:“怎么连自己都骂上了。”
好像每次碰上这姓张的都没什么好事,她也跟着失去了稳重,变得孩子气了起来。
张骁站在楼上看着她骑车离开,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他低头凑上去嗅了嗅,仿佛院子里的那条大狼狗,报纸上满是油墨的气息,他却好像闻到了一股她身上的味道。
他像条狗似的嗅了大半天,等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后,只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某位平日里几乎不看报纸的少年,这天破天荒的从头到尾把报纸看完了,他本身记忆力好,将报纸上的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
第16章
姜敏送完报纸回到邮局,送报队长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姑娘一声不吭独自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偷奸耍滑,也没有靠着美色央求其他男送报员帮忙。
“妹子挺能干!继续保持下去!”送报队长给姜敏递了一瓶北冰洋汽水,让她润润喉咙。
姜敏道:“谢谢。”
她有心跟送报队长多聊几句,拉进关系,将来方便让队长照顾她的弟弟。她打听过这位队长,为人耿直,刚正不阿,没什么臭毛病,是个挺好的人。
签完字下班后,姜敏骑着车回到大杂院,她把馒头和卤鸡爪放在蒸笼里热着,又把弟弟妹妹喊过来吃,弟妹一人分了一个鸡爪,剩下的都是她自个的。
反正肉包子打狗,打的是她,她没兴趣再当一个大方的人,也不需要做什么“公平”一类的事,弟妹她倒还分一个,其他的一个都不给。
升米恩,斗米仇,平日里太过大方要不得。
上辈子她对小妹姜雪很好,最初样样东西都记得分她一些,包括姑娘用的雪花膏、蛤蜊油,别的皮鞋、发带、手帕……后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少分给她了,姜雪背地里又嫌她自私小气。
为什么要均分呢?她带回来的东西,就应该享用最多的,别把人胃口养大了,最后吃力不讨好,反倒是挨一通埋怨。
张骁给的卤鸡爪用料很足,卤得浓香味美,让人吃了还忍不住舔手指头。
姜诚平就着馒头吃完了卤鸡爪,起身扫地做家务,妹妹姜雪吃完了一个鸡爪,眼巴巴望着自家亲姐姐,姜敏假装没看见,一个人猛地吃鸡爪子。
她把眼前的鸡爪当作某个人一样啃,想到明天还要去龙潭虎穴,她就必须得吃多点,才好面对不太阳光灿烂的明天。
再熬过几个月,等到高考后,她就舒服了。
别看送报员辛苦,但是有一份这样的工作对她来说非常好,哪怕不转给弟弟,有这样一份工作在身上,绝对有利无害,尤其她还要考大学。
买自行车花了八十,一个月工资才二十五,几乎要将近三个月才能回本,看起来很亏,实则不然。
考上大学后,有这样的一道政策,原本有工作的,考上大学后,每个月工资照领不误,她在邮局这样的国家单位工作,完全符合这个要求。
即便不能转给弟弟,她也能白领工资四五年,何乐不为呢?
现在只不过是辛苦几个月罢了,她忍!
“你们在吃什么?屋子里好香啊?”二舅罗嘉实带着女儿罗琼玉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那股子卤肉的香气。
罗琼玉忍不住道:“卤鸡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