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骁灿烂一笑:“扎您心窝子了不?上回出门,人家说,老首长,您孙子都这么大了。”
“说您年轻你还真喘呢。”
张坚拍了下桌子:“嘿你这个小子你就是——”
姜敏坐在一旁感同身受看了眼小李,觉得当他们父子之间的局外人太不容易了,如果将来嫁给张骁,倒是没有任何婆媳问题,天天搁家里听丈夫和公公吵架。
这简直是带坏小朋友。
“你安静点,我觉得头疼。”姜敏扯了下张骁的衣服,张骁瞥了她一眼,老实闭嘴不说话了。
见到这一幕的张坚倍感稀奇,他家这个小兔崽子,竟然还有听话的一天?这下遇到克星了吧。
张坚拿出来了一对早就准备好的手表,一块男士手表和一块女士手表,同样的款式,大小不一样,银色的表盘很是精致漂亮。
“敏敏,你把它戴上,你跟骁骁以后好好处,你放心,我们老张家是祖传的妻管严,怕老婆,他不敢跟你置气,你放八百个心嫁给他。”
小李:“……”
张骁:“……”
姜敏:“……”
祖传的妻管严?怕老婆?就这还能祖传?
姜敏戴上了手表,心里松了一口气,张骁这个爸爸,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他即便默许两人谈对象,也会十分威严的对待她,叮嘱和告诫两人几句话。
结果……他竟然说了这些。
傍晚,张坚留她在家里吃饭,姜敏自然不好离开,便留在张家吃晚饭,她倒还是想主动表现一下,帮忙端碗拿筷子。
张骁的手比她更快,让她在餐桌前坐着就好。
“我这未来儿媳妇看着好温柔啊,你说我这儿子该不会欺负她吧?”张坚忍不住跟小李絮絮叨叨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小,却也没有刻意压着,一屋子的人都能听得到。
小李:“……不会。”
他心想您可真是想太多了,不过他知道首长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顺着他的话就行了。
姜敏坐在一旁如坐针毡,张坚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敲打谁,经历过唐素萍的事,姜敏也拿捏不定初次见面的张坚,究竟是真心满意她,还是装作喜欢她。
菜上齐桌,所有人坐着吃饭,张骁体贴给她盛饭倒汤,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夹菜,实属殷勤到过分。
“敏敏,你尝尝这个!”
张坚吃了饭,恨恨道:“太过分了!狗腿子怎么不给他爸盛个汤啊!”
“叔叔,我给您舀碗汤。”姜敏站起身,准备抬手舀汤,张骁此时抢过了她手里的活儿,将一碗汤扔在老头子面前。
他坐下来默不作声吃饭。
张坚这下乐了,心满意足点点头,心想这儿子果然还是找媳妇儿好,“有你这样,你爸我别无所求了,以后你再对你哥好点,咱这个家就圆满了。”
张骁冷冷笑了一声。
不待张坚说话,姜敏这时抢先道:“张首长,您说得那个哥哥叫张逸远吗?那可不是个好东西,每次见了张骁就阴阳怪气,这男人他犯贱不犯贱啊。”
张坚和小李这下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张骁没什么反应,姜敏却毫不客气地说这些话。
“你什么意思?”
姜敏:“我没什么意思,我就说句公道话,我见过这位大哥两次,每次遇见张骁,这男人就跟他说你爸要给你娶后妈之类的话,还说你亲妈……有些话真的不好听,怪刺激人的。”
“你是长辈,您想娶妻就娶妻,别没事赖到孩子身上,忘记了亡妻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世上多得是负心汉,死了老婆再娶,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我的意思就是,您也别搁在这装模作样了,你和他那个大哥是不是合伙在一起演啊,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没事劲折腾人。”
“他跑过来说一些刺激的话——也别说这些话不刺激,我妈是个寡妇,我是个寡妇带大的,谁天天跑来刺激我,我是个女的也要揍他一顿,这人他不是没事欠揍吗?”
“合着张骁把他打一顿,您回来再把张骁打一顿,最后把张骁名声整坏了,他倒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大哥,你们这父子局忒太毒了一些,就跟那恶毒后妈一样!”
说到这,姜敏也拍了下桌子:“我之所以认识张骁,就因为那天我实在看不过眼了!”
“今天你们要摆什么鸿门宴也整清楚些,别闹得人心里毛毛的。”
“也别说什么祖传的疼老婆……我听了都觉得害怕。”
第37章
夜空之下,姜敏的心跳仍在乱颤,此时已经出了张家院门,夜里的风变得无比寒凉,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手指仍在颤抖。
自打重生之后,她就觉得自己胆子大了不少……现在看来,她胆子真是大过了头。
第一次见到张骁的爸爸,众人口中的张首长,即便他对她姿态再和蔼,那眉宇间的风霜肃穆仍然透出他是个很威严,并且脾气挺不好的一个男人。
张骁是他亲儿子,说话那样,也照样挨一顿抽,而她这个初次跟对象父亲见面的姑娘,刚才那些话里的讽刺和阴阳怪气半点都不少。
姜敏当真佩服自己。
她仰头望着夜空,实际上此时她的内心十分平静,就跟沉静如水的黑夜一样平静,可以很冷静的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可她的身体,却又失控般的在打颤,显现出身体主人的惊魂未定。
姜敏并不后悔自己刚才说得那些话,即便直到现在,脑子里的声音都是混乱的,然而那些话说t出去后,就像是完成了某个艰巨的工程,完成后舒服多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心想,大不了以后就是不见张骁他爸爸。
“敏敏,上来。”黑夜中张骁推着车过来,他骑上车,示意姜敏坐在身后,姜敏走过去,张骁却是弯腰,在她额心落下一个吻。
夹杂着一丝水汽以及青草香的风吹来,四周的虫鸣鸟叫在风中变得更加咆哮,隔着一层布料,张骁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
就像一只刚出生时毛绒绒的小雏鸟。
除了母亲之外,也只有她会挡在父亲面前为他说话,就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震惊的人不只是他爸,最大的震惊反而是他自己。
以前他好像总沉溺在和父亲的争吵中,任由情绪波涛翻涌,这次他像是个局外人,被抽离在半空中,听见姜敏为他的辩护还有对另外两人的讥嘲以及赤裸裸的讽刺。
他发现,他没有陷入情绪的漩涡,现在能真正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审视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以及和义兄的关系。
张骁突然开始觉得,这些人都不重要了,或者说,也不是不重要,而是不值得,他们不值得自己去在意他。
与其去在意他们,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珍惜自己所在意的人,去保护她,爱护她一辈子。
更要好好在意自己,他心想我再去为了那些人作践自己,那我可真是全天下最大的傻蛋。
张骁回首抱住眼前心爱的姑娘,他人生的重心开始偏移,他在心里暗自发誓,我这辈子要是负了她,那我真不是人。
他低头认真道:“敏敏,我以后都会保护好你。”
“我也会保护你。”姜敏扯了下衣袖,抱住眼前人的腰肢,喃喃道。
哪怕跟张骁父亲关系不好,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如果他们以后结婚,他们就是另外的家庭。
她和张骁都是活生生的人,父母不能定义,也不能主宰他们自己的人生。
“敏敏,我以后都不跟他吵了,把时光浪费在那些事情上毫无意义,争论一个是非黑白也毫无意义。”
“我想要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好好活着,照顾你,保护你。”
说罢,张骁闭了闭眼睛,真正下定了决心:“这些天我想办法找房子搬出去,我不想再当他张坚的儿子,我已经成年了,以后,我就是我自己。”
“离开了他,不会再有什么干部子弟的光环,你就跟你们院的人说我被逐出家门了。”
“虽然现在我一无所有,但以后的荣誉和光辉,我亲手挣给你。”
*
把姜敏送回家,张骁重新回到军大院,这个住了很久的地方,他并不归属于这里,站在院门口,屋里灯火通明,他打开门,看见披着外套的军装男人,内心没有生起任何波澜。
他自顾自往楼上走。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张骁颇为平静道:“我今天才发现,跟您争锋相对也没什么意思,张首长,我准备搬出去了。”
张坚惊讶:“你要搬到哪里去?”
“那就用不着您操心,我现在是个成年人,有手有脚饿不死,我想住哪里住哪里。”
“您放心,我不会作践自己,我会好好活着,这世上有我在意的人,我会成为另一个人的骄傲。”
张坚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喃喃道:是我错了。
这时候的他,内心感到空落落的,他宁愿看见儿子张牙舞爪对他冷嘲热讽,都不想看见他这副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已经不当他是个父亲了。
他这个父亲这么多年来是不称职的,很少的时间陪伴他,却又觉得自己对他足够好,足够的掏心掏肺。
人在高位久了,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看人,自以为就高人一等,自以为无所不能,自以为在繁忙中,为他挤出一点小小的关心,已经是得天独厚的父爱。
张坚知道自己有很多毛病,固执,自我,霸道……也不是一个好爸爸,在当年,很多人都劝他,不要收张逸远为义子,可他就很固执的觉得自己能抗下一切,自己坚毅不催,再大的困难都不能将他打倒。
他深信任何问题都能解决,却唯独没有算到人心。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在失去母亲后,非得要接受那样的一个哥哥?
亲子和义子之间,他从来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在他心里,他永远都只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亲儿子,他的内心深处,也永远只藏着一个家,他们是一家三口,他的妻子和儿子,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
当张骁说要搬出去的那一刻,张坚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坚不可摧,妻子去世后,他还能挺到现在,都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儿子在。
他害怕失去这个儿子,离不开他的人是我。
每次工作累得绝望的时候,回到家里,心里又得到了支撑,孩子还小,我不能倒下,这小崽子这么混蛋,他需要我为他撑起这一片……
如果连孩子都不在了,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还能像是家吗?
*
“敏敏对象他爸过来了!”
大杂院原本平静的午后被打破,在这个大家都吃饱了饭撑着没事干打盹的时候,姜家的动静,无异于是一道惊雷。
这个家可真是三天两头打雷,前天把对象带回家,昨天聋哑弟弟要拍电影,今天她对象那个首长爸爸就找上门来了。
“听说还带了不少东西,这是来干啥的?”
“订婚还是谈分手啊?”
“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