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姜敏拉着,险些错过了一辆车,等上了公交车,姜敏拉到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双人位上,自己坐在窗户边,让他坐过道。
张骁冷眼瞥着她的动作,这小娘们今天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领口低,齐膝裙,从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看见她略微的胸部线条,再微微向下挪,就是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底下纤细笔直的小腿。
都说自己今天没体力了,她还特意穿成这样——真是他的好老婆!
未来的张警官都能想象到自己未来的日子有多精彩。
他熬夜加班累成狗,回家老婆立刻换上性感睡衣——主打一个“我妻叛逆”,让你有心无力。
白长一张清纯干净的小脸蛋,实际上焉儿坏的。
即便内心腹诽,张骁还是心疼自家媳妇儿,知道自己如今这一身,扔到酸菜坛子里就是个烂酸菜,都是酸臭汗味,他往外挪了下,曲着腿,只坐半边座位,怕熏着了她。
姜敏见他躲得远远的,活像自己是头母老虎,不仅感到三分得意。
她伸手去拉张骁的胳膊,让他坐过来一些,这会儿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后排就他们两个,十分安静。
“你过来。”
张骁凑过来:“媳妇儿,我身上有味儿。”
“我又没嫌弃你。”姜敏拿出手帕来,抬手给他擦了擦脸,她凑过去,在他的衣领胸膛嗅了嗅,是有一股汗臭味,还带着些许青草的气味,不算好闻,也不是难以接受。
臭汉子的味道。
讲真,这气味还有点让人上头,明明不好闻的,可她就忍不住多闻几下,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张骁那健硕的胸肌,以及透明的汗水从其上滑落的性感模样。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在他喉结和锁骨处嗅了嗅。
张骁如同一只炸毛的大猫般向后一缩,小声道:“媳妇儿,你像个小变态。”
姜敏轻轻哼了一声,见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头越发高兴,趁着周围没有人,姜敏同学不禁大胆了起来,先是故意在他胸膛上蹭了下,又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张骁别过头,却发现身边这作孽的老婆就像是扯老虎须的兔子,把手放在他最关键的地方,还动手捏了下。
他靠背仰着头呼出一口气,心想真是老虎一天不在,狐狸就想称霸王了?
山里的猛虎高高扬起自己骄傲的头颅。
姜敏缩回了手,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身旁的男人,不是说虚的要命吗?刚刚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是发虚吗?
她咽了下口水,侧了侧身体,不敢再轻举妄动,就怕最终害了自己。
张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到底舍不得在公共场合动她分毫,也不管孤独的小兄弟,狠心下来闭上眼睛休息。
姜敏见他没了动静,撇过头看向他,这时公交车正在转弯,窗户外的几缕阳光凑近了,照亮了他小半张脸,青年在阳光下的脸庞,白得像是一张纤薄昂贵的宣纸,鼻梁挺直,肌肤细腻,这家伙明明是个大男人,睫毛却是又细又长。
他就这么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夏风吹在她的脸上,意外的清爽宜人。
姜敏有些心疼他,抬手扶了下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入睡。
原本张骁还能闭眼睡着,这下靠在她肩膀上,哪能真正压在她身上?虚靠在她身上装睡。
姜敏没感觉到重量,伸手扯住他的衣领,让他斜过身体,枕在自己的腿上睡觉。
张骁贴在她腿上自然舒服,各异意义上的舒服,只是:“姐姐,这样不好吧?”
姜敏露出一脸慈母的笑容,身上莫名涌出了一股女人味,她温柔道:“要是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亲弟弟,刚当兵回来探亲,路上救了个跳河的乡亲,这会儿发着烧。”
张骁翻了个白眼。
此弟弟非彼“弟弟”。
张骁睡了一路,车上没什么人,两人下车,走回自家小四合院,张骁先去洗了澡,姜敏也去洗澡换了t身衣服,陪着他睡了大半天。
张骁是真累了,睡成个死猪,姜敏只睡了一小时便没有睡意,蹲在他的身边,又是蹭蹭他的鼻子,又是摸摸他的脸,像一只烦人的小苍蝇。
张骁睁开眼睛,姜敏问道:“吵到你了?”
他露出一个笑,还有什么比睁开眼睛看见爱人更幸福的事?
可他老婆就是个撩人的小坏蛋,平日里几乎不主动,这会儿又是亲他的脸,又是蹭他的脸蛋,仗着他没力气兽性大发,对他“上下其手”。
姜敏平日里都不敢摸的,怕招惹了这个二十岁上下的半大小子,这会儿他瘫倒成死猪,还不拿出一身的研究本事,这里摸摸,那里也摸摸,仔细观察。
可怜的小张同志总算是明白了夜里老婆说不要不要,偏偏还被人要的惨痛心情。
“敏敏姐姐焉儿坏。”
姜敏捂嘴偷笑,她开心地眯着眼睛,像是一只吃饱喝足在太阳底下伸懒腰的大猫,却没有意识到身下的男人闭着眼睛,疯狂记小本本。
等到了午后,姜敏煮了简单的饭菜端过来,张骁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从后面将人抱住,并且使坏地向前挺了几下。
姜敏警告他:“别闹,吃饭。”
“我先吃你。”
等到事情结束,饭菜都凉了,并且撒了一地,姜敏骂了声:“牛马转世。”
她洗了个澡,没吃几口饭,眼前这饭根本吃不下去,这家伙刚才抱着她,在那种时候说吃饭,那怎么吃得下去?
狗男人还挺养胃的,说到了饭点必须得吃,逼着她吃了好几口。
小姜同学也明白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
中午两人都没怎么好好吃,下午打算去菜馆子吃一顿,尝尝桂花婶的手艺,却意外见到了弟弟姜诚平和他的同学。
还没到傍晚的饭点,菜馆的人并不多,只有稀少的几桌,姜诚平一行八个人围着电视看电影,见姜敏来了,姜诚平连忙站起来跟她打招呼。
他穿着一身排练时还没换下来的长褂子,像是个民国时期的文雅少爷,眉眼俊秀,笑起来带有三分腼腆,却已经看不出跟常人有任何区别了。
以前还能注意到他是个哑巴,现在他就像是个风华正茂的学生。
——姐姐,你和姐夫来了?
姜敏笑着点点头,心想这才是他的好弟弟。
姜诚平重新坐回去,他的不远处坐着年轻的小姑娘石榴,石榴跟姜敏打了招呼后,又把注意力放回电影上,姜诚平却无心看电影,而是悄悄看着石榴的侧脸。
他们一同去拍了电影,石榴手巧,给他补了衣服,当时他生了病,也是石榴照顾他。
姜诚平觉得自己是真病了,总是不自觉看着她。
他看了会儿石榴,又把视线转向张骁,他的姐夫,如今他也到了姐夫曾经的年纪……姐夫那年是怎么跟姐姐在一起的呢?
一群人在外面看电影,姜敏进后厨找桂花婶,她提前让桂花婶帮她煲上了乌鸡黄芪枸杞汤,说是要给张骁补一补。
“放心,煲上了。”
说罢,桂花婶心里犯嘀咕,张骁这么个大块头,二十岁的强壮小子,竟然身体虚?还需要壮阳补肾?
第93章
姜诚平这一行同学,加上他自己,一共有八个人,正好四男四女,有一半还都是话剧《雷雨》的扮演者。
除了姜诚平和年轻的圆脸漂亮姑娘石榴,坐在电视机前正中间的,是一个明艳张扬的鹅蛋脸姑娘,方菲菲,她的皮肤白皙,神情倨傲,据说是个干部子女,在她边上和她说话的瘦长脸,则同是表演系的女孩薛明丽。
这四个人,姜诚平扮演周家少爷周萍,石榴扮演女仆四凤,方菲菲是继母繁漪,薛明丽演的是中年妇女,也就是周萍和四凤的亲妈鲁侍萍。
除了她们四个以外,有个穿西装风度翩翩的男同学周骏,演的是周家老爷周朴园;边上戴银边眼镜的,是导演系的杜儒;坐在周骏背后嗑瓜子的,则是摄影师戚有武;另外是化妆女演员方佳,她的脸型轮廓不太美,发型最为特殊,有着颇为厚重的齐刘海,其貌不扬,十分安静。
这八个人中,长相最为出色的正是前面四个演员,姜诚平、石榴、方菲菲、薛明丽。
周骏则是被所有表演系老师认为气质和仪态排名第一的学生。
几个人的关系,也跟一场《雷雨》话剧剧本一样的复杂。
姜诚平一身秀气的长褂子,坐在那里偷偷望石榴,在《雷雨》这场戏里,他们是恋人,也是亲兄妹,姜诚平如同戏里一样喜欢她,然而石榴却并不喜欢他。
石榴注意到姜诚平看过来的视线,可她从不回应姜诚平,或许彼此之间是有过好感的,可对于石榴来说,姜诚平可不是话剧里的周家少爷。
他是一个聋子,是一个听不了人话的哑巴。石榴如同四凤一样,从小家境贫苦,想尽一切办法向上爬,她要过好日子,所以在当年她会毛遂自荐当女主,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一个聋哑人,并不是她的择偶对象。石榴倾向于选择周骏那样风度翩翩,家里条件好的男子,即便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周骏最适合当“丈夫”。
石榴不想给姜诚平任何希望,当他邀请她来家里看电影后,石榴特意喊了其他几个人一同过来,不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与此同时,坐在中央的方菲菲偏过头,又发现姜诚平在偷看石榴,内心生出一股子闷气,在这一刻,她仿佛代入了话剧里的继母繁漪,这个男人背叛了他们俩的感情,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这怎么可以?
方菲菲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戏剧人物的感情,还是真实的自己的感情,但她觉得,这股情绪肯定受到了繁漪这个角色的影响。
从最开始,方菲菲并不喜欢姜诚平这个哑巴,一个又聋又哑的男人,他还想当演员,还演话剧……真是好好笑哦。
可他的脸庞是那样的俊朗不凡,五官表情又是那样的生动多姿,他的喜悦、哀愁、痛苦……全都写在脸上,让人因为他的欢喜而欢喜,因为他的哀愁而哀愁,因为他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一向骄傲的方菲菲不受控制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她越来越入戏了,越来越能代入繁漪这个角色,尤其在姜诚平看向石榴的时候,她胸腔里的妒火剧烈燃烧,在那一刻,她仿佛已经变成了繁漪。
最能代入角色感情的是方菲菲,最不能代入角色感情的则是薛明丽,她扮演鲁侍萍,被周老爷辜负过的中年妇女,曾经她也当过侍女,更是周萍和四凤这一对兄妹的亲生母亲。
年纪轻轻就扮演年老色衰的“妈”,薛明丽对这个角色很不满意,一会子就出戏了。
她不喜欢演自己儿子的姜诚平,更不喜欢女儿石榴,她竭力讨好方菲菲,想借由她来认识几个干部子弟。
薛明丽以为方菲菲不喜欢姜诚平这个又聋又哑的男同学,没少在方菲菲面前说他和石榴的坏话。
“姜诚平他家庭条件也算过得去。”方菲菲小声跟薛明丽说道,以前在学校里,她只知道姜诚平是个聋哑儿,衣服打扮没有补丁,还是京城人,想来条件不差,可又听说他母亲是个寡妇,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工人,若要和她的家庭相提并论,那就算差了。
可如今过来,发现他家里经营着饭馆子,在四合院里也有几间大房子,饭馆里还装了电视机和录像机……跟其他男同学相比,姜诚平家境算得上中等条件。
条件还不错,至少没什么穷亲戚,还能买得起彩电。
“这算什么啊……开个饭馆只是有点钱,菲菲,你不会看得上这一点?放以前是个黑五类。”
薛明丽小声道,这一两年不少人干个体户赚钱,摆摊修鞋修表修雨伞,是有一部分人富了起来,但在很多人眼里,个体户跟无业游民没什么区别,不是什么正经的勾当,放在前几年,更是黑五类。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都排在最末尾,行商是贱业,是下等人干的事,没有其他的身份主动去行商,那就是从良民堕入贱籍,不比娼妓戏子身份高多少,赚再多钱也不能穿靴子,也不配穿锦衣华服,如果穿这些东西出门,那是要砍头打板子的。
近代以来商人的身份t才高了些,前些年却也是人人喊打的……薛明丽的想法和大部分人一样,嫉妒人家赚钱,却又瞧不上人家的身份地位,脑子里所坚守的,仍然是士农工商那一套。
想方设法都得端个铁饭碗,嫁人也得嫁给有铁饭碗的,最好是个干部子弟,他自己也是个干部。
“现在政策不一样了……”方菲菲说得小声,却是不由自主为姜诚平家里做辩解。
薛明丽道:“风还是那个风。”
“菲菲,你们在聊什么呢?是电影吗?”一直关注方菲菲的周骏露出一个温和关切的笑容,他喜欢方菲菲。
周骏在话剧《雷雨》里扮演周老爷,方菲菲是他的妻子繁漪,而薛明丽所扮演的鲁侍萍则是周老爷的侍女和初恋。
对于能和方菲菲在戏里扮演夫妻,周骏很高兴,就为着这个“夫妻名义”,可妻子繁漪和亲儿子偷情——这样的剧情又让周骏高兴不起来。
但周骏有自信,方菲菲绝对瞧不上现实里又聋又哑的姜诚平,而自己风度翩翩有魅力,迟早会虏获她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