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那个工友本来还有些心虚,见林奕秀居然敢这么看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是嘛,你一个大男人平日里跟女人一样,那么爱干净,还天天洗头洗澡,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勾引别人。再说了,工头平时对我们也不错,这点儿小事而已,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林师奶等人都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那不然怎么会有人说这些无耻的话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这叫什么小事?
被一头飞猪下药,半夜猥亵,这种事简直是想都要呕吐出来,他们居然说这是小事,还说是林奕秀勾引人?
“你跟我道歉!”
林奕秀拳头紧握,每次呼吸都感觉肺部有一股血腥味。
“道歉,你发懵啊你,大家都跟我是一个想法,你在这边胡闹什么。”那个工友看向其他人,声音宏亮。
那几个工友虽然沉默,可只看他们都避开林奕秀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也是站在工头那边的。
那个年纪最大的叹了口气:“小林,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件事过去就过去算了,传出去你也没脸见人,倒不如叫工头赔偿你个万八千,这事就这么算了,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开工,没必要把事搞得太大。”
没脸见人?
赔偿个万八千?
没必要——
这些话分明都是中文,林奕秀却觉得自己仿佛听不明白,之前那个工友跟他平时不对付,这次出来说风凉话,他理解,但是这个工友平时跟他感情不错,怎么也会……
“你们不会以为这个包工头只祸害了小林一个人吧?”
顾溪草可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包工头身旁,拿起公文包。
“做咩啊,你做咩!”包工头立刻慌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抢回公文包。
顾溪草却一把将公文包倒扣下来。
公文包里所有东西都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黑白灰颜色穿烂了的袜子、发黄的老头衫、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张张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在空中飞舞。
林师奶伸手抓了一张,只看了一眼,她就叫了一声,将照片丢在地上:“鬼啊,什么玩意,怎么还拍一群臭男人洗澡?!”
臭男人洗澡?
几乎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些照片上了。
林奕秀拿住几张照片,他很快认出照片上在洗澡的、在睡觉的、在上厕所的几个男人,都是他的工友。
“这些照片,是他偷拍的你们的日常照片。”顾溪草指着地上一地狼藉的照片,“你们不看看嘛?也开开眼界。”
工友们听见这话,脑子都嗡了,一个个蹲下来捡起照片。
“这张怎么是我?!”
“我跟老李、老王也都有。”
“怎么回事?咱们上厕所怎么也被拍到。”
“还有,这不是我们丢的袜子吗?老李,你的老头衫怎么也在这里?!”
刚才那个大放厥词的工友看到自己丢失不见的几双袜子出现在地上时,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顾溪草拍拍手,丢下公文包,“按照你们的话,你们要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纯心勾引人,好好的袜子怎么不放在保险箱里,洗澡上厕所怎么不躲着人,哦,不好意思忘记了,你们都是男人嘛,不吃亏。你们工头也不过就是拿了你们袜子、衣服,拍了你们几张私密的照片,然后自己享受,顺带卖给其他人,挣点儿小钱而已,你们也看开点儿,这点儿小事别闹大了,传出去多丢人。”
刚才这些人说过的话,仿佛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在这些人的脸上。
工友们又恶心又觉得生气,最重要的是还觉得羞恼。
“打死这个死扑街!”不知是谁火气大,最先憋不住,抢先上去给了那个包工头一脚。
其他人也忍不住,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地暴打那个包工头。
双拳难敌四腿,何况这些工人平时都是干粗重活的,那有的是一膀子力气。
等不知道那个好心人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赶来,那个包工头已经被人打的变成猪头饼,肋骨断了三根,腿骨也断了,牙齿打掉了五六颗。
警察看见这个情况后都懵了,等一问是这个包工头干了“好事”,也没说什么,道:“你们这样算是互殴,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警察,那要不要紧,不会坐牢吧?”
林师奶等人热心肠,主要都是在为林奕秀担心。
警察看了他们一眼,暗示道:“那么多人都动手了,我们哪里知道是谁干的,他的伤势也不过是轻伤而已,坐什么牢啊,让他自己有空去起诉吧。”
众人只觉得大为快意。
“林生。”顾溪草走到林奕秀身旁,将几张照片递给林奕秀。
林奕秀看到照片后,愣住了,“这些……”
“刚才没人看见这些照片,我提前收起来了,”
顾溪草道:“安慰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就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现在那条狗被打的半死,我相信其他人比你更不想这件事被人提起,他们不会说你闲话的。”
“多谢你。”
林奕秀现在明白顾溪草为什么把那公文包的东西都倒出来了,那些人自私自利又阴毒,如果不是他们也牵扯进去,绝对会拿这件事一直取笑他,更过分的事也未必不是不会做出来。
“客气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顾溪草淡淡道:“做工地固然来钱快,但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你还是考虑换份工作吧。”
“我知道了。”林奕秀此刻满心都是感激。
他无比庆幸自己今天鼓起勇气去找顾溪草算命。
第71章 第七十一个瓜
大中午,吃完午饭,顾溪草就有些困意了。
王老实还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写小说,屋里煮着一壶玫瑰花茶,梁师奶陪着人过来,一进门就问道:“老王,小顾在不在?”
“在呢,里头休息呢,有事吗?”
王老实瞧见梁师奶身后带着一对夫妇,便起身来问道。
梁师奶一拍大腿,哎了一声:“人命关天的大事。”
“呜呜呜我闺女留了信封,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跟着梁师奶来的女人哭了起来,沧桑的脸上满是泪水。
王老实知道情况不对,忙道:“你们先坐,我去进面找老板。”
听说是这么一件事,顾溪草揉了揉睡眼,二话不说就出来了。
“大师,大师,得求您帮忙,帮我们算算我们闺女在那里。”
男人面容憔悴,眼下发黑,见到顾溪草直接给顾溪草跪了下来。
顾溪草哪里肯受他的礼,二话不说把人搀扶了起来,王老实也倒了两杯水过来给他们:“两位先别急,什么事说清楚。”
男人嘴唇哆嗦,说起来意。
他们夫妻是附近卖水果的水果佬,男的叫梁钟国,女的叫徐帆,夫妻俩结婚多年才有了一个宝贝女儿梁茹茹,虽然是女孩子,但夫妻俩中年得女也爱若珍宝,更难得的是梁茹茹从小就聪慧,不但考试名列前茅,甚至还考上了香江大学,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
街坊邻居,谁不羡慕他们培养出了个金凤凰。
尤其是梁茹茹保研后,留在本校读研究生,大家伙更都是说梁茹茹将来肯定能成为大科学家,谁想到,昨天下午,梁茹茹回家,夫妻俩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给女儿,结果今早女儿走了,夫妻俩收拾卧室,却发现女儿在卧室枕头下留了一封遗书。
“就是这封信,呜呜呜。”
徐帆颤抖着拿出信封,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我们到处找过了,还去大学里找过,可都找不到我女儿。”
“那报警了没有?”王老实关心地问道,他心里也是一紧,这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都读到研究生这么高的学历了,转眼出来就是人中龙凤,怎会去寻死呢。
王老实岁数毕竟上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没见识也听说过,自然不免担心梁茹茹会不会是在学校里遭遇了什么事。
梁钟国沙哑着声音道:“报警了,可是警察那边说失踪不到48H,不能立案,我们拿这封信给他们看,也没用。”
梁师奶听得不禁拍大腿,“这些警察也都是,怎么不能通融一下,这可是一条人命,好好的人怎会无缘无故寻死呢。”
顾溪草看了看信封。
徐帆扑了过来,抱着顾溪草的大腿哀求:“梁小姐,我们知道您算命很厉害,求您帮帮我们,只要你能救下我的女儿,要多少钱我们都给。”
“徐太太,您先起来,现在你们先别激动,你们的女儿还活着。”顾溪草拉起徐帆,拿纸巾给她擦眼泪,道:“不过,我们得尽快赶过去,不然她怕是要做傻事了。”
“赶过去,去哪里?!”王老实忙站起来,先走几步去拦车。
顾溪草道:“去香江大学,他们的女儿梁茹茹现在就在校园里面。”
梁茹茹这辈子是第一次喝酒。
中五毕业的时候,同学聚会,大家都在喝啤酒,但梁茹茹没有喝,她觉得喝酒这种事对身体毫无好处,而且喝醉了还会发酒疯,像个疯子一样,根本不明白那些同学为什么会那么兴奋的一瓶接着一瓶的喝酒。
但现在,她喝着酒坐在天台角落里,吹着冷风,却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那些人喜欢喝酒了。
因为生活实在太苦了,太让人难以忍受。
喝酒不是为了快乐,是为了逃避,躲避在酒精里面,那些辱骂、讥讽、嘲笑,也仿佛随风远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一刹那,梁茹茹却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留下那封信。
如果她就这么干脆地死了,阿爸阿妈或许还没那么难受。
她在写遗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儿呢。
咕咚咕咚——
一瓶啤酒接一瓶啤酒喝进肚子,梁茹茹站起身,身体有些摇晃,她看着天台。
今晚的天空格外的蓝,蓝的像一面湖泊。
“不行,你们这些人不能进去。”
实验楼下面,顾溪草一行人被拦在大楼门下。
门卫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放他们上楼去。
“怎么不行?早上的时候你不还是让我们上楼的吗?”梁钟国急得不行,一路跑过来,头发都被汗水打湿。
本就穿着不体面的他,此刻看上去更加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