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沉香拐杖质量上佳,也就是沉得很,落在身上的滋味真是不同凡响。
“爸,爹,亲爹,您就算打我也得有个理由吧?我做错什么了?”陆长龄还是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陆父如此生气。
没人想继续挨打,他跑到沙发后面。
毕竟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陆长龄有心躲开还是有机会的。
陆父举着拐杖,“你还敢躲!”
他也绕到沙发后面去追。
陆长龄见状,赶紧跑,想跑到沙发前面,眼睛没看路,也就没看到陆明珠悄咪咪伸出来的脚,直接绊倒陆长龄。
陆长龄扑倒在地,怒吼:“陆明珠,你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
“不,我在帮爸爸。”陆明珠理直气壮。
有她使绊子,陆长龄没来得及爬起来,陆父的拐杖又落下来了。
像雨点一样。
陆长龄只顾得上双手抱头护住脸,痛得惨叫,“爹,爸,您饶了我吧!”
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挨打的原因。
陆平安都想叹气了。
双胞胎少年那么大的两个人站在客厅中间,他就没发现异常?
二姨太已经反应过来,扑过来抱住陆父的腿,使其不能迈步,“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老三会死的。他还是个孩子,做错了事,我们好好地教他,不能一打了之。”
陆明珠闲闲地插口:“好大的孩子哟,快四十岁的孩子,我们呢?算婴儿吗?”
二姨太扭头,两眼通红,“八小姐,能不能不要火上浇油?”
再这样,她会生气的。
“我没火上浇油啊。”陆明珠不承认,她一副孝顺女儿模样,天真地说:“我是觉得爸爸应该把怒火发泄出来,免得气大伤身。”
陆父也道:“明珠这么小都知道不能气我,你生的这个孽子做了什么?白长这么大年纪,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二姨太心里苦。
她该怎么说儿子是效仿父亲呢?
作为女人,二姨太不喜欢陆父纳三房、四房,在外面结交无数红颜知己,可她不是正房,没资格抱怨。
作为母亲,她却希望儿子可以三妻四妾,为二房开枝散叶,分更多的财产。
所以,她没管过儿子这方面的事情。
光是住在家里的就有五六个妾,还不算外面另铸金屋藏的娇。
陆长龄趁着他母亲阻止他父亲继续打自己,赶紧滚到一旁爬起来,“爸,我到底怎么学坏了?我做了什么?”
“想知道吗?”陆明珠问他。
陆长龄瞪她,考虑到贺云是她契爷,不敢使脸色,“你说,我倒要听听你在父亲跟前说了我的什么谗言,让父亲见我就揍我。”
陆明珠没说话,直接把双胞胎少年推出来,推到他面前。
陆长龄莫名其妙,“他们是谁?”
“你居然看不出来?”陆明珠上下打量他,越看越觉得油腻。
真是肥头大耳。
陆长龄不明白,“看出什么?”
有些人就是这样,别人看起来谁谁长得像他,他本人和对方即使面对面地站着,也是看不出什么。
尤其是双胞胎少年像二十年前的他。
二十多年了,他哪里还记得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他天天从镜子里看到的是现在的自己。
陆父以手拄着拐杖,低下头,气冲冲地对二姨太说道:“看看你生的什么玩意儿!”
二姨太也是恨铁不成钢。
陆明珠突然笑出声,“三哥,你可真厉害,你连自己以前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吗?他们长得像你啊,一模一样!”
陆长龄一愣。
阿乾和阿坤手拉着手,表情十分紧张,被刚才的陆父给吓着了。
他打儿子,一点没留情。
陆长龄盯着双胞胎上下打量,像做梦一样,“像我?长得像我?”
一时顾不上身上的剧痛,转头向二姨太求证。
二姨太不忍地点头,打碎他心中的那点侥幸,“像你舅舅,像你,和你十来岁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就是黑些。”
陆长龄沉默了。
陆明珠心眼儿忒坏,“三哥,我给你找回来的,你怎么谢我?”
陆长龄咬牙切齿:“我感谢你!”
“空口白牙的感谢吗?我不需要,我要真金白银的感谢。”陆明珠毫不客气,“你可是没生没养就得这么两个好大儿。”
双胞胎紧张地望着陆长龄。
他要是不认,自己兄弟该怎么办?
没等陆长龄开口,陆父就说:“老三不是找金钻行的工匠师傅定制一套珠宝吗?我做主了,珠宝给明珠。”
“好耶!好耶!”陆明珠拍手。
陆长龄敢怒不敢言。
二姨太反倒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
她松开抱住陆父腿的手,开始为安置双胞胎少年而发愁,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陆父哼了一声,坐到沙发上,“你的孙子,老三的儿子,你们说该怎么办?”
双胞胎少年忍不住屏住呼吸。
跟随陆平安在首都的这些日子里,他们长了许多见识,知道陆家是非常富贵非常富贵的大户人家,还和大官有交情,从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普通人过一辈子。
做陆家的孙子肯定更不用说了。
哪怕他们没娘,哪怕父子关系可能不好,但吃穿上肯定不用愁。
陆长龄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向二姨太。
二姨太闭了闭眼睛,睁开后道:“老爷确定他们是老三的骨血吗?”
“你说呢?”陆父反问。
其实看模样就能看出来,但二姨太还需要其他的佐证,就站起身走到双胞胎跟前,仔细询问年纪、家乡、母亲和家庭情况等。
在一问一答的时候,陆长龄想起来了。
孟玉儿,不就是那个热情奔放又美丽出众的渔家女儿么?
自己还承诺去接她,只是后来忘了。
忙忘了。
回上海没多长时间,七七事变后没几个月,上海沦陷,人人自危,陆家更是人人眼中的肥肉,陆父陆太太更是忙得三天两头不着家,他哪有心情关心风花雪月?
看到双胞胎拿出来作为信物的田黄石印章,认出是自己曾给父亲准备的孝敬,陆长龄唏嘘不已,慈爱地对他们说:“我以前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不要害怕。”
双胞胎反应灵敏,马上喊道:“爹!”
认下就行。
“老三,你确定吗?”二姨太不放心地问道。
“确定。”陆长龄道,“我年前十月份离开花城,他们生于次年五月初五,长得这么像我,肯定是我的种。想必爹已经调查过了。”
陆父不给他好脸色:“不调查,任由他们认祖父当爹?我丢不起那个人!孩子不是带回去就完事了,你们怎么安排他们?”
陆长龄也不知道。
“他们这么大了,管吃管住给点零花不就行了?”他想得很简单。
陆明珠忍不住翻白眼。
陆平安插口说:“三叔,他们没上过学,只在扫盲班里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以至于兄弟两个找不到好工作,不得不在码头扛大包,您不该先安排他们上学吗?除了幼儿,咱们陆家还没出过没读过书的孩子。”
他跟双胞胎少年聊过,比陆明珠知道的多。
陆长龄闻言,对双胞胎少年更怜惜了。
“对,你们平安哥哥说得没错,你们先上学,好好读书,要是凭本事考上大学,我给你们一人买栋楼。”他们二房还没出过读书厉害的孩子,这对双胞胎像自己,还挺机灵,如果考上大学,他们二房就扬眉吐气了。
双胞胎大喜过望,“谢谢爹!”
不用干活,还能上学,还管吃管住有零花钱,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在他们印象里,只有有钱人才能上学。
陆父眼见双胞胎少年有了着落,直接下逐客令,“你们带他们回去安置,短期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尤其是你,陆老三!”
陆长龄不敢说不,“知道了,爹。”
走的时候一瘸一拐。
陆父虽未打断他的腿,但手劲儿不小,导致他身上越来越疼,赶紧回去好看医生,或者用跌打酒揉一揉。
不等二姨太表示心疼,双胞胎少年已经上前几步,一左一右地搀扶陆长龄,甜甜地说:“爹,您慢点儿,我们扶着您。”
殷勤备至,立刻感动了陆长龄。
二姨太皱皱眉,暗暗庆幸大儿媳妇家道中落,不敢管陆长龄,若是换成有底气的儿媳妇,肯定不会接受外面的私生子。
见双胞胎少年像极年轻时的儿子,二姨太难免有几分重视。
尤其是他们在陆父跟前挂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