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要。”王伯晖连连点头。
陆长生接过话筒:“咱们兄弟没什么说的,我最近不出门,你有空来家里喝水。”
“怎么连茶都不请我喝一杯?”王伯晖不满地说。
“我需要吃药调理身体,茶水解药性,为了我,你就忍一忍。”陆长生没瞒着他,“废话不多说,那个陈南山不是好东西,你要是和他做生意,防着点。当然,最好不要跟他打交道,免得被他卖了都不自知。”
王伯晖反倒比之前轻松,笑道:“没和他做生意,放心。”
结束通话后,老中医已经就陆长生的身体对陆父交代完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陆父谢过,“也替我这小女儿把把脉。”
陆明珠正在想大汉奸陈南山为什么盯上王伯晖,闻言一愣,“我好好的,把什么脉?”
“你小时候也是多病多灾,我怕落下根子。”陆父曾经调查过,发现凡是父母年纪太大或者年纪太小生的孩子身体都不如青壮年时期生的孩子。
陆明珠朝老中医伸出手,“麻烦您了。”
老中医托着她的右手把脉,片刻后又换左手,对陆父说道:“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像往日一样就行,平时别贪凉。”
陆父十分高兴,“谢谢您了。”
陆明珠也连声道谢,和父兄一起送他出门,让保镖开车送他回去。
重回主屋后,陆长生问陈南山是怎么回事。
陆明珠想了想,如实道来。
陆长生听完,直接说:“陈南山有个屁的妹妹!他是独生子,读过书,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极善钻营,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早些年没逮着他,原来在澳城。他盯上伯晖,也许有伯晖筹备物资的原因,也许有想拉拢伯晖的意思,具体的要靠调查为准。”
陆明珠点点头,“请契爷查查看。”
拿起话筒就打给贺云,听到贺云的声音,不觉扬起笑脸,“契爷。”
贺云声音含笑:“回来了?”
“昨天才回来,准备跟您送迟来的寿礼。”陆明珠很会给自己找理由,“您现在方便不方便?要是不方便,就改天再去。”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贺云道。
陆明珠便挂断电话,携礼上门。
除了她给贺云准备的绍兴特产、花雕酒和寿礼以外,还有廖婉茹特地准备的厚礼。
陆明珠没打开看,光包装就很名贵。
进门时,贺云正在沏茶。
他特别喜欢喝茶,也喜欢穿着简单的浅色唐装,气度雍容闲雅。
几上有龙纹青花瓶,里面的数枝鲜花错落有致。
“契爷。”陆明珠叫了他一声,站在他对面行礼,笑嘻嘻地说:“虽然迟了一个月,但还是先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一句永远是祝寿的最佳贺词,人尽皆知人人用。
陆明珠偷懒,直接拿来用。
贺云闻言一笑,“听说你大哥回来了?”
“您的消息永远那么灵通,就不知道有件事您晓不晓得。”陆明珠道。
贺云眉峰轻挑,“坐下,说说看。”
陆明珠坐在他对面,将王伯晖拜托之事娓娓道来,又说明陈南山曾经的汉奸身份,“我们都不及您在澳城有身份,只好麻烦您啦!”
“小事,明天给你回信。”贺云道。
陆明珠竖起大拇指:“您厉害!伯晖大哥愁了几个月的事情,你一晚上就能解决。”
贺云给她倒了一杯茶,待她双手接过后才道:“聂从云的家乡在辽东半岛,是大屠杀的幸存者之一,所有家人均惨死于鬼子手中,只他自己被藏在地窖中才逃过一劫,最后逃亡到澳城,然后打工、发家,只要让他知道陈南山曾是大汉奸,咱们什么都不用做。”
陆明珠欣喜不已,“那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是大汉奸,那么就应该麻利地就地解决,免得再生是非。
她最讨厌拖拖拉拉地处理事情了。
贺云又是一笑,把旁边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子推到她跟前,在她惊讶的眼神中说道:“你总是送礼,我得给你一份回礼。”
“什么呀?”陆明珠打开木盒子。
贺云轻描淡写地说:“缅甸抹谷矿上淘出一批成色极佳的红宝石,我选其中最好的几颗鸽血红,委托珠宝商镶嵌成一套首饰,拿去戴着玩。女孩子嘛,年纪轻轻的,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看,不要总是素面朝天。”
“谢谢契爷。”陆明珠果然很钟意。
和亲爹一样,这位契爷出品,亦全属精品。
她抱着木盒子回家,却见陆长生换上他去绍兴的那一套衣着打扮,虽然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不错,但在他们眼里实在普通。
料子普通,款式普通,版型普通,衬托不出他中年贵公子的气质。
“大哥,您准备出门?去哪里呀?”陆明珠没见到陆父,倒见陆父给陆长生安排的两个保镖开了一辆车到门口。
陆长生拄着绅士棍,从微跛变得一瘸一拐,“找祖母她老人家。”
陆明珠咦了一声,“找她干嘛?”
陆长生伸手整了整帽子,问她:“看起来可怜不?”
“要是你以前的样子肯定可怜,现在么,瞧着一般般。”陆明珠跟他说实话,同时露出恍然之色:“你要趁着身体没养过来去装可怜?”
陆长生白她一眼,“什么装可怜?我本来就可怜。”
身无分文,寄人篱下。
老父亲把家产分了,没他的份儿。
这样的他,不可怜吗?
他没出门闯荡的时候,什么二姨太,什么陆长龄、陆长盛,在老太太面前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不趁机会露露面,老太太把私房钱都给二房怎么办?
在绍兴的一个月内,他没闲着,差不多把家里的情况都摸清了。
问陆明珠,问两个保镖,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明珠马上提出自己的要求:“大哥,你之前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还是吃我的住我的,要来以后得分我一份!”
“没问题,你就在家等着。”陆长生一瘸一拐地上了车。
第113章
老太太随二姨太住在歌赋山道的三层洋房里,对外说是喜爱子孙满堂的热闹,和二姨太婆媳关系好,实际上是陆父孝顺归孝顺,平时却不大纵容她,所以她选择和时常奉承她的二姨太住一起,因为二姨太有所求,会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
是真舒服,住最好的房间里,每天享受晨昏定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高兴就发脾气,没有任何人发表意见。
二姨太做小伏低,大大满足她做婆婆对儿媳妇的使唤心理。
出身大富之家,嫁入大富之家,享尽荣华富贵的陆老太太还很懂得养生。
别看她年纪一大把,却耳不聋眼不花,腰挺背直,精神健旺,扶着女佣的手在大庭院中慢悠悠地溜达。
正准备回屋打麻将,有人通报说:“老太太,门外有位叫长生的来找您。”
“长生?”陆老太太先是一惊,随即甩开女佣的手,冲向大门口,一阵风似的,半点不像年过八十又拥有一双三寸金莲的老太太。
陆长生刚下车,就见老太太出现在眼前。
她站住脚,仔细打量又黑又瘦的陆长生,险些没认出来,随即大哭道:“长生啊,我的乖孙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是首都人士,说话带着首都话的腔调。
即使在上海生活多年,也不肯改,反倒要别人迁就她。
陆长生自辞职后至今已经长胖二十五斤,总重一百二十五斤,在内地看着和普通人一样,甚至比许多人都白胖些,在家人眼里依然很瘦很黑。
和从老乡口中得知陆长生归来就立刻赶过来通知母亲的陆长龄一比,更明显了。
一个大腹便便,一个瘦成竹竿。
还有一身的衣着打扮,陆长龄穿定制洋服,佩戴定制洋表,梳着大背头,抹着头油,反观陆长生,全身都很廉价,连家里的佣人都不穿。
相貌却非常英俊。
陆长生看到陆长龄,暗暗称赞自己来得时机正好。
“奶奶。”他一瘸一拐地迎上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更加心疼,连忙上前两步搀扶着他的胳膊,“你出的什么车祸呀?你在国外休养,你爸都不给你寄钱吗?”
她对陆父给陆长生编的遭遇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在国外回不来,那么她的大孙子一定会来看望她。
她最疼她的大孙子了。
在陆长龄震惊的眼神中,陆长生可怜兮兮地说:“就是爸妈寄钱太多惹人注意才引发出一场差点让我丧命的车祸,从那往后,爸妈就减少寄钱的次数和数目。外国人坏啊,知道我有钱,每次专门等我收到汇款的时候上门抢劫,只给我留一点点生活费,好让我熬到父母下次寄钱的时候再去取钱。他们有勃朗宁,人多势众,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打不过,反倒让他们的子弹擦过脸颊留下了疤!奶奶,我苦啊,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国,结果路上又被人抢去行李,把我暴打一顿,要不是恰好碰见回内地游玩的妹妹,我只能一路乞讨来香江找您了。”
胡编乱造的本事不比陆明珠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陆长龄冲口而出:“你和明珠碰面,难道明珠没给你买身好衣服?”
装什么可怜呐!
明明比他大几岁,偏偏很会撒娇卖痴,而老太爷、老太太还就吃他这一套,从小到大压得一众兄弟姐妹黯然无光。
陆长生瞥他一眼,义正严词:“我当哥哥的怎能让妹妹花钱?她一个女孩子,又没给男人买过衣服,哪里知道怎么买?她男朋友倒是有几身没穿过的衣服,可尺寸不对,我也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
明明身材颀长,他却能弯下腰,把摘下帽子的头靠在老太太肩膀上,说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奶奶您看,我的脸就是被人打的。”
老太太抱着他哭:“我可怜的长生,你给家里写信让你爸接你呀!”
“写了,写了很多封信,寄不出去。”陆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编造道:“而且他们派人监视我,就是怕我通知家人,绝了他们赚钱的路子。”
“现在回来了,现在回来了,不怕啊!”老太太拍着他的后背,“不就是没衣服穿吗?奶奶有钱,奶奶给你拿钱买衣服,咱家带了裁缝来香江,让他给你量身定制。就是你这瘦得,穿什么衣服也撑不起来啊!”
“爸给我请了老中医,说我底子差,得补。”陆长生道。
老太太赶紧道:“怎么补?要用人参鹿茸吗?还是燕窝海参?我从上海带了很多上等货出来,待会儿奶奶给你装一箱子。”
“谢谢奶奶。”陆长生脚下一个踉跄,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