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国难财是真的,和他一样发国难财的可不少,多数都在解放前来香江了,和你干爹一样,怕被清算,不过你干爹是从政的,身份更敏感。”想起往事,曾夫人叹息,随即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叶圣轩,是因为他是靠岳父发家的,还不是靠一个岳父。”
陆明珠难掩震惊:“他有好几个岳父不成?”
曾夫人点头,“至少有四个岳父吧。”
陆明珠就想,她大嫂叶颖的外公是她爸的第几个岳父?
只听曾夫人说道:“叶圣轩年纪可不小了,得快七十岁了,他出身落魄的名门,他母亲是妾室,封建社会里女子命运不由己,咱们不能说她的不是。叶圣轩的父亲去世后,嫡母主持分家,嫡子分得大半财产,剩下零星几个由庶子均分,叶圣轩只有七岁,分到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他生母又没能力保住,母子俩在姑苏过着非常清贫的生活。”
陆明珠点头:“一般靠岳父发家的男人都会有一个相对悲惨或者清贫的童年。”
曾夫人被她的话逗笑了。
“虽然贫穷,但叶圣轩头脑非常聪明,光靠偷听私塾先生教学生的过程就能把很多书背下来,倒背如流,引来的私塾先生十分惜才,没收束脩就把他收入门下,后来又把亲生女儿许配给他,送他出国留学,这位恩师就是叶圣轩的第一位岳父。”曾夫人道。
陆明珠一拍手,“好了,留学回来肯定不认未婚妻了!”
曾夫人含笑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出国留学,无论是见识、人脉都比从前有长足的进步,根本不怕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如果有良心,会回来履行婚约,可您说他不是好人,又有四位岳父,那么他肯定是悔婚了,除非他未婚妻病逝。当然,也有娶之为妻博名声的可能,就是可能性很小。”陆明珠根据人性来推测,得到曾夫人的肯定,“悔婚对于一个封建女子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幸运在于她不必入狼窝与狼共存性命难保,不幸的是悔婚后就怕为世俗所不容。”
都是死路一条。
曾夫人叹道:“这位姑娘却是不幸的。被悔婚后,她受不了周围的风言风语,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老先生气得一病不起,很快也死了。”
两条人命成全一个留洋归来的叶圣轩。
陆明珠眼里流露出浓郁的厌恶之色,“第二次、第三次估计也是如法炮制吧!”
曾夫人没有点头,只说:“第二任妻子是他同学的妹妹,家资殷实,助他在金陵站稳脚跟,可惜成婚没几年便因病去世,留下两个孩子。第三任妻子是当时政府要员之女,聪明美丽,端庄大方,只一点为人诟病,那就是她是孀居之身,叶圣轩娶了她,很快便一飞冲天,身居要职,还生了一个女儿,因为不愿意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陆明珠知道她说的是叶颖,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加入组织,嫁给英雄救美的陆逐日,生下陆平安和陆宁,壮烈牺牲,成为烈士,葬在首都革命公墓。”
关于叶颖最终的归宿,她在首都听人说的。
不需要刻意打听。
陆逐日和林晓红刚离婚,马上就有人提起叶颖,话里话外都是惋惜之意。
陆父插口道:“我听着故事耳熟,这叶圣轩以前是不是不叫叶圣轩?”
世道乱,改名换姓是家常便饭。
名人尚且如此,何况区区一个叶圣轩。
“没错,他以前叫叶朝阳,和第三任妻子离婚后,娶第四任妻子时改了名,改成叶圣轩,随之低调下去,专心经营生意,生意做得很不小,并迁居姑苏。”曾夫人道。
“你说叶朝阳我就知道是谁了。”原来还是陆父认识的人。
儿子岳父竟是这么一个小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很难想象,薄情寡义、唯利是图的叶朝阳居然生出一个深明大义、有勇有谋的巾帼英雄。
陆父更加坚定自己和小女儿之前的打算,永远不让姓叶的知道平安和陆宁是他的外孙和外孙女,免得陆家被当成踏脚石。
曾夫人感叹道:“听说他第四任夫人数年前就去世了,不知第五任花落谁家。”
陆明珠举起手:“我知道!”
“你知道?”曾夫人惊奇极了,“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前不久我和君峣出门吃饭碰见他,身边跟着我爸以前的女秘书董翠君。”话还没说完,陆明珠就被陆父敲了一下脑袋。
她捂着头,笑嘻嘻地说:“爸,您打我干嘛?”
陆父怒目道:“你说我为什么打你?”
不孝女!
竟然取笑他。
“爸,我说的是实话,您要有接受事实的勇气。”陆明珠敢说,是因为陆父根本不在意什么董翠君还是什么董红君。
陆父哼了一声。
曾夫人噗嗤一笑,“明珠,别贫嘴了,跟我去贴窗花。”
娘俩带着佣人贴窗花,陆父则带着保镖贴对联,里里外外,该贴的都贴了,陆明珠还把她写的几张“出门见喜、回家平安”对联吧唧几声,贴在所有的轿车上面。
每辆车都有一张,不偏不倚。
“可惜‘六畜兴旺’用不着了。”陆明珠拎着几张红纸说道。
陆父瞧一眼,“明知家里没有,谁叫你写的?”
“顺手。”陆明珠回答。
这时,贺云从外面缓步而入,“可以顺手在年夜饭里加我一双筷子吗?”
“契爷。”陆明珠马上变得规规矩矩,眼内闪过丝丝缕缕的好奇,“您不跟我那些干哥哥干姐姐们一起过年吗?”
过寿都那么大的排场,春节应该一样吧?
记得去年,他们似乎和自家一样都是在香江酒店吃的年夜饭。
贺云摇头道:“太热闹了,闹得我脑门疼,叫他们在酒店吃饭,我自己回来了。”
“我去年也被闹得头疼好几天恢复不过来。”所以陆父今年就顺水推舟,让他们各过各的年,连刚到香江的两个女儿都没见,省得他们凑在一起闹翻天。
原本图个大团圆,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清楚认识大团圆是不可能出现了。
中间夹着小女儿受过的罪。
也因此,陆父的决定没人反对,没人说闲话。
全部心虚。
因为心虚,所以不敢强求。
贺云在贺家更是一言九鼎,他发话,没人说个不字,全留在酒店里,只有贺萱和明玥母女俩回到柯士甸路洋房,关门闭户过娘俩的年,不理会在门口想求复合的明辉。
明辉深切认识到作为南洋首富女婿时自己有多么幸福!
虽说现在没人阻拦辉煌船运公司和大明电影公司的发展,因为一个有明玥的股份,一个有陆明珠的股份,但明辉想投资别的生意就很不顺,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船运公司上面,对明玥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明玥在自己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慈父。
对于明玥来说,已经晚了。
即使明辉愿
意拿他名下的船运公司股份送给自己,她也不希望母亲和明辉复合,因为她认为母亲的幸福比辉煌船运公司的股份更重要。
明辉黯然神伤。
要是有心软的女子在跟前,一定非常疼惜他。
如此风流俊美又有成熟魅力的男子,如此卑躬屈膝地祈求原谅,实在是太可怜了。
等不到有人出来,明辉就知道计划泡汤,但又不想和明珩母子、明瑶母女一块过年,无处可去的他不知不觉站在陆明珠家门口。
贴着春联的大门开着,没关。
虽然离得远,但他眼力好,发现贺云和陆父站在木棉花树下说话,笑看陆明珠用竿子挑起一枚大红色中国结挂在树梢上。
在贺云目光看过来前,明辉立刻脚底抹油。
原本还想和陆父说说话,现在不敢了。
贺云收回目光,轻嗤了一声。
陆父扭头看向门口,却是空空如也。
“是明辉,想求阿萱回心转意。”贺云轻描淡写地道。
陆明珠听到后只想说明辉真是痴心妄想。
因为明玥很忙,忙于学习处理公司业务,还要上课,所以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但联系是有的,基本是电话联系。
听她说,贺萱最近过得悠闲自在,绝不吃回头草。
而明辉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他投资不顺方知有岳父的好处。
陆父摇摇头,“他这是急了。”
“爸,您和他玩得好,该不会是同情他吧?”陆明珠觉得明辉不值得同情,“要是他和萱姐姐从一开始就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何愁没有儿女双全?又何至于此?既然他选择走自己的路,就是跪着也得走下去。”
陆父忙道:“我没说这话,你别污蔑我。”
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他们过年的气氛,他催陆明珠:“走走走,进屋吃饭,看厨房里给咱们做了什么好饭好菜。”
吃完饭,下午包饺子。
陆家有大年三十凌晨吃饺子的习俗,许是在首都生活养成的习惯。
陆明珠决定一展身手,号召大家一起动手。
容姐和红姐听了,送上饺子馅和醒好的面团,还有盖帘、面粉、案板、擀面杖等。
“我来擀饺子皮。”陆明珠自告奋勇。
她擀饺子皮擀得可好了,内厚边缘薄,圆圆的,大小一致。
之所以敢秀出来,是因为原身随章老师学习的时候跟他们夫妇过年,学过,学得很好。
曾夫人和陆父出身富贵,从来都是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包的饺子歪七扭八,不是饺子馅撑破饺子皮,就是捏不合。
反观贺云,包得又快又好,整整齐齐地列在盖帘上。
形状大小十分均匀,赏心悦目。
他还在极个别捏不合的饺子边缘捏出花儿来,可以避免这样的饺子下锅张口。
陆明珠笑道:“晚上一定要分两锅煮。”
等到夜半时分,大家都吃贺云包的饺子,因为前者煮成了肉馅面片儿汤。
“哎哟!”陆明珠吐出嘴里咬了一半的饺子,只见里面露出一点金光,竟是包饺子时她用开水烫过给贺云包进饺子里的金瓜子。
就一个,被她吃到了。
来年她的财运肯定旺上加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