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说他是屁!
有辱斯文。
逆女!
王伯晖赶紧打圆场,“明珠,先听你爸怎么说。”
“说吧,为什么抛弃我们姑侄俩。”陆明珠认为原身应该很想知道。
陆父叹口气:“你大哥这人脑袋是木了些,可到底有点做哥哥做爹的样子,他来信说想接你和平安去首都读书,有个老首长的儿子是少年英才,童子军出身,现在是个团长,和你相配,我觉得很可以。一来平安的年纪不小了,又不是锯嘴的葫芦,受了欺负难道不能说出来?和干部子女一起长大,攒点儿自己的人脉,利于往后的发展。二来有权的历来压过有钱的,咱们家做生意的那些年光送给当官的钱都能打造一座金山和一座银山。三来就是你,凭你的才貌,嫁经商的有什么意思?要嫁就嫁给当官的,那才风光。”
陆明珠不怒反笑:“你可真是个好爹好爷爷,把我们姑侄俩安排得妥妥当当,你怎么不问我们愿意不愿意?我不信你不知道现在人分三六九等是按什么划分的,你是大资本家,我和平安是大资本家的小崽子,你说我们会不会倒霉?”
陆父迟疑片刻,“应该……应该不会,我是大资本家,你又不是,等到你大哥身边,平安的成分就随父亲了。”
陆明珠反问:“你能确定有一天成分不是追根溯源、按照祖辈来定?”
陆父不能。
政策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为什么离开?
就是因为他看出一点苗头,像地主、资本家很容易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没一二十年,铁定不能结束。
他老人家年上花甲,不打算掺和了。
“真追根究底的话,我哥都得倒霉,谁叫他也是剥削阶级出身。”陆明珠几乎可以预料到陆长生的未来官途不那么平坦。
陆父皱皱眉,“这么说,你哥改名换身份参军倒是对他自己的保护了。”
陆明珠咦了一声,“不叫陆长生?”
陆父点头,“当然。他投军时改了名儿,说是穷苦出身,打仗期间经常餐风宿露,脸早就变了样,过去二十多年,我见到他估计都认不出来。虽然他死要钱,但都说是老乡捐给他们的,没透露过他和咱们家的关系,不然两军对垒时,他的敌人肯定抓咱们全家。”
“幸好,幸好。”陆明珠手拍胸口。
陆父看她,不死心地问道:“你真不想当团长夫人?我打听过,那小子是真不错。现在是团长,只要不作妖,好好地奋斗十年二十年,你将来当个司令夫人是完全没问题。”
陆明珠翻白眼:“你那么聪明,你该知道国内干部的生活作风吧?”
“什么?”陆父还真不知道。
“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起居简朴,饮食清淡,处处不能脱离人民群众!”陆明珠侃侃而谈,接着对陆父说:“我这么娇滴滴的人间富贵花,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我忍受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清苦生活,你确定你不是在害我吗?”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在最美的年纪里不能穿锦衣华服,不能戴珠宝玉翠,不能吃山珍海味,不能唱歌跳舞、描眉画眼,比杀了她还让她难过。
不止三十年,真的是一辈子。
人民公仆得注意影响。
第025章
陆父心里觉得十分惋惜,可他不能强求。
毕竟,陆明珠人在香江,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出国再回去,难免给人留下心性不坚定的印象,容易被翻后账,还不如她向国内捐一大笔钱落个爱国华侨的美名儿,以后再回国就是座上宾。
这点很像他,聪明!
王兴财为保平安,早年携家带口地离开上海,建国后在动员下回国搞建设,偏留家人在香江,有的人会说他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有的人却说他是墙头草。
且看着吧,他要是不出国,必定倒霉。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
“明珠,既然你不愿意,那这件事就算了,你留在香江好好读大学,别学王仲昭的那个丫头急着谈婚论嫁,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陆父道。
陆明珠向他伸手,“没问题,但留在香江处处需要花钱,你得给点支援。”
大哥活着的消息一点都不影响她要钱。
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把陆父气得直接来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
陆明珠手背上的皮肤极白极嫩,豆腐一般,被打的地方瞬间红一片,她立刻捧着手直叫痛,硬生生把一分痛给叫成十分痛。
平安心疼,忍不住怒视陆父,“爷爷您别打我姑姑。”
“我倒是不想出手,可你看她,跟你爸一模一样,只会死要钱。”很大一部分产业因为带不走而被陆父捐给国家,手里目前的财物有限,他还要重新做生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由子女挥金如土,尤其是陆明珠这个最会花钱的主儿。
算命先生说她克自己,是真克,每回见面都得自己破财她得利。
陆明珠撇撇嘴:“和大哥相比,我差远了,我没多要,更没要你半副身家。”
自从知道原身母亲的遗产均被陆长生用在大业上,她就失去向陆父要钱的理由,但没理由也能要,要到一点是一点嘛!
试试而已。
王伯晖打圆场:“陆叔,不能怪明珠问你要钱,她确实没钱了。”
投资公司花掉100万,买山顶大屋花掉25万,买楼花20万,任她再有钱也扛不住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还没算进房屋过户的税费呢!
这么一想,陆家不算亏待陆明珠。
王伯晖选择性忘记陆明珠说她挖了老祖宗的藏宝。
陆父直视陆明珠,“我放在暗室里留给你的金条和银元,你到底拿没拿?”
“没拿来啊!”陆明珠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表情十分无辜,“您老人家且看我真诚的眼神儿,我说没拿来就是没拿来,不信您问平安、问大哥,他们从来不撒谎。”
平安点头:“确实没拿来。”
她只是把金银换成英镑,带上路的是英镑。
王伯晖也作证:“明珠的行李就那么点儿,我没见到什么金什么银。”
他看见的是英镑、美元、港币。
陆父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了,但他确信陆明珠在自己离开后不可能不打开暗室,所以他沉默片刻,把陆明珠说的话重新理了理。
没拿来和没拿的意思可完全不一样!
他瞪大眼,“陆明珠,你又在话里弄鬼儿!”
“对您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您就说给不给吧!”陆明珠有点不耐烦了,“一句话的事儿,看您罗里吧嗦的!”
陆父竖起眉毛,“你这是什么态度!”
一点都不孝顺!
果真是父女相克。
陆明珠就说:“您要给我钱,我肯定对您笑得灿烂,这叫千金买一笑。”
不给钱,笑个屁啊!
她又不是专业卖笑的。
王伯晖和平安看父女两个斗嘴,不插口了。
陆父深知自己不出点血就无法摆脱这个命中的克星,考虑再三,说道:“要钱没有,金银也没有,珠宝倒是可以给你几件。”
陆明珠立刻道:“你拿来,让我自己挑!”
她要挑最好的。
“没问题!”陆父答应得干脆。
他带出来的东西价值相当,给哪件都一样,索性大方些,省得她又在背地里胡说八道。
陆明珠瞅着他,竟有点儿不敢置信。
这么爽快?
不现实。
接下来,陆父用行动来证明他君子一诺重千金,借用王伯晖的电话打到他所居住的香江大酒店,让第七子陆长根把自己行李中的7号皮箱送过来。
姨太太们生十六个孩子,六个早夭,余下十个孩子中以陆长根最为得用。
按姐妹排行,陆明珠是最小的,人称八小姐,她上面有七个姐姐,两个夭折,四个出嫁,下剩一个七姐陆菲菲尚待字闺中。
按兄弟排行,十个中有七个比陆明珠大,夭折三个,下面三个是弟弟,夭折一个。
夭折,在这个时代很常见。
陆明珠听章奶奶说过,她年轻时生了三个孩子,最后活下来并平安长大的只有一个女儿,有的孩子甚至刚出生没几天就没了。
那会儿,她还很有钱,照旧保不住命。
话题转过来。
陆长根是陆明珠最小的哥哥,四姨太生的,今年二十岁,尚未娶妻,为人精明练达,处处与人为善,和陆明珠关系挺好的,而且他在陆家只听陆父的话,不受其他人左右,现在老老实实地拎着箱子送到王家,亲手交给陆父。
他不忘喊陆明珠一声八妹妹。
见到原本被抛弃在上海的陆明珠和陆平安,他很惊讶,但没多问。
陆父并未把昨日遇见陆明珠的事情告诉老娘和姨太太及其儿女,只这会儿随口跟陆长根说道:“你先回去。你八妹妹和平安比咱们来得早,没带什么东西,我给她挑两件珠宝,你到酒店后不要告诉你奶奶和你娘你兄弟姐妹们。”
陆长根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爹,您尽管放心,我晓得厉害。”
家里女眷们有多嫉妒陆明珠,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回没带她出国,女眷们在船上无不欢呼雀跃,大肆庆祝。
陆长根都觉得他娘实在可笑。
你一个做小的,心甘情愿做的,有什么资格嫉妒唯一的原配嫡出大小姐?
幸亏陆明珠在陆家常年不受宠,无法继承家业,如果她既美貌,又有钱,再受宠,那些女眷们不得联合起来把她生吞活剥或者大卸八块。
连老太太都嫉妒她,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
陆长根从不小看女人心计。
他走后,王伯晖和平安出去送他就没再回来,给父女俩留足私人空间。
陆父并不在意,打开放在王伯晖书桌上的皮箱,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红丝绒面首饰箱,四四方方并肩站在皮箱内,有暗扣,没上锁,每个都有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