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傅玉麟意气风发。
剑眉星目,如玉树临风,愈发出色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明珠上下打量他,“最近不错?”
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倒像个贵公子。
傅玉麟笑道:“承蒙姑姑厚爱,侄儿现在红透半边天了。”
一部《少年黄飞鸿》让他迅速走红,速度不亚于凭《杨贵妃》出道的杨嬛,出门上学时遇到人,他们都喊自己黄飞鸿,待遇和《双生花》上映后完全不同。
有人找他拍电影,片酬5000元!
他没答应,主要工作还是学习、练武,等着陆明珠的新作品。
陆明珠听完,很替他感到高兴,“我正在写一部悬疑武侠小说,一共十个单元,可以改编成十部电影,到时候让你来演主角。”
傅玉麟大喜过望:“姑姑又有新作了吗?什么时候刊登?”
“明天应该不行,最快是后天。”报纸都是提前排版、提前印刷,陆明珠不认为自己有改变规矩的特权,“别太沉迷于小说,好好上学。”
“知道。”傅玉麟懂分寸,追问道:“姑姑,这篇小说讲的什么故事?主角叫什么名字?”
“保密!”陆明珠卖关子。
傅玉麟无奈,只好等着看报纸了。
叹口气,他又说:“姑姑,虽然您不愿意告诉我,但有件事我得跟您说一声。”
“什么事?”陆明珠作洗耳恭听之状。
“我有个关系挺不错的同学,原本叫高文煊,现在改名叫关文煊了。”傅玉麟道。
陆明珠大惑不解:“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您的关系可大了。”傅玉麟聪明伶俐,和陆明珠相认后就了解到她的很多过去,知道她有四个干爹七个干妈,“您是不是有个嫁到关家的干妈?”
陆明珠点头,“没错,她已经去世很久了,病逝的。”
傅玉麟一拍手,“关文煊就是她亲孙子!”
“不可能!我这位干妈就一个儿子,叫关山海,四十好几了,人在法国,生了两儿一女,我几个月前才见过他们。”陆明珠说完,接着问道:“难道关文煊是关山海的私生子?”
傅玉麟摇头,“都不是。”
“你快说啊,别卖关子。”陆明珠很敬佩关家干爹干妈的为人,自然关心他们的孙子。
傅玉麟马上说:“高文煊的父亲前不久去世了,三个月前,念在同学一场,我去吊唁,正好碰上高文煊的祖父母把他和他妈妈赶出家门,衣服被褥扔了一地,还有高文煊的书籍文具,当时很多人都劝高家老头老太太,说儿子去世,孙子还在,孙子是亲的,将来靠他传宗接代,怎能把孙子赶出家门,您知道高老太太说的什么吗?”
“说的什么?”陆明珠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说,她不是高文煊的亲奶奶,她容忍高文煊一家三口很久了,她说她的亲儿子叫关山海,在上海关家做大少爷!”傅玉麟一口气说出来,“还说高文煊死去的父亲高山才是关家的亲儿子,只不过在生下来时被她给调换了,还很得意!说她要和丈夫一起去上海投奔亲儿子,享受荣华富贵。”
陆明珠大吃一惊:“换子成龙?”
“换子成龙?您不愧是文化人儿,描述得十分贴切。”傅玉麟大拍马屁。
“不可能啊,关家从前很富贵,那会儿在家里生孩子的比较多,前前后后都是自己人,怎能叫她调换了?”陆明珠算算关山海出生的时间,在家出生的可能性很大。
十九年代初,上海有没有西医院都是两说。
傅玉麟道:“因为这个高老太她姓关,是您干爹的亲妹妹!她故意在娘家生的孩子。”
“可恶!”陆明珠骂了一句。
肯定有人帮忙,不然,她不能这么顺利地调换自己的孩子和长嫂的孩子。
作为关家的姑奶奶,高老太婆的根基在刚进门的大嫂之上。
傅玉麟又说道:“高文煊父亲在世时,他们需要他挣钱养家,所以不说,现在他累死了,正合他们的意。姑姑,我真没见过这么恶毒、刻薄、无耻没有下限的老太婆,在高文煊母子俩面前表现得格外猖狂,说她是女儿身,从小就听父母说她没资格继承家业,她不服,做不了关家继承人没关系,但她儿子是,她儿子会继承整个关家,接收大哥大嫂打拼的所有财产。”
“他们什么时候来香江的?”关家早就不富贵了,关山海都是靠借钱出国。
傅玉麟想了想,“挺多年了,我听高文煊,不,关文煊说,他就是在香江出生的,他妈妈是本地人,渔民出身,嫁给他爸时,外公外婆和舅舅们都觉得她走了狗、屎运,因为她既不识字,又不漂亮,出身还那么低,而高家却是开米铺的,家道殷实,他爸爸长得也很英俊,偏偏是高老头和高老太婆亲自上门提亲,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时想不通,现在大家明白原因啦!”
不想给真正的关家少爷娶好老婆呗!
把人作践得够呛!
陆明珠快被气死了,“你带我去找关文煊和他妈妈。”
至于薇薇安,不急于一时。
正准备出门儿,王涛过来了。
他听说陆明珠来公司,以为她会来找自己,哪知左等右等等不到,只好自己找过来,果然在傅玉麟的单人宿舍。
他现在身价大涨,让他从多人宿舍里挪到单人宿舍,和杨嬛享受同等待遇。
陆明珠在他开口前就说:“王董,我现在有急事,待会儿再来找你。”
王涛眼睁睁看着她和傅玉麟离开。
第243章
傅玉麟带陆明珠乘天星小轮渡海到九龙,接着坐巴士,抵达将军澳,找到一个海湾。
因为有众多保镖跟着,所以不怕被人盯上,倒是有不少人跟傅玉麟打招呼,喊他黄飞鸿。
他就冲大家挥手,热情爽朗。
傅玉麟在路上告诉陆明珠:“关文煊成绩特别好,他靠自己考进皇家中学的,还给我补过课。这学期他本来不打算上学,没钱了,上不起,要去打工,我想到他和您的关系,我就说我借钱给他,等他将来工作后双倍还我,没等他同意,他外公外婆和舅舅们就说他们供关文煊读书。但是,他们在港岛没有居所,也租住不起房屋,关文煊和他妈妈就搬回外公外婆家。”
所谓的家,也只是一条渔船而已。
看着停靠在海湾岸边的旧船,陆明珠沉默了。
七八个衣衫褴褛的老中青三代渔民正把一筐筐的鲜鱼抬到岸上,卖给挑三拣四的鱼商,岸上有一个老妪带四五个中年妇女或是补渔网、或是给鱼开膛破肚。
傅玉麟指着一个赤脚抬筐的少年说:“他就是关文煊。”
陆明珠看过去。
瞧着比傅玉麟大两岁,皮肤黝黑,身形高瘦,但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竟然跟已去世的关家干爹有四五分相似,眼神坚毅,一如关家干爹为抗战奔走的时候。
他的裤腿卷到膝盖位置,露出深深浅浅的疤痕,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傅玉麟细心,注意到陆明珠的目光,他就说:“高老太婆罚跪弄的,罚关文煊跪在碎瓷片上,鲜血淋漓,留了疤。我问过关文煊,他说是他十岁时发生的事情,高老太说钱丢了,肯定是他偷的,不顾他抗议就打他一顿,接着罚跪,两天不给水米,还是他爸省下自己的口粮偷偷塞给他。至于他妈妈,分配到的食物根本吃不饱,老太婆管吃管喝,每天限量。”
“可恶至极!”要是高老太在跟前,陆明珠一定叫保镖把她摁在碎瓷片上跪十天半个月。
关文煊看到傅玉麟,放下鱼筐就冲过来。
“傅玉麟,你来找我的吗?”他非常感激傅玉麟借钱让他读书,虽然没同意。
“关文煊,我姑姑要见你。”傅玉麟指了指陆明珠,对他说道:“你和我一样,也得喊她一声姑姑。”
“姑姑?”关文煊眼里尽是疑惑。
高家仅仅比普通人家强一点,他生于市井之中,只在电影和广告里看到过这么好看的人。
不不不,电影和广告里的女明星没她好看,也没她富贵。
雪肤花貌,明眸皓齿,虽然没有穿金戴银,但衣饰精美程度是闻所未闻,一双手白得像玉雕,气质典雅,雍容华贵,不像是该出现在他们这里的人。
“您见我?为什么?”关文煊不明白。
陆明珠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温柔,“我姓陆,我叫陆明珠,以前住在上海,如果你爸爸高山真是被高老太从关家替换出来的孩子,那么他就是我的干哥哥,我就是你的姑姑。”
关文煊呆了下,“傅玉麟,这是怎么回事啊?”
傅玉麟飞快地解释道:“在你爸丧礼上听说他被调换,我就记在心里了,因为姑姑出国没回来,所以我不方便告诉你。现在可以说了,你的亲祖父母,也就是老太婆的哥哥嫂嫂,他们是咱们姑姑的干爹干妈,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借钱给你读书?”
关文煊瞬间搞清楚了,“咱们有这渊源?”
“我也是姑姑找回来的。”傅玉麟和他是同病相怜。
关文煊摸了摸头,有点不知所措,“那我亲祖父母知道吗?高老头高老太在说出真相后就跑去上海认亲了,亲祖父母没发现吗?几个月了,也没见他们来找我,怎么是姑姑来?”
陆明珠叹气:“你的祖父母去世十几年了。”
“十几年?这么说,高老头高老太如愿了,他们的儿子继承了整个关家。”虽然没见过亲祖父母,但想到父母和自己吃过的苦头,关文煊就觉得好不公平,尤其是他爸爸,几乎被养废了,大字不识几个,只会在米铺干伙计做的工作,平时也是懦弱无能。
唯一的坚持就是送他上学。
不顾高老头高老太的阻止,请岳家出面施压,关文煊才得以入学,一直很用功,就是想学有所成,带父母离开高老头和高老太。
结果,父亲没有等到就被累死了。
说是累,其实也是生病,没钱治病,硬生生拖死的。
看到关文煊脸上的愤然,陆明珠道:“关家没有财产给他继承,关家的财产有些折在战火中,有些献给抗战前线,关山海出国都是问我爸妈借钱,已经连本带利被我要回来了。不过,他娶妻生子花的都是关家钱,也肯定有自己的私房,还了钱以后还有庄园,我帮你要回来。”
关文煊惊喜道:“他没继承关家财产?”
陆明珠点头,“虽然没有财产可以继承,但私房绝对从关家拿的,都是属于你爸、属于你的。”
“可是和整个关家财产相比就微乎其微了呀!您不知道,高老太说关家历经数代,开过米厂、面粉厂,还有纺织厂、食品厂,有很多商铺和房子,过手的金条银元海了去,积累到现在少说有千万家产。”关文煊解气了,“高老头高老太应该不知道这些事,他们还往上海跑哩!”
“她吹牛的。”原身印象中的关家根本没那么有钱。
不对,原身在上海,没见到高老头高老太吗?他们要是找不到关山海,一定会闹开才对,可是白绢上没有任何记载。
难道高老头高老太到了上海就偃旗息鼓了?
不是没可能。
关文煊笑道:“不管是不是,我很高兴他们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
“其实还是得逞了,关山海受到最好的教育,而你父亲应该被他们养废了,而你也没过过好日子。”陆明珠心疼,心疼干爹干妈那么好的人却抚养一个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临终前还在问关山海夫妇和孩子们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
关文煊却道:“如果我爸爸还是大少爷,和我妈是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有我。”
陆明珠一愣。
他还真没说错!
“你妈妈呢?”陆明珠看向忙碌的一群妇女,不知道哪个是他妈妈。
关文煊扭头冲着她们喊道:“靓女,快过来,有好事儿!”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皮肤黝黑、面容平凡的中年妇女笑骂道:“什么靓女?我都老得不能见人了,跟你说话的才是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