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她刻意为之。
她有一个很雅致的名字,叫作赵瑾华,是个孤儿,但很争气,成绩非常优秀。
“陆明珠同学,明天有空喝茶吗?”她问。
陆明珠颔首,因为她想起一件事。
事关赵瑾华。
她并不在原身记录的白绢内,但存在于陆爱国为主角的小说中。
赵瑾华翻译水平很高,几年后被母校聘为教师,回校教书,结果就是这个职业给她带来致命的打击。
为了保护她自己的老师,被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和老师一起下放
因为出身问题,所以她算是比较好的,没当场死掉。
平反后,她顶着一头斑驳白发回到校园,继续她的教书生涯。
大概是1992年,通过DNA鉴定技术,她的亲哥哥找到她。
她是幼时被人拐走,从而下落不明,全家一直在找,找了多年没找到,后来迁居海外,父母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就是找到这个妹妹,让儿子继续寻找。
恰逢改革开放,她哥哥就又回了国。
陆明珠不认识她哥哥,但认识她爹,还有那么几分交情。
不是别人,就是颜料大王赵波。
任谁都不会想到,赵家一直在找的女儿居然就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和赵波的长孙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要是和赵家人长相相似说不定有被认出来的几率,偏偏她和赵家人不像!
赵家人普遍是矮矮胖胖的体型,长相平凡,她却是身形苗条,脸蛋小巧,五官精致,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女郎。
婚姻很坎坷,经常被家暴,后来其夫其子和她划清界限,转身娶了赵
红霞。
等等,赵红霞?
不是刚刚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女郎吗?
而这时,赵瑾华还没遇到那个家暴她的丈夫。
陆明珠又犯了多管闲事的毛病。
第二天,谢君峣留在饭店检验李同志带来的样品,还要去工厂查看,陆明珠就和赵瑾华相约于西餐厅,喝英式下午茶。
赵瑾华冲陆明珠举起茶杯,“很久没见你,别来安好?”
“我很好,你呢?”陆明珠记得赵瑾华工作不太顺利,经常被同事排挤,原因就是那个同事喜欢的邻家哥哥喜欢赵瑾华。
关于这个同事的形容,很像赵红霞啊!
赵瑾华抿嘴一笑,“我现在是翻译,主要负责培训友谊商店的售货员,教他们外语,让他们更好地为国际友人服务。即使我没去过友谊商店,我也知道你这个大客户,真是好大的手笔,难怪我们领导都动心了。”
“我们家里的人多,用到的东西比较多,再加上很多物品还可以用于生意上,不知不觉就买多了。”陆明珠喝了一口红茶,“火腿吃不完我就会送到酒店,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
赵瑾华想了想,问道:“我有个好朋友是卖文房四宝的,你有需要吗?”
陆明珠挑眉:“文房四宝?”
“就是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之类,顶级货色。”赵瑾华道。
“在友谊商店里没见到。”陆明珠觉得这些也是生活必需品,像贺云、陆父和谢君颢这些人都有练习书法的爱好,而好的文房四宝绝对值得收藏。
赵瑾华莞尔:“友谊商店没收录的东西多了,国际友人对这些不大感兴趣。”
陆明珠很给面子,“你给我一个地址,我改天去逛逛。”
赵瑾华立刻从手袋中拿出英雄牌钢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和朋友姓名。
“别的不说,她家的墨是绝对好,祖传的方子,用金箔和数十种药材精心制作而成,落在纸上,千年不变色。”赵瑾华慢慢地放低声音,轻叹道:“原本是私人作坊,后来变成国营作坊,但我知道他们家有一批古墨想出手。”
陆明珠果然很有兴趣:“是吗?那我一定得去了。”
“你肯定不虚此行。”赵瑾华所认识的人中只有陆明珠最好说话,也最有财力。
两人定下此事,陆明珠慢慢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目标上。
“赵瑾华同学,我记得你后背有块蝴蝶状的胎记,你能让我把它拍下来吗?”陆明珠直接开门见山,在赵瑾华疑惑的眼神中说道:“我有个老朋友一直在找被拐走的女儿,他那个女儿后背就有这样一块胎记。”
赵瑾华一怔:“不可能,我是亲生父母扔在孤儿院的。”
陆明珠就问她:“你确定把你扔在孤儿院的人是你亲生父母?”
“院长妈妈是这么说的。”赵瑾华对幼时的记忆早就没了,“说我亲生父母养不起我,所以把我送到孤儿院谋求一线生机。那一年,有个很高贵的夫人捐给孤儿院很多物资,孤儿过得比有父母的穷人还要好,至少饿不死。”
陆明珠却道:“人贩子经常打着幼童父母的名义把所拐卖的幼童带出城。”
赵瑾华叹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我就不太可能了吧?你那什么老朋友会把自己女儿弄丢了?和你们家交情好的一定非富即贵,难道没人照顾他家的千金?”
“里应外合吧。”陆明珠不太清楚,“只知他们找了很多年,可惜人海茫茫,找不到。”
赵瑾华却无惊喜之色,“你想拍就找房间拍吧,我不觉得是我。”
陆明珠就把她带回国际饭店,锁上总统套房的门,自己亲自给她拍照,除了背面的胎记照片,还拍了正面照。
赵瑾华突然想起一个疑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这块胎记?”
在后背,平时可没露出来。
陆明珠胡编乱造:“在香江偶然碰见一个在孤儿院做过义工的修女,听她说的。”
以前这家孤儿院有好几个修女,后来撤出了上海。
赵瑾华哦了一声,也没怀疑。
接下来,陆明珠按照她提供的信息找到纸店,提起赵瑾华的名字后,售货员带她和谢君峣到仓库,从最深处拿出一批古墨。
“过完年我就要被调走了,想为这批古墨找个好买家。”她这么说道。
除了这批古墨,还有数十方砚台和许多湖笔、宣纸。
她从古墨中拿出半截使用过的古墨,告诉陆明珠:“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先试墨。这批古墨就是有点传承的意义,新墨的品质一样好,都是经过千锤百打,而且是我父亲和祖父带兄弟们亲手做出来的,他们现在是工人。”
陆明珠试用时发现古墨新墨落在纸上均黑亮如漆,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谢君峣也道:“好墨!”
“带回家送给契爷和大哥,他们一定喜欢。”陆明珠买下所有古墨和大批新墨,纸笔砚台同样买下来,“我也要好好练书法,给好好做榜样。”
谢君峣鼓励:“你一定是最好的榜样。”
想女儿了,难免加快脚步。
在这一个月内,王兴财顺利辞职,办理好交接手续,退掉家中的保姆,携带不多的余财和行李,和林香莲一起登上陆明珠乘坐的豪华游轮。
陆明珠买的东西虽多,但豪华游轮货仓极大,完全放得下,不需要另外雇船。
友谊商店派人派车,亲自把她买的东西送上船。
陆明珠没立刻进入一等舱,而是和谢君峣在甲板上看风景。
下一次再来,风景恐怕就不是这样的了。
“外面太冷了,咱们回去。”谢君峣觉得她小手冰凉,像一块寒玉,不禁心疼道:“以后我们带好好周游列国,少来内地。”
明明是赵红霞出言不逊,可却不了了之。
陆明珠靠在他身上,而他靠着栏杆。
“你有空周游列国吗?”陆明珠的声音懒洋洋,“我们这次回来花了不少时间,大哥不让你去上班才怪。”
谢君峣叹气:“好好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接班?”
陆明珠抿嘴笑:“她才一岁半,少爷。”
“遥遥无期。”谢君峣哀怨。
就在他们聊女儿时,游轮正式起航。
离开码头,劈开波浪,朝着浩瀚的方向继续前行,寒风并不影响出来到甲板上喝下午茶的外国乘客,也有一部分华人出来赏风景。
越往南越暖和。
数日后,快抵达香江的时候,突然有游轮乘务员找到陆明珠,她是个白皮肤的外国女郎,用一口急速的英语道:“您好,您有一位姐姐吗?”
“你说什么?”陆明珠没反应过来。
乘务员就说:“有一位比您大很多岁的女士在餐厅闹事,起因是她的儿子和人发生争执被人打破了脑袋。很遗憾,被打伤的乘客是英国贵族,闹到最后,她就说那位尊贵的客人是敲诈勒索,说她妹妹就在这艘游轮上。”
陆明珠眉头一皱:“她的名字该不会是康莹莹吧?”
“身份证件上写的是姓陆。”乘务员道。
“她不是被禁止出境吗?怎么混上船的?”如果不是她儿子闹事,说不定她根本不会露头让自己知道她在这艘游轮上。
陆明珠决定去看看。
谢君峣很不耐烦,“管她干什么?”
“下船后好把她遣返啊!”陆明珠是打定主意让她留在上海接受未来的惩罚,“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居然能找到离开的机会。”
王兴财办事不行啊!
陆明珠打发人告诉他一声,不慌不忙地起身去餐厅。
她很少在餐厅吃饭,多数时候是乘务员把一日三餐送到船舱。
抵达现场,果然看到一个英国人捂着额头,额头已经包扎过了,缠着一圈白色绷带,脸色不善地瞪着康莹莹娘仨。
陆明珠走过去,“康莹莹你真是好本事!”
康莹莹马上对受伤的英国人说:“我妹妹来了,她是我的亲妹妹,要赔偿就让她赔偿,我们是一家人,是一伙的。”
以前不太好的英文,此时说得居然有点流利,一点都不磕巴。
“胡说八道!”陆明珠脸上闪过一抹冷笑,对那个英国人微笑道:“嗨,哈里,好久不见,你这是去香江找朱莉的吗?她不是我姐姐,我建议你对她追责,然后以故意伤害的罪名送她进监狱,遣回上海服刑。”
真是无巧不成书,康莹莹儿子打伤的人居然是朱莉表哥,那个叫哈里的摄影师。
哈里对陆明珠的态度非常友好:“朱莉即将嫁给你的哥哥,我们也算得上是亲戚了,如果是亲戚,那么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明珠笑道:“你我算亲戚,和她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