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吃饭,她匆匆上楼,换好衣服,拿着装有课本纸笔的书袋下来,交代谢君峣:“你自己慢慢吃,我先上学去了。”
谢君峣忙递上他在陆明珠换衣期间让容姐装好的饭盒,“在路上吃一点。”
陆明珠接在手里,“贺先生,再见。”
贺云含笑道:“再见。”
待陆明珠离开,他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礼貌地说:“不打扰小谢先生吃饭了。”
失去和陆明珠共进早餐的机会,谢君峣心里很不高兴,倒没表现在脸上,只皮笑肉不笑地道:“贺先生现在满意了?”
要不是他突然出现,自己早就洗脸刷牙和陆明珠一起吃完早饭了。
贺云露出无奈的神色,像个温厚儒雅的长者,“小谢先生,我并不是你晚起的罪魁祸首,你无需迁怒,我只是来请明珠帮忙而已。”
“有很多人乐意给贺先生帮忙。”谢君峣道。
“但我信不过其他人。”贺云也有理由。
谢君峣暴躁起来,“明珠说她没时间,您赶紧找别人,那位曲师傅就挺好。何况如意干妈只请您,没来找明珠,说明不需要明珠出现在此次行程中。贺先生,您自己说您把她当作晚辈,那就请您做一位令我们尊敬的好长辈。”
贺云轻笑,“我没见你对我有几分尊敬。”
他现在把陆明珠视作珍爱的晚辈,在各方面稍加照拂,愿她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但谢君峣总觉得他别有用心,还教得陆明珠对他避而远之。
贺云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
晚上参加一场酒会时碰见陆父,两人到阳台喝酒时,他含蓄地提醒道:“谢君峣是不是有点太肆无忌惮了?没名没分的就登堂入室,岂不影响明珠的清白名声?我听说,谢家二老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长辈,早已有钟意的儿媳人选。”
陆父脸色微微一变。
夜色深沉,灯光暗淡,不容易叫人看见。
很快,他就笑道:“贺先生日理万机,居然这么关注明珠。”
虽然对谢君峣家的情况有所不满,但相比风华正茂的谢君峣,他觉得贺云更危险,是他轻易不敢得罪的人物。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不懂谁?
八十岁老翁看上十八岁妙龄少女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就像他和夏琳交往,外人也只道一声风流罢了。
好在他女儿够聪明,也够果断,果断地远离贺云,减少接触。
分给陆明珠大笔资产傍身的一个原因是陆父怕她缺钱,然后被贺云诱惑。
陆明珠
喜欢收藏古玩字画,喜欢珠宝玉翠,哪一样都得花大价钱,别说一般人家养不起她,就是大部分的富户也承担不起。
他太清楚金钱权势对一个女孩子的诱惑力。
而贺云本人也相当出色,经历得多,养出一身的成熟儒雅、沉稳内敛的气派,心机手段远非谢君峣一个毛头小子可比。
贺云十分镇定地道:“明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关注。”
“过分关注就有点不妥当了,贺先生。”陆父也笑着回。
贺云扶额一笑,“我懂你的意思,陆先生,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我比你年长数岁,也不如你有精力,红颜知己无数,只想好好地做个长辈罢了。”
陆父看着他,表情严肃:“当真?”
“比真金还真。”贺云和他对视,不躲不闪,目光清明。
得到他的承诺,陆父暗暗松了一口气。
笑容不自觉地挂到脸上,他提出一个建议:“既然贺先生如此厚爱,不如定下一个名分,彼此放心,也有利于日后相处。”
贺云挑眉:“陆先生舍得让明珠认我为父?”
陆父笑声爽朗,“她有三个干爹,七个干妈,人人都喜欢她,惦记她,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再多贺先生一个,也不算多。不知贺先生意下如何?”
有他庇护,将来生活更滋润。
陆父是商人,他清楚什么是最佳选择。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贺云当场给他答案,“做明珠的契父,是我之荣幸。待我选好良辰吉日,备好礼物,认明珠入契。”
谢君峣要是惹他不开心,呵呵。
他是父,契父也是父。
二人商定后,陆父回到酒店,以电话通知陆明珠。
陆明珠张大嘴巴:“贺先生认我为干女儿?我喊他干爹?我的亲爹,这不大好吧?”
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喊王兴财的时候不觉得,那是因为父女之间拥有多年感情,而且来往坦荡,反观贺云,之前可是让谢君峣误会过。
陆父不知小女儿心思那么多那么杂,他笑着说道:“不喊干爹就喊契父、契爷、干爸、义父,反正都是同一个意思,给他一个独一份的称呼,恐怕他更高兴。我们来到香江,入乡随俗,你喊契爷就挺好。据我所知,贺先生是闽南人,那边也是喊契爷、契父。”
陆明珠哦了一声,“怎么想起来认我做干女儿了?”
陆父含糊道:“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想照顾你的余生,定下父女名分是最好的选择。”
陆明珠也觉得好,免得谢君峣再胡思乱想。
这时候讲究天理伦常,一旦定下父女名分就永不更改,不像几十年后的干爹干女儿突然变成贬义词,成为男女混乱关系的掩护。
贺云做事,干脆利落。
他选中12月10日,同时是阴历十一月十二。
通知陆父后,便叫人着手准备。
他不打算请很多人来观礼,只向王伯晖夫妇及其母、谢君颢兄弟、安如意等寥寥数人发出邀请,也通知了贺萱一家三口。
谢君峣接到消息,忙去找陆明珠问清楚。
陆明珠正在写《西施》剧本,闻言摊手,“不知道我爸和贺先生怎么交流的,突然决定认干亲,以后他就真是长辈啦!”
不用再担心,开不开心?
谢君峣一点都不开心,他不想在将来某一日给贺云磕头敬茶喊契爷。
不就是那天早上说他老、说他儿孙满堂么,至于这样报复他吗?
谢君峣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前景昏暗。
陆明珠见他神色不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你咋啦?不开心?”
谢君峣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没有不开心,我开心,开心死了!贺先生和你以后做父女,我格外开心,十分开心。”
开心个屁!
早知如此,他就不那么说贺云了。
陆明珠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很开心,“你要是不开心你就说。”
“我要是不开心,你还认他做契爷吗?”谢君峣满怀希望地问她,两眼含光。
陆明珠没有如他所愿,很果断地说:“你不开心是一时的,认干亲是长久的,两家都定下来了,当然不能反悔。”
认下这样一位干爹,好处大大滴哇!
而且,贺云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之前种种全部化作烟云。
谢君峣趴在她肩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倒霉了。”
“怎么会?”陆明珠有点不明白,“认干亲是好事儿,怎么你就倒霉了?”
谢君峣愤愤不平地说:“以后他是你契爷,我们结婚,我得给他磕头敬茶,这就算了,好歹成就良缘,不算什么,就怕他不给我磕头敬茶的机会!”
很有可能哦!
贺云那么小心眼。
陆明珠好笑地推他脑袋,“你想得可真多!快让你的脑子歇一歇。我的婚姻大事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主,那就是我自己,谁都不能左右。别说干爹,就是亲爹也不行!”
谢君峣眼睛逐渐变亮:“你说的?”
“我说的。”陆明珠向他保证,“你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安安心心地给我当男朋友,男朋友做得好,谁阻拦都没用。”
谢君峣握着她的手,拼命地抛媚眼:“明珠你真好!”
哄好男朋友,陆明珠静待认亲之日的到来。
她本来想自己准备礼物以示诚心,陆父说由他来置办,陆明珠便不再操心了。
陆父肯定比她懂得多,准备得更周全。
转眼间,到了12月10日,大吉。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温暖的阳光洒落山顶,给贺家大宅披上一层华丽的金衣。
陆父西装革履,态度十分庄重,携陆明珠登门。
陆明珠打扮得也非常精致,身穿和明玥一起逛街时买的方领丝绸长裙,外罩红色大衣,戴一整套红宝石首饰,宝色瑰丽,衬得她愈加娇艳。
这套红宝石首饰还是当日贺云所赠的其中一套。
耳环、戒指、胸针和项链的吊坠主石均极大颗,殷红如血,色泽澄净,经配钻的璀璨加以烘托,几乎夺去所有人的呼吸。
随哥哥前来观礼的谢君峣好想把陆明珠藏起来,从此不示人。
谢君颢看了弟弟一眼,示意他收敛。
谢君峣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陆明珠身上收回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彰显出名门公子的清俊、雅致和沉稳,绝不比贺云逊色!
很难得,他今天穿了一身大红唐装,喜气洋洋。
衣服上没有绣五福捧寿、流云百福之类的图案,而是绣灵芝如意,绣工十分精美,使其儒雅中透出飘逸,愈加出色,完全不像刚过六十六岁大寿的老人。
谢君峣生出一点儿嫉妒。
都那么老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贺云根本不在乎这小子的想法,他和往日一样招呼陆父和陆明珠,笑容温厚:“明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以后就这样漂漂亮亮的,让谁见了谁都羡慕我有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儿。”
“爸爸说得对,我也以有这样的妹妹为荣呢!”贺萱道。
陆明珠忽而有些腼腆。
活泼惯了,有点不习惯这样严肃的场合。
幸好来的都是熟人,短暂的别扭后,马上恢复自然,在仪式举行前和大家谈笑风生,可惜被大家围在中间,没有机会和谢君峣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