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桌案上文书批阅好,她命人给陆执徐送去一封信。
信上写了两件事,一是约他今日见面,问他有没有时间。二是,若他不空闲,就在信上回答她,他到底作何打算。
信里字里行间,露出几分写信之人心中的怒气,姜静行也的确有些不满。
缘由便是今日早朝。
今日早朝,继续了昨日朝会的争论。
武德帝先是下旨,命刑部侍郎年鸣英前往荆州彻查水灾,紧接着又说起他欲抚慰民心,想派遣皇子前往,问朝臣何人可去。
而她昨日的担忧也落了地。
武德帝心中的人选,果然不是陆执徐,因为武德帝直接以辰王身体孱弱,将人排除在了人选之外。
听到这句话,她当时心情就不好了。
小皇子身体不好,那是辰王府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似是而非,永远没落到实处,可随着这半年他在三法司做出了政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皇子身体好的很。
况且前几日,他还在大朝会上露了面,脸色红润有神,连上次桃林遇袭受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看出几分内情的朝臣,则事不关己地站好。
端王一派的大臣头一个跳出来,纷纷站出来举荐端王,声势出乎寻常的浩大。她看出来,这里面许多人并不偏向端王,之所以此时站出来,怕是听了李伯同这位丞相的吩咐。
吏部尚书正色道:“陛下,端王殿下年岁最长,入朝多年未有大错,可担此重任。”
武德帝颔首,却没说好,只是又问起安王如何。
在文官中,安王素来有着不错的名声,偶尔传出几首诗赋,也备受民间文人追捧,因此也有不少人看好。
姜静行看着两派的人你来我往,你揭我的短,我揪你的小辫子,真是热闹得很。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立太子呢。
她猜测,头顶上武德帝脸色不变,可心中的怒火,怕是不小。
可让她惊讶的不是安王,而是燕王。
因为这次没等武德帝主动问,便有大臣主动走出来举荐他,不是旁人,正是陆执徐几位心腹,人虽不多,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便是让姜静行不满的地方了,因为举荐燕王一事,她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此事完全是陆执徐瞒着她做的。
而燕王和靖国公府的恩怨,陆执徐不是不清楚。
一想到她昨晚还在纠结,要不要找个机会,透露透露自己是女人的事,谁知今早就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真是当头一棒!
姜静行窝在书房里生闷气,却不知,此时陆执徐也是气的不轻。
自从和姜静行定情后,本着互相信任的想法,他便将派去靖国公府的几个暗桩,分批撤了出来。
这本是一件小事,但架不住最后一人,在临走前结识了红锦。
你问红锦是谁?
姜静行觉得耳熟,但要论最熟悉此人的,当属绿阁。
身为同被派来主院的四位侍女里的一个,绿阁本来和红锦住在一间屋子里,绿阁没搬走前,二人可谓是矛盾不断。
绿阁做事稳重,得姜静行看重,在主子跟前时常露脸,而红锦是抱着做姨娘的心思来的,自觉被抢了机会,自然处处看她不顺眼。
后来绿阁细作的身份暴露,姜静行故意表露对她的特殊,又将人单独安置了一个院子,还把其他三人调走了,此举更是惹来了不少人不满绿阁,红锦尤为不忿。
暗桩故意拿此事激她,红锦顿时怒气上头,哪里还记得谨言慎行,当即便把绿阁贬低了一番,言语间满是嫉妒,更是将绿阁说成了,靠着爬姜静行床上位,颇有心机的女子。
暗桩半信半疑,又和其他人打听了几处细节,见也能对得上,便将此事记在心里。
等上报到陆执徐面前,便成了靖国公时常夜宿书房,与侍女红袖添香,恩爱非常,事后将其安置在主院,不日便要收做妾室。
第112章 我想
窗外阳光明媚, 陆执徐倚在窗柩旁,第一反应是不信,他沉声问身后暗桩:“可属实?”
长相平平的女子低头, 肯定道:“属下探查过, 那名叫绿阁的侍女,的确已在靖国公院中住下。”
女子恭谨地递上暗报,心中不解,主子为何如此在意靖国公房中事。
陆执徐自然不会为她解答, 他伸手接过暗报, 指甲挑开, 草草看过, 嘴角顿时噙起冷笑。
等视线落在“玉佩”二字上, 更是怒上心头, 竟还有定情信物!
“好!真是好!”陆执徐气的眼角飘起一抹浅红, 他本就肤色白皙如玉, 这样一看,更是清艳动人。
恰逢姜静行的书信送到,打开来看, 又是满篇质问之语,陆执徐沉着脸,当即便将信扔到窗外。
他对送信的人怒道:“既然你主子不解,本王便亲自上门解答,今夜亥时, 让她等着!”
靖国公府的暗卫身形一顿, 转身便走。
等暗卫离开, 陆执徐挥手示意暗桩退下,一人在窗边站着, 脸上不喜不怒,却无端得让人心里发寒。
孤身一人站了许久后,他走出屋外,将姜静行送来的书信捡起,抖抖上面的土后返回屋里,放到一个黑漆木匣里。
木匣打开,可以看到里面全是书信。
他拿起最上面一封,信封上,用笔墨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小人,寥寥几笔,却将人的身形外貌勾勒的生动鲜明。
只要在宫宴上见过陆执徐,还有他那身亲王蟒袍,便能一眼认出是他。
陆执徐将匣子合上,往日甜蜜在眼前浮现,眉眼渐渐温柔,又恢复到常日的清俊温雅,他自言自语道:“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
不然,他不能把姜静行怎么样,但那名叫绿阁的侍女,绝对留不得了!
另一边。
靖国公的暗卫是一等一的好手,脚程快的很,不到半个时辰,陆执徐的话便送到了姜静行耳朵里。
姜静行正在埋头处理军务。她揉了揉耳朵,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暗卫重复一遍:“辰王殿下说,今夜亥时,亲自上门解答。”
姜静行搁笔沉默,思索这话什么意思。
靖国公府的侍卫外面三层,里面三层,别说来个闯空门的,大罗神仙来了,都甭想毫发无伤地退走。
“你下去吧。”
暗卫退下,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住:“今晚.....你们兄弟休息一日,主院不用值夜了,也告诉外院的兄弟一声。”
暗卫眼神飘忽,点点头推门走了。
姜静行一手支在桌案上,扶额哭笑不得,好嘛,这下她还怎么生气,心思全放到晚上了。
不得不说,小情郎半夜翻墙来见她,真的好让人期待。
*
亥时的月色十分皎洁,一向守卫严密的靖国公府,此时却大开方便之门。
除了府主人,其他人早已入睡,主院书房亮着灯盏,姜静行盘腿坐在窗边软塌上,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书。
灯下人白衣墨发,一派闲适慵懒。
房门轻吱一声,打开又合上,陆执徐缓步走进来,神态自若,就像是走在辰王府的书房里。他一边走一遍打量,目光在书架上扫过,又在剑架停留。
“夜阑剑?”
陆执徐看向姜静行,在她对面落座,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剑是陆奕炳的私藏。”
言外之意,何时送你的?又为何送你?
姜静行翻书的动作一顿。这话不太好接,就算她是根木头,也知道这是个危险的话题,说得多了,又会绕到武德帝对她的心思上。
“你就这么走进来的?”姜静行从书里抬起头,好笑地看他。
陆执徐淡淡道:“是有如何?”
“不如何。”姜静行放下手里的书。
她翻身下榻,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将人拽到窗边,手拉手一起坐好,“主要是怕有人看见,对你名声不好。”
陆执徐任她牵着自己,侧头看她,说道:“知道的人还少吗,你府上的暗卫,我府上的侍从,泰安楼的下人,我与你厮混,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何况我明知你美妾在怀,还不愿挑明放手,如此深情,自己都觉得可笑。
姜静行听出他话中微微的自弃,皱眉道:“你管他们作甚,谁说了什么?”
“没有。”陆执徐否认,还没人这么不怕死,敢在他面前说什么。
姜静行笑道:“那你不满什么?再说了,怎么就厮混了,我们明明是两情相悦。”
“是吗?”
陆执徐姿势端正地坐在软塌上,忽地俯身凑近她,颤着眼睫,冷声道:“那你说说,绿阁是谁?”
“我怎么知道她是......”话题转的太快,姜静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人离得太近,她只觉得受到了小情郎盛世美颜的诱惑,险些招架不住。
不过幸好,小情郎眼中的冷意让她回了神,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但她还是不明白,这和绿阁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之前猜错了,绿阁不是安王府的人,而是辰王府派来的?
胡思乱想了片刻,姜静行脸上的表情很是多变,一会儿不解,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纠结,最后定格在心虚上。
她还没忘记,自己为了钓鱼,小小地出卖了一下美色,还送了一块贴身的玉佩出去。
姜静行摩挲掌中手指,迟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执徐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不会错过她的心虚。他心中抽痛,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掩在袖中。
顶着小情郎想掐死她的目光,姜静行赶紧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那绿阁什么都没有。她是个细作,但我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将人留在身边,完全是为了引出她背后的人。”
陆执徐见她着急解释,心里信了八分,却还是嘴硬:“但愿如此。”
姜静行明白过来这就是个误会,无奈道:“真的不能再真。你若不信,我对天起誓,我若在此事上骗你,便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便要伸手立誓。
对君权神授的古人来讲,“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无疑是最恶毒的誓言,陆执徐哪里舍得,当即伸手,用手指堵住她的嘴。
“我相信你,你别胡乱起誓。”陆执徐不满道。
姜静行点点头,眼中笑意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