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陛下要让靖国公来担任。”霍鉴琦虽然是在询问,话中的意思却很肯定。
既然殿下提到姜静行,又说到京卫指挥使,便只有这一种可能。
很明显御史台这个时候爆出郭悟贪污受贿,且证据确凿,就是为了把位置空出来。既然是专门为了某个人把位置空出来的,那自然不会只是让姜静行这么一名大将,在京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吃空饷,若是如此,难免寒了将士们的心。
陛下虽然收回了姜静行的大部分兵权,但是却给了他这支狼虎之师,甚至算是将自己的命都托付到了姜静行手上,这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章云彻脸色来回变化,最后变得肃穆,不再是前面的谈笑风生。
“如果真是这样,那殿下有什么想法。”
“什么都不做。”
章云彻皱眉,他觉得表哥的想法不好,于是提议道:“听闻靖国公只有一女,如珠似宝,十分疼爱,如今也到了婚嫁之年,最近京中都在传,陛下要将姜大小姐赐婚给燕王做正妃,但到底是传言还不是事实。殿下不久也要纳妃,不如咱们争取一下。”
没想到陆执徐听了这话反而笑了,他又背过身去,望着窗外的湖水。
主殿和陆筠休憩的偏殿相隔甚远,中间是人工开凿的池塘,池中荷花含苞未吐,初春未夏,要想看到满池盛放的美景还要等好久。
他语气缥缈,轻不可闻:“靖国公可不会轻易把女儿嫁出去。”
再说,与其争取一个小姑娘,到不如争取她爹来的实在。
陆执徐想到刚刚的情景不由得莞尔一笑,明明是个白衣墨发,矜贵如仙人般的人物,此时精致的五官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靡丽之感。
他想到了刚刚的事,一向端庄优雅的长公主,竟在听闻姜静行受伤时惊讶而起,脸上的忧心之色更是难以掩饰。
情之一字,真是疏难意料,荒唐难言。
姑姑荒唐,他父皇也是个荒唐人。
……
关于姜绾和燕王的传言,姜静行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但她并不放在心上。
传言之所以是传言,那是因为它多半儿不会成为事实。
姜静行从系统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些唏嘘,这小燕王虽然看着高冷,却有一颗火热滚烫的心啊!
她不仅知道传言是假的,还知道看起来高冷的燕王实则是个痴情种,痴情到为了自己的心上人退出了皇位的争夺。
更奇迹的是,在整本书中,差不多所有男人都爱女主的情况下,这燕王的心上人居然不是女主,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
至于燕王的生母云贵妃,她倒是很想让儿子娶姜绾,只可惜燕王他自己不愿意啊。
燕王的心上人是他宫里一个小宫女,从小伺候他长大。小宫女人美心善,两个人之间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燕王自然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甚至为了小宫女,他和武德帝这个做爹的抗争到底,之后更是对着棒打鸳鸯的云贵妃放出狠话来,若是小宫女死了,他就去出家!
云贵妃看到一向听话的儿子如此叛逆,更是气急,认为他是受了旁人蛊惑,便想着先将人打杀了再说。但武德帝到底还是疼爱这个小儿子的,被逼无奈,只好拦下了云贵妃,让小宫女进了燕王府,成了一名侍妾。
至于朴玲最后为什么会嫁给燕王,也是因为云贵妃,云贵妃不愿儿子独宠一人,说只要燕王能一同娶了朴玲,她就同意儿子纳小宫女为侧妃。
最后是母子二人各退一步,燕王为了心上人的侧妃位置,同意娶了朴玲,而云贵妃也懒得再插手她儿子的府中事。
事情看似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上京城。
随着长公主的车架回府,上京城也越发的热闹起来。
收到了请帖,够资格参加宴会的大家小姐,和年轻郎君们都开始准备起来,以求能在赏花宴上出众夺目。
未婚的郎君姑娘希望能在赏花宴上觅得良缘,风流才子们也希望借此能扬名天下。
为此,售卖金玉首饰,胭脂水粉的铺子这几日是人满为患,连次一等的成衣铺子都险些断货。
毕竟除了主人要盛装出席外,身后跟着的仆人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姜静行本以为,她在长公主赏花宴开始前两日都可以安生在家待着,却没想到先迎来了一道任职圣旨。
今日早朝,御史中丞带着一众御史们当庭上奏,痛斥京卫指挥郭悟贪污受贿,纵容家仆打杀良民,以权谋私插手公案,以致百姓申冤无门等多项大罪。
且事事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根本没有他反驳的余地。
郭悟在朝堂上痛哭流涕,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把所有的事情都认了下来。
人很快被收监在狱,也许是知道自己再也翻不了身了,他刚进诏狱不过两个时辰便咬舌自尽。
事后,文武大臣为郭悟空出来的京卫指挥使的位置,吵的不可开交。
武将们选择冷眼旁观,虽然他们不知道是谁下狠手要弄死郭悟,但都在心底认为,这事应该跟武将勋贵们没有关系。因为这位置就是个虚职,一向都是文臣担任,位置虽高,但到底有没有权利,全看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大雍朝三日一次大朝会,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要参加,就连四位已经开府出宫的皇子也要来听奏。
陆执徐虽不受宠,但身为嫡子,到底还是受武德帝重视的,封号也格外的尊崇几分。
武德帝神情不显,将目光从争执的文臣们身上移开,看向了站在大臣队列前面的几个儿子。
“辰王。”
大殿上顿时一静,文臣们纷纷看向了陆执徐。
背后支持辰王的人自然是眼神一亮,就等着自子主子安排上自己的人,虽然是虚职,但也是触摸兵权的一个机会。
陆执徐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男人,见武德帝面色平常,看似只是随口一问。
他无视大殿上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缓缓走出来。看得出,虽然他在抑制喉咙里的咳嗽声,但还是从嘴角泄露了几分,陆执徐上前行礼说道:“儿臣在。”
武德帝嗓音低沉,问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大殿上的氛围越来越沉重,百官眼观鼻鼻观心,一时参不透陛下的心思,难不成是想着重培养辰王?
沉吟片刻后,陆执徐微哑的嗓音在大殿上回响:“儿臣以为,靖国公最为合适。”
武德帝挑眉,诧异地扫了这个儿子一眼,他对于自己这个嫡子一贯的印象,大体多是体弱多病,与自己并不亲近,只是觉得他与先皇后的性子相像,酷爱诵经礼佛,没想到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武德帝收回目光,同时在心里想到:就是不知是碰巧,还是真的知道。
没错,示意御史们参奏郭悟的正是武德帝本人。
他既收回了伯屿手上的兵权,那自然是要在其他地方补偿回来,总不好委屈了他。
武德帝想到这,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他自然是信任姜静行的,只是伯屿太过恪守君臣之礼,从不逾矩,对于兵权更是说放就放。
这让他真是又爱又恨,恨他的小心谨慎,不信任自己,又爱他的霁月光风,豁达洒脱,但爱恨交织间,到底还是爱意更甚。
他思来想去,京卫指挥使的位置正好,虽是虚职,但位置够高,自己再把兵权给他,也就算的上是位高权重,天子近臣了。
陆执徐话落,整个朝堂都炸了,立刻不少人站出来反驳。
就连一向事不关己的燕王都诧异地看向了自己这位兄长,安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端王更是险些没有维持住自己的神情,笑出声来。
辰王这是要得罪死了靖国公吗?
众人不知武德帝的打算,只以为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辰王与靖国公有了嫌隙,或是他随口一说。
甚至之前在冷眼旁观的武将队列中都有人站出来,严词反驳此举不妥,请求陛下三思。
霍辛也是心底暗骂不好,他兄弟这仕途倒是一帆风顺,可就怕升得快,死得更快,也不知道姜静行是如何得罪辰王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京卫指挥使的位置现在根本就是一个摆设,远不如看起来的位高权重。
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郭悟文臣出身,既没上过战场,也没过人的武艺,他能力有限,根本压制不住这支狼虎之师,连调兵的权利都没有。若是陛下有意削减姜静行手上的权利,说不好还真就顺坡下驴的应了。
陆执徐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面对大臣的疾言厉色只是眉头微蹙。
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武德帝盖棺定论,把这个位置连带着虎符一起,丢给了一心在家摆烂的姜静行,徒留大殿上不知道情况的臣子们大眼瞪小眼。
这朝堂之事真是风云突变啊。
现在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靖国公如今的地位可都是他一刀一枪自己打下来的,行军带兵的本事众所皆知。
众人心中揣测,陛下真是视靖国公为自己的心腹啊,京卫指挥使以前是虚职,虎符还在陛下手里,可今日内监宣旨可是连着虎符一起送去靖国公府的,这位置算是被姜静行坐实了!
第17章 天降馅饼
姜静行神色平静地跪地接旨,身后紧跟着姜绾和李娘子,姜绾面带笑意,李娘子也很为赋闲在家的姜静行开心。
她不是很懂朝堂上的事,但总归有事情做总比没事可做来的强。
姜静行听着头顶上张公公尖细的声音,等张公公念完圣旨,将“钦哉”二字拉起长音。
张公公将卷轴对折,恭敬递给姜静行,脸上笑眯眯的:“国公爷快快请起,这是圣旨,您收好。”
说着,又从身后小太监手上接过木盘,亲自递到姜静行手上,木盘黄绢上放着一枚虎符,上面篆刻着错金铭文。
姜静行看了一眼,知道这是左符,右符还在武德帝手里。虽然只有半枚,但也有了实权,只能持半枚虎符这事算不得什么,毕竟如今在外的所有兵符,武德帝那里都藏有半枚。
她同样笑眯眯的,和张公公客套了几句:“劳烦公公,这些小事怎么还亲自来了。这日头也高了,您吃了吗?要不在我府上吃了再走。”
李娘子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姜静行和张公公还有话说,便主动拉着姜绾告退,吩咐旁边的管家和下人,招呼着一众随行的宫人去吃茶用膳。
张公公见此情景并未阻止,他就喜欢靖国公这股亲热劲儿,满宫的贵人们,也只有靖国公将他这个老太监当友人处,无论是在宫里宫外,有无旁人在场,每次见他都会上前打个招呼,丝毫不在意身后大臣们的眼光。
甭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靖国公这番磊落作态,到底是比旁人的奉承来的强。
他冲着一个清秀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见此,原本不肯挪脚的小太监们,这才听话地跟着管家去了偏院。
管家将准备好的喜钱塞到小太监们手里,也带着下人们告退了。
张公公被捧的开心,笑的脸上满是褶子,他能在御前伺候这么多年,自然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做投桃报李。
见院子里没有人了,张公公也不再跟姜静行打马虎眼,直接将早朝上发生的事说了个一干二净,自然也包括陆执徐的举荐。
姜静行自然有办法知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何事,但她更明白人老成精,张公公是从前朝活到今天的太监,浸淫宫闱几十年,看事情可比大多人来的明白。
她偶尔应和张公公几句,两人谈了一会儿,这才算是将这件事情理清。
“国公爷是个钟灵神秀的人物,但这做官啊,还是跟做人不一样的,甭管多大的能力,总归要上头人的看重才行。”张公公暗指道。
“张公公说的对,本公刚回京不久,与辰王也不熟,想来日后要好好感谢一番辰王的举荐之恩了。”姜静行假装不懂,岔开了话题。
张公公心里啊呀一声,感叹这靖国公脸皮过厚,真是能装,便说的又直白了几分:“那国公爷可否要随老奴进宫谢恩。”
姜静行知道,张公公指的是她和武德帝那点破事儿,毕竟武德帝才算是她的上头。但她刚拒绝了武德帝的告白,对武德帝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往他跟前凑。
进宫谢恩这事儿还是算了吧,还是让她在家苟几天吧。
面对姜静行的婉拒,张公公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