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为何说这位公公和刺客没有关系?”
姜静行故作疑问, 打破了沉寂:“既然身为内监, 说不定就是在前朝侍奉过的人, 保不准他同刺客一样, 也是想为旧主复仇。”
张公公不知何时递上了那串黑檀佛珠,武德帝随手拨弄着,说话的语气也听不出喜怒:“你是想说韩妃与刺客有关。”
陆执徐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父皇, 韩妃娘娘是后宫妃妾,儿臣不敢妄言,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的是姜静行。
她很好奇,这位刘公公除了武功高以外,难道还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陆执徐低头, 好似有些难堪地说道:“只是这位刘内监...并非是公公。”
“咳咳。”
姜静行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但此刻满殿的人已经没有注意力分给她了,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在后宫里还有个真男人藏着!
见武德帝脸色渐渐变得难看,陆执徐还不忘补上一句:“儿臣也很震惊, 调查一番后才发现,此人乃是在多年前由韩妃娘娘亲自带进宫的,对外只说是天阉之人。”
等惊讶过后,姜静行迅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习武之人讲究身体五行协调,内感恒平,而大部分太监因为身体上的残疾是无法修行内功的,也就是说太监是很难在武艺方面有所造诣的。
不过要是这么一想的话......我勒了去!难不成这就是小皇子的后手,刘公公是韩妃的情夫!
嘶——姜静行震惊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瓜地里的猹,刺客什么的倒是不重要,但皇家的瓜是真香啊!
前有志向高远的贵妃,胆敢众目睽睽之下撩拨大臣,后有皇子生母,暗搓搓在身边藏了个真男人。
皇宫女人的生活现在都这么丰富多彩的吗!
这皇宫的主人他知道吗?
姜静行偷偷撇了一眼武德帝,很好,佛珠都快被捏碎了。
“张德全。”武德帝一字一句地启唇,嗓音如同浸在寒冬腊月里一般:“将人都带来。”
“奴婢遵命。”
张公公弓着腰退出明光殿,双腿都在打颤,脚下更是连丁点的声响都不敢发出。
乍然听闻这样的宫闱秘事,他实在是担心事后自己小命不保!
事情发展太快,姜静行虽然很好奇接下来的事,但再留下可就有看武德帝笑话的意思了。
所以她假咳一声,主动说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不必,你也算是当事人,听一听吧。”
武德帝其实没有多在意自己的女人是否忠贞,他心中更多的还是身为帝王被人冒犯的怒火,而其中一小半,还是被姜静行看了笑话的恼怒。
他继续用指尖挑拨掌心佛珠,明明是木制的,发出的声音却宛如玉石相击,一下一下地敲在人心上,陆执徐的话太过震撼人心,所有人缄默不语,侍奉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将头低到了脖颈。
刑部天牢离皇宫有一段距离,去拿人的羽林卫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所以先到的是韩妃。
身穿藏蓝宫装的妇人跪在殿中,明明儿子都有二十岁了,可这当娘的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年轻倒还是其次,只不过韩妃的样貌实在是出乎了姜静行的意料,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温柔如水,或是艳丽动人的妇人,却没想到这位引出诸多风波的美人,竟是难得的英气从容。
而英气说的是她的相貌,从容则是说的这位韩妃娘娘的气质,即便是跪着,也是跪的笔直,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丝毫慌张。
姜静行隐晦地打量着韩妃,心中突然出现一种怪异的感觉。
韩妃......竟然会让她觉得面熟。
可她很确定,她以前从未与这位韩妃娘娘打过照面。
大约过了一刻钟,羽林军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走进来,然后直接将人扔在明光殿的地板上。
人到齐后,武德帝沉声问道:“韩妃,你有什么话说。”
韩妃皱眉,明亮的双眼直直看着武德帝,五官深邃的脸上满是疑惑:“臣妾不知陛下何意?”
武德帝看向陆执徐,陆执徐走了出来。
“不知娘娘可认的此人。”他指着脚边半死不活的人问道。
闻言韩妃微微低头,将人打量几息,这才惊讶道:“竟然是臣妾宫中的刘雍,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竟被用刑至此。”
“此人夜闯天牢杀人。”陆执徐脸上也是显而易见的惊讶,“难道娘娘一点都不清楚吗?”
韩妃冷嗤一声:“辰王这话真是好笑,人是殿下带走的,他做了什么事,殿下竟来问本宫?”
陆执徐脸上的笑意淡了:“小王将人带走是因为此人负责宫宴酒水,可就在关进天牢当晚,他却伙同二人杀了唯一存活的刺客,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韩妃脸色骤然冷下来道:“殿下莫不是想说本宫就是幕后真凶。”
“小王不敢。”陆执徐脸色也冷了下来,“只是娘娘可否知道,刘公公乃是完人,并不是公公,外男擅自进入后宫,乃是诛三族的罪过。”
听到刘公公是个真男人,韩妃下意识直起身,失态大喊道:“这不可能!”
待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后,她急忙向前膝行几步,言辞意切地说道:“陛下可要相信臣妾,臣妾是真的不清楚这些事,刺客的事更是与臣妾无关。
“刘雍...刘雍他是陛下登基前,太后娘娘送给臣妾使唤的人。”
说着,韩妃本来英气的眉眼也软了下来,倒是格外让人动容。
“陛下,臣妾自失去孩子后便日夜在宝华殿诵经,这是满宫皆知的事情啊。”
韩妃留着泪为自己开脱,嗓音中满是急切,看起来倒也有那么几分真实。
姜静行看着武德帝从宝座上走下来,他沉着脸走到韩妃身边,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朕要你说实话,宫宴上的刺客跟你有没有关系。”
嗯?嗯?嗯?
不应该问韩妃和刘公公是什么关系,先搞清楚自己头顶帽子的颜色再说吗。
姜静行疑惑地睁大眼,这事情的走向她怎么越看越不明白了!
武德帝的话掷地有声,不仅让韩妃脸色大变,就连摊在地上的人都有了动静。
姜静行没有忘记这位刘公公是个身手不凡的,她警惕地站起身,盯住地上人的一举一动。
还活着的刘公公挣扎着睁开眼,却挣脱不开羽林卫的钳制,而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骂人,只见他气若游丝道:“暴君,你不得好死。”
武德帝冷漠地看向脚边宛如一滩烂泥的人。
“若朕是暴君,那魏毅便是猪狗不如。”
这魏毅不是别人,正是前朝末帝的名讳。
刘公公被武德帝的话刺激到,眼珠瞬间瞪大,吐出一口鲜血:“暴君......”
说完便歪头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羽林卫快速上前检查他的情况,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最后羽林卫脸色微变道:“陛下,此人已咬舌自尽。”
见到这一幕的韩妃手指抽搐了一下,大约是武德帝掐人的力道太大,她眼中泪水缓缓滑落,人也开始哽咽起来。
“臣妾是清白的,陛下若不信,大可将臣妾宫中人一一上刑问过。”
武德帝松手将人甩在地上,韩妃痛呼出声,却还不忘为自己辩解,只不过她这次的矛头却指向了陆执徐本人。
“辰王殿下若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嫉恨本宫,大可直接杀了本宫,完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又是刺客,又是私通,倒真是难为殿下了。”
韩妃的话越说越凄厉,说完竟踉跄着站了起来,然后扭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武德帝。
见人不为所动,她泛白的嘴唇颤抖着嗫嚅:“陛下既不信臣妾,那臣妾便自证清白。”
听到韩妃这话,陆执徐皱眉,姜静行心中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韩妃话音刚落,整个人便直直向身前的朱红梁柱冲去。
事发突然,姜静行又离得太远,而离韩妃最近的武德帝也没有及时出手阻拦。
女子额头撞在镶嵌着金玉的实木柱上,发出“碰”的一声。
与此同时,明光殿门口也传来一声大叫:“母妃!”
我去!这安王又是哪里来的!
看着急奔过来,伸手接住韩妃的人,姜静行感觉今日自己有点撑,这一出接一出的,真是好戏连连啊。
她看向滑落在地的韩妃,衷心觉得这女人好本事,先是柔情示弱,无果后又扯上章皇后的往事,拉住陆执徐下水,最后再演一出触柱以示清白。
就是不知道这安王是意外还是有人安排的,若安王也是韩妃提前叫来的,那这韩妃真是不容小嘘啊。
姜静行围观今日韩妃的表演,觉得当年章皇后真是败的不冤。
第69章 姜静行:我手中的鸡汤已经端好了
姜静行双手揣在袖中, 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家人表演,心中想法则是百转千回。
韩妃顺着梁柱滑落在地,她双眼紧闭, 额角鲜血淋漓, 正躺在安王怀里生死不明。而安王则跪在一旁,抱着人连声高喊:“母妃,母妃您醒醒。”
见韩妃一动不动,安王又开始对着角落里的宫人怒喊:“还不快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可明光殿的宫人向来都只听从武德帝一人的吩咐, 这些人那里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可以使唤的。
更别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韩妃之后能不能活着都还是一个问题呢, 哪有人愿意蹚这趟浑水。
一群人对安王的呼喊充耳不闻, 安王急的额头冒汗, 只得对着一旁的武德帝哀求道:“父皇, 儿臣不知母妃犯了什么错, 但求父皇开恩, 先让太医来看一看母妃吧,儿臣不能看着母妃身死无动于衷啊!”
长相俊秀的青年哭的涕泗横流,一片孝心看着就让人动容。
“父皇——”
武德帝看着眼前的母子二人拧起眉, 可周身让人感到压抑的威势却淡了下去。
他摆手示意羽林卫将刘公公的尸体拉下去,同时淡声说道:“去叫太医。”
殿门口站着的宫人如蒙大赦,立即向太医院跑去。
陆执徐同样也在盯着安王母子看,在发现安王悄悄松了一口气时,他眼中迅速滑过一抹狠意。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今天一定要韩妃死!
陆执徐抬步就要向武德帝走去, 可他刚迈出一只脚, 就感觉自己腰间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发现姜静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