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跟去的侍卫叫进厢房,事无巨细地问过,侍卫也一一回答,还不忘说起陆执徐的伤情。
陆筠虽然诧异陆执徐也在,但姜静行才是她问话的重点。
等听到姜静行肩上伤口距离脖颈不过寸许时,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李嬷嬷让侍卫退下,上前将人半搂在怀里,她像陆筠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背,安慰道:“靖国公是福缘深厚的人,日后遇事也会逢凶化吉的,公主可莫要再哭了,小心伤了眼睛。”
听着耳边嬷嬷的安慰,陆筠擦擦眼角,喃喃道:“嬷嬷,我后悔了,我本以为我们还有很长的将来,却忘了世事最是无常。”
“嬷嬷,等回了京都,我便去请皇兄赐婚......”
......
与此同时,姜绾派去报官的人也到了衙门。
最新一任的京兆府尹姓刘,是个四十出头的武官,本来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物,可当他知道失踪的人是谁后,还是吓得脸都青了。
旁边站着的师爷赶紧推了他一把,这才让人回了神。
等靖国公府的侍卫说清,这位刘大人二话不说,直接将衙里闲置的人都叫了出去。
眼瞅着他自己也要跟上去的时候,师爷又拽了他一把。
“我的大人唉,您去干什么?靖国公那是什么身份,陛下的心腹!大人您还是快入宫吧!”
“对对对,真是昏了头了。”
刘大人拍拍脑门,立即调转马头。
第83章 陆筠:伤心
只可惜马是好马, 京兆府位置却不大好,这一点是单指它离皇宫的远近。
不说别的,最起码刘大人到皇宫的时候, 说巧也不巧地赶在了武德帝晚膳前头。
通往明光殿的道路烛火通明, 张公公将云贵妃拦在门外,低声劝道:“哎呦,娘娘您来的可不凑巧,京兆府尹刘大人刚进去, 陛下恐怕是顾不上同娘娘一块儿用膳了。”
云贵妃侧耳去听殿里的声音, 果然听到还有外人, 于是她转过身, 打算一会儿再来。
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 屋里又传出武德帝带有怒火的呵斥声:“靖国公一朝国公, 竟在你管辖的地界丢了!若是今日你不能将人平安带回, 你这京兆府尹明日就给朕让贤!”
刘大人赶紧低头:“回陛下, 臣已将衙差都派去,五军都督府也在加派人手,只是事情紧急, 臣不敢隐瞒。”
武德帝闻言怒气稍减,他压制住心里想要杀人的冲动,沉声道:“你退下,朕要第一时间知道靖国公平安归来的消息!”
殿外,靖国公三字让云贵妃心中一紧。
她对着张公公试探道:“本宫是受召而来, 若是回去, 岂不是冒然违旨, 公公还是为本宫通传一声吧。”
闻言,张公公面露难色, 只道:“那娘娘稍等。”
他走进明光殿,被训了一顿的刘大人也擦着额角冷汗出来。
宫殿里,武德帝失魂落魄地坐在龙椅上,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张公公行了个礼,还没等他说话,武德帝头都未抬地问道:“何事?”
张公公小心回话:“回陛下,是贵妃娘娘来了,您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可要......”
“让她回去!”
武德帝不耐烦地打断,眼下姜静行下落不明,他哪还有心思和妃子用膳。
张公公瞬间闭嘴,小心退回到殿外。
明光殿重回寂静。
武德帝眼底的怒火逐渐消散,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懈,心底的刺痛让他感到陌生,脑海里也是从未有过的杂乱无章。
他怔怔凝视着桌上华贵的香炉,目光停留许久,忽的,略带几分苦涩的呢喃声响起:“伯屿......”
张公公对着殿外的云贵妃摇摇头:“娘娘先回吧。”
云贵妃绷住嘴角的笑容,得体道:“既是如此,本宫便先回去,劳烦公公了。”
张公公接过锦绣递过来的银子,笑道:“娘娘客气。”
云贵妃笑着转身,可等她转过身后,美艳的面容瞬间就沉了下来。
等走到一处僻静宫道,她拉住锦绣:“去查查,可是宫外的靖国公府出了事。”
锦绣不漏声色地点点头,悄然退下。
姜静行不知上京城现在为了她已经是人仰马翻,各方出动,不过就算知道,她现在也顾不上了。
过完这惊险又刺激的一天,她现在只想打道回府。
可谁知,她刚带着家里两个女人踏出泰安寺的山门,半道上就杀出一只拦路虎。
姜静行看着眼前拦路的侍女,干笑道:“不知公主殿下因何事要见本公。”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
侍女偷偷抬头看向眼前高挺的男人,心里默默感叹道:好俊美的大人,怪不得公主殿下不让驸马近身,李琰那个酒囊饭袋怎么能和眼前人比。
也不知想到了何处,在姜静行的注视下,小侍女的面皮越来越红。
同时,在场的姜绾和姜璇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姜璇也不是傻子,经过白日里那一出,她怎会还看不出陆筠交好自己的目的。
姜静行不知道陆筠那句石破天惊的“姜郎”,比起去见陆筠,她还是更愿意与桃林里的黑衣人再战三百回合!
所以她婉拒道:“此时天色已晚,本公若去见殿下,恐多有不便,还望你回去替本公转达对殿下的感激之情,今日殿下能出手相助,本公感激于心。”
说完,转身便要越过侍女,门口靖国公府的马车已经等候许久了。
侍女见人要走,赶紧阻止道:“国公留步,殿下是想请您帮忙找样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姜静行脸色一沉:“何物?”
侍女此时也拿出了陆筠心腹的作态,微微一笑道:“是荷包,公主说上次在宫里,与您见面时丢了个荷包,想劳烦您帮着回忆回忆,殿下也好让人去找找。”
围观完侍女和姜静行的对话,姜璇眼神颇为古怪,什么荷包如此贵重,竟还要劳烦一国国公亲自去找。
想到这里面可能蕴含的种种深意,她不禁向姜静行投去意味不明的视线。
侍女微笑:“国公意下如何?”
姜静行张了张嘴,没说话:......
姜静行合上嘴,正要再拒绝,身后却传来一道温婉柔和的女声:“父亲。”
她回头,就见自己一向体贴的女儿,脸上挂着无比温柔的微笑,走到自己面前,仰头道:“父亲还是去帮一帮公主殿下吧,想来殿下也是等急了。”
看着眼前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姜静行的眼神一言难尽:不瞒你说闺女,这东西现在就在你爹我的书房里放着。
唉?
突然,姜静行心底出现一种微妙的感觉,说起荷包,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听到姜绾的话,侍女也插嘴道:“姜小姐说的不错,国公还是先随奴婢走吧。”
可她话音刚落,姜绾便看向了她,目光冰冷森然,却柔声道:“姐姐稍等,容我与父亲说几句话。”
此时姜静行看不到姜绾的表情,却发现侍女突然皱眉后退了一步。
姜静行的思路瞬间被打断:我女儿长得很可怕吗!
姜绾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父亲去见别的女人的,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还希望父亲能遵从自己的心意。
和长公主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总归要有个说法。
姜绾垂眸,对着姜静行轻声道:“我与姑姑先去马车里等候父亲,想来父亲很快就能帮殿下找到荷包。”
“荷包”二字被说的极柔。
说着,还不等姜静行反应,姜绾又小声道:“父亲去见见公主吧,您也好亲自对殿下说清......荷包的事。”
姜静行顿时脊背微僵,她僵着脖子,缓缓低头。
姜绾回以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
姜静行则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很好,我就说我好像忘了什么。
别的优点不说,姜静行的记忆力确实是出众,所以她很快便回忆起,自己女儿不仅见过陆筠的荷包,更是问过她两次,一次是小时候,问她荷包是谁的,而另一次,就在不久前,却是问她和陆筠认识多久了。
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她女儿早就在推测荷包是谁送的,送的人又和她有何关系了!
姜静行从不怀疑自己女儿的智商,所以她现在只怀疑自己的脑子!
她恨不得再穿一次,就穿回到几日前,然后狠狠抽自己几巴掌:让你磨蹭,让你拖着,但凡来这之前把荷包还回去,我都不至于这么社死!
姜静行头一次感觉这么羞耻,她仔细瞅了瞅姜绾的表情......很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现在她很想说:我不是!我没有!我和长公主清清白白!
但实际上,她只能在姜绾虚假的微笑里,点头尬笑道:“...那我去一下,很快回来。”
说完,姜静行都不敢去看家里两个女人的表情,转身捂着脸就走。
侍女见她走的这么急,也连忙快步跟上。
等拐过一道弯路,确保身后没别人了,姜静行这才揉了把脸,恢复到正常行走速度。
侍女在前面为她引路,最后停在一处宽敞的院落前。
姜静行走进去,门口的李嬷嬷见她来了,默默叹口气,但还是恭敬请人进去:“国公请,公主正在屋里等您。”
姜静行迟疑一瞬,她不知道陆筠找她干什么,但不管说什么,二人的孽缘今日都必须有所了结。
她推开门,缓步走进厢房,屋里有些昏暗,不过也正常,这里毕竟是寺庙,不可能像宫里一样彻夜长明。
姜静行向屋里走去,发现里面的布置虽素净却不失贵重。
珠玉串成的帘子隔出里外,桌上泥金香炉清香袅袅,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看着也是真迹。
姜静行在珠帘外站定,陆筠坐在白日的位置上,二人隔着几丈距离相对而视。
见来人不说话,陆筠心中怅然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