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浩戈胸有成竹浅浅一笑:“那些鬼必定不会放过他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附身对象,可咱们的沈大明星如今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秦悠想想沈青杨那画一百张符不一定能成功一张的水平,有点不太放心。
沈青杨是来训练备考的,他身上就只留了个符牌护身。
要不是摸不准这么大片坟地上有无凶鬼,连这块护身符都得被尤老师扣下。
乡间坟地不似墓园那样一进去就能察觉到不同于周遭的阴凉,沈青杨体感上没有任何不适,夜风拂过还能闻到远处田野的清香。
同伴已不见了踪影,沈青杨深吸口气,两手用力攥成拳头,才修剪过的短短指甲抵住掌心,微微的疼中带着一点点痒。
他仰头望天,星星闪耀的光亮照射下来,不开手电也能看清前方的路。
以及坐在各自坟头上,用看孙女婿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的爷爷奶奶鬼。
沈青杨觉着,还不如被凶鬼盯着得劲呢。
坟地上的鬼远比坟头要多,那些没有坟头可占的鬼们这飘那晃,见沈青杨没带祭品便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沈青杨缩紧的肢体逐渐打开,他能感知到这些鬼对他毫无恶意。生死在这里不过是生命形态的转换,它们仍是和蔼可亲的长者,对所有面善的后生都抱有最基本的善意。
沈青杨放慢步子,他得等老人家们消耗完今日份的好奇心回坟歇息,不然那些试图附身的鬼魅不会轻易显露意图。
他在坟堆里瞎转悠,秦悠和尤浩戈也进入了坟地。
秦悠找到店老板的祖坟,那是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土坟,后面连着几十个越来越小的坟,一看便知好几代人都葬在这里。
最前面那位老祖宗入土少说百年,坟包虽大却最简陋,要修它老人家的坟就得把家族里的其他坟一块修了,不然一个坟连着一个坟,把谁挖出来不管都不合适。
正因如此,老祖宗的坟始终没得到正规修葺,连墓碑都是古时常见的整块木头。
百余年风雨洗礼,木牌斑驳得连名字都很难辨认了。
后面那些坟头的墓碑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想全部修好可是个大工程。
秦悠摸摸墓碑下面的土,土质比较松软,实在立不住沉重的石碑。
难怪连最后头那个新入土的坟都只立了木牌。
秦悠取了店主给她的香烛插在老祖宗坟前,说明来意后先用帕子拭去木墓碑上的暴起的漆皮,再细细打磨坑坑洼洼的棱角,专用笔描摹字迹,最后刷漆晾干。
翻新墓碑没有技术含量却实在耗费时间,光是老祖宗自己的墓碑就用了秦悠将近俩小时。
沈青杨还没从坟地深处出来。
秦悠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靠在人家坟包上,正有一句没一句给死鬼算命呢。
~
沈青杨发现在坟地里转圈比在操场上跑圈可累多了,两万步而已,他就只想躺倒了。
鞋底粘了厚厚的泥巴,沈青杨找了块离哪个坟头都有点距离的空地席地而坐,捡了块有棱角的石头刮着鞋上的大泥。
颈后没来由地吹来一股凉气。
沈青杨脊背一僵,没有回头。
他谨记尤老师的叮嘱:能秒杀你的鬼从来都是直接动手,搞东搞西吓唬人的鬼都是纸老虎,你横它才能怂。
他人都坐地上了才敢在他身后吹气,能是什么厉害的鬼。
沈青杨的胆气立马就壮起来了。
他装作没有察觉仍在那清理鞋底,实则手里早握了张白天画成的定身符。
凉气消失了一瞬,随即是更用力地一吹。
沈青杨有点火大,脱下鞋子回头就是一鞋底。
鞋底的烂泥被抹成厚度均匀的一层,他用石头在泥巴上面画了个驱鬼符。
他这一鞋底如同加了印泥的印章,结结实实抽在吹气那位脑门上。
那只眼睛比嘴还大的鬼眼瞳充血,倒飞出去。
沈青杨被它的长相吓一哆嗦,险些把鞋也扔出去。
坟地上的鬼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他都忘了当初害他挂科的那些鬼也都是此类奇葩的造型。
第一个来探路的鬼惨败,暗中观察的其他鬼便不敢再动。
沈青杨把鞋穿上,换了另一只脚继续清理。
一眼能望出老远的坟地里不知何时飘起了白雾,朦朦胧胧,黏黏糊糊。
沈青杨皱了皱眉,书上说鬼魂扎堆的地方一旦被雾气笼罩就可能出现鬼打墙。
这是鬼打墙肉眼分辨的第一要素。
眼下他可是在坟地里,鬼用鬼打墙来困住他合情合理。
沈青杨翻出秦悠那把刻了符文的卷刃菜刀往地上一剁。
雾气没等压到地面就飘飘忽忽散开了。
至此,沈青杨信了秦悠反复跟他强调的:跟鬼干仗第一步要在气势上占上风。
于是沈大明星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
秦悠和尤浩戈边往深处走边留意四周。
坟地这会儿的阴气要比他们进来时浓郁一些。
不过时至午夜,本就是阴气最重之际。
这也是鬼魂常选午夜出来作祟的主要原因。
秦悠远远瞄见了沈青杨的身影,看他坐在那有一瞬消失不见,秦悠的心咯噔了一下。
尤浩戈拽住她。
果然沈青杨很快又出现了。
尤浩戈选了个最佳观赏位,拉着秦悠并排坐人家坟头前面,倚着墓碑嗑瓜子。
坟里那位馋了,探出个脑袋眼巴巴盯着他俩手里的瓜子。
秦悠见主家现了身,便在它坟前面画个圈点把火,烧两张纸钱再撒一把瓜子。
权当座位费了。
那边的沈青杨快被突然传来的不间断咔嚓声吓跪了,他抱着菜刀转一圈才瞧见自家陪练,吓他半死的动静是他俩在嗑瓜子。
沈青杨:“太过分了!”
他高举菜刀冲过来:“有瓜子怎么不分我点呢。”
尤浩戈很大方的把手里剩下的都倒给他。
沈青杨连嗑三个都是苦巴巴的坏子。
再看手里剩下这点,每个上面都有虫眼。
沈青杨:“……”
尤浩戈抓了把新的递给他。
沈青杨每拿起一个先在眼前仔仔细细看半天才敢放进嘴里。
于是他这一把又被嗑完自己那份的尤老师给抢回去了。
秦悠问起找鬼进度。
沈青杨如实说了。
秦悠心中有数,能被鞋底拍跑的鬼胆子都小,指望沈青杨当诱饵,他们今晚得夜宿在坟地了。
观赏位换成了沈青杨。
尤浩戈嫌跟他坐太挤,推着他往旁边挪。
坟里那位想再讨一把瓜子,刚一探头就被沈青杨坐脑袋上了。
沈青杨“妈呀”一嗓子跳起来,先抄菜刀挥了挥,后又撂下菜刀一个劲赔礼道歉。
~
秦悠没背她的大包,只在超大的衣兜里塞了那条上吊绳。
深夜微凉,小风从四面八方往她身上吹。
秦悠鸡皮疙瘩掉一地,还得强打精神向更深处独行。
坟地里面的坟包数量相对较少,坟头都比较旧,坟前的纸灰痕迹一看就很有岁月痕迹。
听店老板说坟地里面是另一个村子的“地盘”,只不过那个村子交通不太方便,很多年前就陆续搬走了。回乡祭祖多坎坷,他们祭祀的次数要比其他村子都少。
子孙不常惦记,祖宗自是不会多留。
秦悠看得出这些坟头里长眠的逝者早已离去,没了魂魄只留白骨,在孤魂野鬼看来就等同于空房,里面偶尔藏几个鬼也是有可能的。
秦悠提高警惕慢慢穿梭在坟包之间。
有股凉气自下往上吹。
秦悠裹紧衣服,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渐渐地,她听到身后有极其细微的凉风浮动。
她屏住呼吸,管住自己的手没去动兜里的上吊绳。
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细细去感受又觉得没什么特别。
秦悠在嘴里含了一颗抵御阴气的丹药,她打算等那鬼把脚塞到她脚下再动手,免得再被它跑掉。
身后那位许是贴背心切,一只脚已经塞了过来。
秦悠只觉脚后跟突然就碰不到地面了。
一阵阴寒从身后直灌背脊,秦悠拽出上吊绳往身后一甩,脚下狠狠一跺。
整个坟地回荡起非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