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紧盯少年染血的棉服。
虽然血液在黑色的衣服上不起眼,她还是在少年胸前的血污中辨认出一张疯狂的笑脸。
秦悠只带了上吊绳,她跟旁边有心帮忙却无从下手的壮汉联手用绳子将那少年拦截住。
少年的双脚还在往前滑,似是要把他扯为两半。
秦悠甩着绳头在旱冰鞋上狠抽两下。
少年绷紧的肢体骤然松弛下来,往地上一躺就不动了。
白校长赶来时,市场里的人散去了大半。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事非比寻常,谁都不想大过年沾染晦气。
少年的双脚时不时蹬踹几下。
秦悠勒紧上吊绳,连他的脚带鞋绑了个瓷实。
白校长上来先结了个印按在少年脑门上。
少年眼底的猩红褪去,人却是更虚弱了。
白校长连着几道符下去,少年的旱冰鞋可算是能脱下来了。
秦悠试着抹了几下,没有阴寒之气。
白校长面若寒霜:“是魔物。”
秦悠略感诧异,她遇见过的魔物好像还没有如此热衷害人的,因此她总觉得魔物只会给人设置路障,是连她家鸭子都打不过的小趴菜。
原来魔物发起疯来比鬼魅的杀伤力要大得多。
白校长拎着旱冰鞋,抱起少年御剑去了医院。
秦悠转头找半天,她装年货的包呢?
她的年货倒不是被人拿走了,而是被慌乱退场的人们踩烂糊了。
白白挨挤一上午,秦悠乘兴而来空手而归。
转过天来她换了个市场重新采购,这次她速战速决,天塌下来也不能再把她的战利品赔进去。
回程时她选择了坐公交,公交上的小电视也在播放那档明星综艺。
秦悠的座位是最佳观看视角,闲来无事,她正好能看一会。
由于综艺热度持续走高,越来越多的明星争取来这栏目里刷脸,新人们尤其卖力,玩游戏做任务都冲在最前面。
秦悠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在这场相互扬面粉的对战里,每支队伍都是三个人,可她数来数去人数都多出来一个。
网友也在热议此事。
有人猜测是工作人员下场帮忙。有支队伍实力明显要弱很多,只靠三个队员会输得很惨,那三人都是老戏骨,总要给老前辈挽回一点面子。
有人并不赞同:要帮忙可以偷偷换人,反正糊上面粉亲妈都认不出来,找个替身顶上去也是一样的。
前者反驳:玩游戏还换替身,你当是你家弱不禁风的哥哥呢。
后者当场炸毛:我家哥哥再弱做游戏也没输过。
好几拨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秦悠刚要关掉新闻,一条新鲜出炉的评论跳了出来:就没人发现多出来那人没有脚印吗?
小电视里这一环节结束了,秦悠找出网上片段重新观看。
正如那人所言,多出来的神秘人在满是面粉的地上踩来踩去却没有留下脚印。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题自此朝着灵异的方向急转而去。
秦悠在代购群里问是不是谁去现场追星了。
群鬼纷纷表示它们深知死鬼往活人身上贴会带衰活人的气运,因而很少会追现场。
偶尔去看也都隔着老远,谁让明星身边永远围着一群活生生的粉丝呢。
不是去凑热闹的鬼粉丝就说不定是什么东西了。
秦悠对那诡异血笑脸心有余悸,便给沈青杨发了这段视频,看他认不认识参加节目的明星,适当给他们提个醒。
有了年货,秦悠着手布置垃圾山。
破烂的板房上张灯结彩,再挂几个大红灯笼。
门卫岗上的陶俑们人手一根彩带,小风一刮,迎客仪式拉满。
秦悠和几小只对此番装饰都十分满意。
傍晚来送垃圾的司机却是一眼就给跪了。
他一面卸垃圾一面吞吞吐吐地说:“你不觉得这么荒僻的地方挂这么多红,比坟地挂白幡更吓人么。”
秦悠:“……”
她往远处走走,唔,过年的氛围有没有营造出来不好说,恐怖氛围是拉满了。
不过东西买回来又退不了,不用怪可惜的。垃圾山平时也没外人来,先这么挂着吧。
~
离过年还有三天,秦悠收到尤浩戈的信息:今年不陪你过年了。
秦悠以为他要回家跟家人团聚。
结果尤老师发来一大串哭泣的表情:谁家好学校大过年派人出差啊!
秦悠:……
玄易会尽量把工作安排在年假之外,老师们来自天南海北,总得给人家留出一点跟家人团聚的时光。
可最近全国各地都有诡异事件上报,当事人或伤或死,真熬到年后怕是又要造成不少人命损伤。
几位校长碰了个头,决定先派几位老师过去镇镇场子。
选派名额由老师们主动报名,余下按出差积分顺序填补。
唐老师这种不介意过年出差的孤家寡人是少数,所以尤浩戈就被强行派出去了。
秦悠毫不吝惜对尤老师的同情,再问问用不用她一块出差。
尤浩戈:大过年的你好好在家休息吧,我这专业不对口,去了还不知道要从何入手呢。
秦悠看着他发来一长串的大哭表情,连夜包了点饺子挂在鸭脖子上让它飞着送去。
获得一盘饺子当报酬的鸭子欣然起飞。
半小时后,尤浩戈给她发来饺子照片,以及鸭子在他家干了一盆肉汤泡饭的视频。
~
一个人的新年多少有点冷清,尤其对比去年沈青杨和尤浩戈都在,他俩吵吵嚷嚷还是蛮有节日氛围的。
秦悠百无聊赖换着电视频道,明星们也要过年,每周更新的综艺暂停一周,其他节目都没什么看头。
做完一大桌佳肴,秦悠只吃了几口就回了屋。
几小只敞开肚皮,吃了个沟满壕平,连老牛都破天荒地吃了几个素馅饺子。
秦悠觉得大过年不该睡太早,游戏也提不起兴趣去玩,索性又找出那堆恐怖片碟片随机选一张播放。
画面是很老旧的黑白色调,一个人背对镜头缓缓向远处走去,走得越远身形越显修长,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那人的头脚。
他走路的姿势也愈发奇怪起来,全身骨骼生了锈似的,每迈出一步都要从上到下摇晃一阵。
秦悠也是服了这些恐怖片的导演们,全靠构图和氛围塑造恐怖感,剧情那是一点也没有。
那人走着走着轰然断成了两截,一点红色出现在屏幕中间,迅速向整个画面蔓延。
秦悠揉揉被红色刺痛的眼睛,换了个貌似能正经点的鬼片看。
这张老旧碟片被她随手放在最下面。
转过天来,秦悠提了点礼物去斜对面的山里看望她的邻居。
难得有个能串门的对象,秦悠一大早就出发了,到邻居家时天都快黑了。
秦悠捶捶酸痛的腿,下回尤老师不在她可不来了,不能从天上走的进山之路过于坎坷,更悲惨的是她还得走回去呢。
白骨和大妖似是没想到她会来串门,惊讶之余,大美人说:“我们早上去看你来着,你没在家。”
秦悠:“……”
白骨招呼秦悠落座,破败的小土房被他俩收拾得像模像样,室内添置了好多木材打造的古式家具,大美人说他们在垃圾山下放了四张藤编的椅子,两张给她,两张麻烦她转交给尤老师。
秦悠表示感谢,并送上她带来的新年礼物。
白骨和大妖热情邀请秦悠在这吃晚饭。
秦悠婉拒了,她只想赶紧回家。
秦悠离开时,大美人掩嘴轻笑:“要不我送送你?”
秦悠违心地拒绝了,大年初一,她可不好意思让人专门送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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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回到垃圾山时天早就黑透了。
她把四张精致的藤椅搬到雨棚里面,用洗过的破布盖住,生怕磕碰坏了。
然后她拎着水桶去河边打水,大冷的天硬是走出一身透汗,得赶紧烧水洗澡钻被窝。
她的水桶才抛下去,守河之神的大脸便浮了上来,水桶正砸他鼻子上。
秦悠揉揉自己的鼻子。
守河之神往旁边挪挪,离她水桶远点。
他俩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秦悠先把装满水的桶提起来。
守河之神还在直勾勾瞅她。
秦悠跟他对了半天眼神才明白他是让自己看桶里。
水桶底下有几颗亮闪闪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