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仗着脸皮厚,成功在老牛背上蹭了个座儿。
秦悠问他之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小宝把书包背在前面,掏出零食边吃边说:“这年头哪还有妖怪能承包一整座山头啊,还搞妖风四起那一套,生怕自己命太长,没人来找麻烦是吧。”
类似的话秦悠听过好几次了,她好奇地问:“这在以前很常见?”
小宝:“以前妖怪多人少,自是很常见的。”
古早时灵气充裕,随便一个山头都能生出几只精怪。
小宝:“那时妖怪抢地盘抢得很凶,你死我活的情况时有发生,后来……”
秦悠:“后来怎么了?”
小宝皱皱鼻子:“后来有个很讨厌的人说妖怪之间要文明谦让友爱,生死相搏只会内耗有损修为,大家互帮互助才能收获累累硕果。”
秦悠牙酸得后仰:“妖怪肯听?”
小宝:“肯定不听啊,那人就生气了,把所有刺头的妖怪编上号,一天揍十个,谁都别想跑,打完一轮再来一轮。”
秦悠:“……”是尤老师能干得出来的事。
小宝:“自从被同一个敌人揍过,妖怪们空前团结,发誓要将仇敌碎尸万段,然后它们就开始了长达四百年的挨揍日常。”
秦悠:“……”
小宝:“四百年后,妖怪们组队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群殴,结果被揍得更惨了。那人说它们不讲武德,得胖揍好好教育一下。”
秦悠:“……”
小宝:“被揍胖了的妖怪们终于意识到彼此实力的悬殊,再兴不起作妖的念头。而这四百年来共同挨揍的情义让刺头们洗心革面,再不搞窝里横那一套,也不敢再随便侵扰人类。那之后再有新开灵智的小妖去人间作乱,不用玄门出手,大妖们就先揍了。那时各个物种间有明文规定,犯规的妖要揍成多胖,自家大妖没达成指标就交给其他物种继续揍。”
秦悠:“胖揍跟揍胖不是一个意思吧?”
小宝:“你要体谅文盲嘛。”
秦悠:“……行吧。”
小宝:“挨揍的四百年里,刺头们的修为突飞猛进,好些修为平平的小妖晋升为将要渡劫的大妖。妖界动不动以千年万年算修行,四百年简直像在做梦。有的妖渡劫成仙,或成神明守护一方,或云游而去隐匿仙迹。有的妖不想成仙了。”
秦悠:“为什么?”
小宝:“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了。”
秦悠灵光一闪:“你前世是渡劫失败了还是不想成仙了?”
小宝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秦悠也不追问,只叫他多说点以前的故事。
小宝幽幽叹气:“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再后来,揍妖的那个人自己也要渡劫了。”
秦悠怔了怔,梦里貌似没有尤老师渡劫的线索。
她小心地问:“他,渡劫成功了?”
小宝:“失败了。”
秦悠呼吸一窒。
小宝:“天劫随修行而来,谁都躲不过。那个人因机缘而入修行,从一开始就不想成仙不愿受束缚甚至懒得好好修炼,可惜事与愿违,其修为强大到天劫亦奈何不了的地步。换言之,只要应劫,那人必得大道。那人自问没有成仙当神守护一方的心气儿,只好到处躲劫,躲过一次又一次,最后老天都放弃了。”
秦悠屏住呼吸,等待小宝说出下文。
小宝难得没吊她的胃口:“那个人结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人,说是可以助其躲过最后一劫,此后再无天劫之忧。那个人却执意要去应这个劫,因为这次的劫难并非针对某一个人而来,那是天下苍生之劫,是灭世之难,是天地对世间万物的一次无情抹杀。那个人去与不去都撼动不了那必死之局,可她还是去了。明知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和修为,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只为以她一人之力留这苍生一线生机。她不去则天地重新洗牌开启新世界,于旧世修行的她自是没有天劫来找了。”
小宝扭过脸,泛红的眼睛轻飘飘瞄一眼秦悠。
秦悠心神俱震,一次次梦境中的第一视角串联起来。
合着坚持揍妖四百年的不是尤老师而是她?
她定了定神,问:“你不是说那人强大到应劫必成仙么?”
小宝幽然轻笑:“是啊,为苍生牺牲自我,这不正是老天对修行者最后的考验么。”
秦悠:“可她渡劫失败了。”
小宝:“神仙没有小儿女情爱,她有,所以她就失败了呗。”
秦悠想到剥离骨肉皮的一系列操作,以及这一世的互换。
原来这一切的根由都是在逃避成仙?!
秦悠还在消化巨量信息。
小宝已从牛背上出溜下来并掏出榔头:“哎呀这山里作祟的东西挺凶嘛,起码得揍胖二十斤。”
秦悠:“……”
第361章
小宝那两条小短腿平时多走几步都迈不动,今儿秦悠还没从牛背上下来呢,他出溜没影了。
秦悠无奈高喊:“你别跑太远。”
回应她的是窸窸窣窣的钻草声,紧接着草丛里支棱出来一条小花蛇,躯干也就拇指粗,脑袋却有拳头那么大。
秦悠盯着它看半天:“你这是咬人不成,被打肿了?”
小花蛇悲悲切切,像个罚站的捣蛋学生,在班主任面前承认完错误之后灰溜溜走了。
秦悠叫它:“你知不知道打你那小孩往哪走了?”
小花蛇游得更快了。
秦悠惆怅地捋一把她那一路颠簸被风吹炸毛的头发:“难道这就是我狂揍妖怪四百年的威慑力么。”
逐渐远去的蛄蛹草丛突然静止。
秦悠没忍住好奇心过去一瞧,前面是个土坡,小花蛇扎到底下的坑里,小尾巴正抖擞呢。
秦悠捏着尾巴把它薅出来。
小花蛇的大脑袋更大了。
秦悠:“你……”
小花蛇满眼惊骇,跑得像飞。
秦悠:“……我就是想问问你需要消肿药不,随便拿点山里的木料药材就可以跟我交换。”
没能做成生意的小秦老板很惆怅,她把菜刀抄在手里,领着老牛徒步向前。
小宝离去的痕迹还是很好找呢。
谁家熊孩子在草丛里钻会忍得住不狠狠扒拉草呢,尤其他手里还拿着把榔头。
秦悠寻着榔头砸草的痕迹深入大山。
许是山里常刮黑风,这山从外面看总是有种黑雾迷蒙的神秘莫测。
当真走入其中,黑气不再显现,寒意却是更盛。
秦悠给自己套了件厚实的外套,可还是不断有凉气儿从地底往脚心钻。
草木茂盛的夏日里会有这种体验,只能说明这山中阴气太重。
难怪小宝会说刮黑风的不一定是妖怪。
难怪尤老师带队找尸体能找到这种地方来。
老牛见她走两步跳一跳,大眼珠子快瞪飞了。
它低低地“哞”了声:受不了你就上来呗。
秦悠挺了挺腰杆:“我还能坚持。”
老牛叼住一丛草,嚼两口使劲一拔,迸秦悠满头满脸的土。
秦悠跟被冰块糊一脸似的:“我还是骑牛吧。”
~
从山脚往半山腰这段路还算好走,再往深处去连个下脚地都不好找。
秦悠叮嘱老牛多多留意草上的踩踏痕迹。
占卜系算命系两系的学生平日外出历练只能蹲街边看相算命占卦,好不容易捞着个钻进深山的“好活” 还不得大显神通一番。
算算距离,他们御剑也就能飞这么远,这会儿落地才发现路不好走,肯定会留下很多“抱怨”的记号。
想想那帮学生,秦悠心里就不踏实。
这两个系的学生没有战斗系那么爱闯祸,可一旦遇到强敌,他们个顶个都是拖油瓶。
偏偏带队的四个老师也都是战五渣。
秦悠拍拍心口自我安慰:“尤老师已经告别战五渣了,有他在没问题。”
老牛狂甩尾巴:“哞。”你认真的?
秦悠:“……”
前面有一座陡峭山峰,从山外就能看得见。
此时此刻,那山峰上黑雾骤起,环山飞舞形成黑风。
秦悠离着这么远依旧能感觉到阴风吹拂在脸上,凉飕飕令人胆寒。
老牛立刻加快脚步。
秦悠没想到老牛能跑出灵车的速度,好几次差点被颠簸下去。
老牛嫌弃地甩甩系在它脖子上的缰绳:能不能抓紧点。
秦悠手是抓紧了,身体却被老牛跑起来的风刮得起飞了。
老牛抽空往后瞅了一眼,眼珠子立马瞪成了大灯泡。
它来了个急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