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旗不懂秦悠和尤老师在干嘛,但他看得出那只鬼手似乎要脱离秦悠的掌控了。
眼下这局面,魔眼脱困的话大概率会逃跑。
鬼手脱困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王旗当机立断,拿了秦悠的菜刀运灵力向鬼手发动进攻。
秦悠紧闭双目却能清楚地“看”到事态发展。
她微微摇头,满面痛苦神色。
尤浩戈的声音坚定地响再她耳畔:“你的魂气归期在即,听我的,拔掉鬼气。”
第417章
秦悠感觉到一股醇厚的劲气沿着尤浩戈温热的手掌灌入自己的体内。
因魂气松动造成的剧痛有所缓解,秦悠强撑睁眼,松开尤浩戈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
她看到即将恢复自由身的鬼气肆无忌惮吸取着周遭的阴气。
吃了大亏的魔物眼见鬼气的主要攻击目标渐渐不再是自己,便想找机会逃窜。
一个刚跑出来就鼓捣得整个墓园诈尸的魔物,跑到人堆里指不定成个怎样的祸害。
而王旗那点修为根本伤不到鬼气。
要是魔物偷跑前给他来个偷袭,他的小命随时都得交代。
秦悠的目光最后落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双眼上。
尤浩戈眉头紧锁,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秦悠勉强扯扯嘴角,一抹尚未干涸的鲜红烙印在她唇间:“不行呐。”
尤浩戈语调中是满满的不容置疑:“我说行就行。”
秦悠闭上眼,急促地呼吸几下:“我既然来了,就不能把所有担子都给你一个人挑。”
尤浩戈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抿紧了嘴巴。
眼前这个小丫头看似好说话,实则拗得很。
若是他能说服她,当年也就不会……
说不上是颓败还是难过,尤浩戈撇开脸,坚决不再看秦悠一眼。
秦悠眯缝开的眼里带着浅淡的戏谑,她故意在他凑近的耳畔轻轻吹气。
趁尤浩戈瑟缩着向后之际,集全身之力把那将要脱困的魂气又给拉回到自己的魂魄上。
如果说魂气是那团黑气的内核,那鬼气就是围绕外壳的装饰。
秦悠全凭直觉将那内核牢牢嵌在自己的魂魄上,却没让装饰们全部回归。
鬼气向来与魂气同气连枝,此时突然被剥离,鬼气有点懵。
尤浩戈顶着两只通红的耳朵,风一样卷到王旗身侧,躲过菜刀照着那鬼气就是狠狠劈去。
王旗怎么砍都只能伤到黑气一点皮毛,根本赶不上它吸收阴气的速度。
尤浩戈这一刀却是石破天惊,裹挟风雷之声。
被抽走内核的鬼气正是一盘散沙,被这一刀劈得四分五裂,一部分直冲天际,一部分湮灭在广袤大地,余下鬼气飘忽盘旋,似要重聚偏又怎么都粘合不到一起。
王旗简直看呆了。
就这一刀的力量,他已知的老师和家族长辈没人能使得出来。
王旗心中惴惴,看向尤浩戈的眼里满是担忧。
尤老师满眼血色,向来和善随意的眉目间尽是狠厉的杀机。
这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妖怪要现原形啊?
被劈散的鬼气固执地不肯散去。
尤浩戈反手掐诀又是一刀。
黑气竟凭空被劈没了。
王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尤浩戈把菜刀往他手里一塞,几步奔回秦悠身侧。
秦悠那张这半年才养出来一点血色的脸上就只剩下没有生机的白。
要不是身体还在小幅度剧烈抽搐,王旗会以为她没气了。
附着在她面上的黑气尽数散去,眉心上却透着股陌路将至的青黑。
王旗算命看相的成绩平平,却也看得出秦悠这是要死的征兆。
可眼下没时间让他悲伤,鬼气散了,魔物可还在呢。
好在魔物被鬼气揍得不轻,见鬼气被劈那么零碎,魔物不敢恋战只想逃跑。
王旗咬紧后槽牙,在手心绘好焚魔咒便迎了上去。
~
秦悠好半天都没能从那魂魄撕裂的疼痛中缓过劲来。
那股不知从哪而来、抵触鬼气的力量被她的魂魄自然吸收。
意识混沌间,许多纷乱的画面涌进脑海。
那一夜,百兽归山万妖入土。
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狂涌。
郁郁葱葱的青山自那夜之后再无生机。
世上亦再无那三界通吃的巨贾传说。
曾经被世人追捧的至宝在风雷中化作残片。
成了这世上最不起眼的垃圾。
秦悠很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可这个过程中似乎并没有“她”的视角。
结合过往那些梦境,这些碎片是发生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以后。
秦悠心中喟叹,想来曾经的自己也很想知道在她离开之后,他会作何反应,因此才在分离的骨肉皮中留下一丝意识。
而他先一步将她藏进青山井底,她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重新融合进魂魄的魂气并不怎么服帖,好像中间隔了一层膜。
秦悠放松魂魄去感受那包裹住她魂魄的“膜”。
温润,坚固,小心翼翼。
勾着她的思绪飘向更远的从前。
初见时惊为天人的男人孤高冷傲,带着股对世间万物的漠视。
怀璧之人必遭歹人惦记。
那男人坐拥一整座青山,手握无数大牛自创的术法秘诀。
想从他手里免费“拿”点东西的人可太多了。
她初到青山那一夜,还没适应临时搭建的小草棚,贼人便摸上了山。
她尾随贼人而上,想在危难关头来个英雄救美。
旁观的秦悠摸摸自己的良心。
哦,黑的。
贼人数量不少,且个顶个是玄术高手。
她以为他会被逼到绝境,想想那样清冷的一张脸上露出怯生生的模样,她的心就痒痒。
然而她坏心眼的脑补没能在现实中上演。
那男人随便划拉几下,贼人就全趴下了。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人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不光是靠头脑和资源。
他的强大,足以震慑整个世间的不怀好意。
贼人推搡着下山跑了。
她尴尬地摸着鼻子冲他傻笑。
那男人甩甩袍袖赶她走,看样子比被那几个贼人扰了清梦更生气。
她搔着后脑勺,稀里糊涂回到山脚草屋。
往后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见他动手。
他若急眼,那是真能把天捅出个窟窿。
画面仓促急转,那化作垃圾堆的青山之下钻出来个乱蓬蓬的脑袋。
他的怀里抱着个骨瘦如柴的人。
秦悠看不清楚也能从身形上判断出他视如珍宝般紧抱着的是曾经的她剥皮抽骨制成的人形。
抱着那么轻的一个人,他的每一步却都走得异常艰难,就好像他也被剥掉了内核,就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般虚弱瘦削的皮囊。
彼时山下的草棚成了个破烂木板房。
一队形容憔悴的中年夫妻见到那人,深深鞠了一躬。
秦悠听不到他对他们说了什么,但从那对夫妻的神情来看,他们对来人并不陌生。
激动中带着几分敬重的感激。
如同古时老兵回乡数十年后再见曾经带领自己上阵杀敌的将军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