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上面绑了一个红袋子。
在场几人同时皱眉。
秦悠在丧葬一条街捡垃圾时经常见,那是装骨灰用的。
尤浩戈小心抽开袋子,里面果然是骨灰。
从几个大块骨灰判断,这是人的骨灰。
把人的骨灰跟一个不知用途的法器绑在一起埋进水底,想也知道不会安什么好心。
白校长立刻协调各方人脉去查去年十月到今年开渠放水前是否有骨灰丢失。
这是个大工程,人们总不能刨开下葬者的坟就为看看骨灰盒里有没有骨灰吧。
尤浩戈将骨灰袋子小心放到白校长的马扎上,指尖在那木棍上反复摩挲。
秦悠蹲到旁边一块看,有的符箓眼熟,大多能辨认出的字符她都没见过。
她问:“能看出是干嘛的吗?”
尤浩戈摇头:“不过这外形跟书上记载的‘骨锁’很像。”
骨锁,即以人骨为锁,专锁人的亡灵,是古时邪修很爱用很常用的一门法器。
人身上所有骨头都可以制作骨锁,但因为要刻十分繁复冗长的符文,制作者大多会优先选择臂骨腿骨肋骨以及头骨。
亡灵被锁在骨头中,怨气与日俱增却挣脱不开桎梏,最终成为别人手中最有利的杀人武器。
挖出来这根是木头,即便依照骨锁的方法制作,效力也会大打折扣。
秦悠觉得他们先前所见很符合骨锁的特性,问题在于那三张脸可以对应三个溺水而亡的人,那背影和消失的半张脸又要对应谁?骨灰的主人吗?
白校长陆续接到各方报上来的名单,目前无法精准筛选,所以这半年内所有过世的人都被汇总过来。
那是一份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名单,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生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秦悠和尤浩戈按照背影推断出大致筛选条件,过滤之后名单上只剩下十几个名字。
其中有个从小练舞蹈的女孩,刚满二十岁,年初遇害,至今没抓到凶手。
白校长立刻联系女孩家属,得知女孩至今没有下葬,她的骨灰存放在殡仪馆,只等抓到凶手告慰了女孩在天之灵再行正式安葬,否则尸身入土,灵魂也难安。
殡仪馆方面立刻核查,女孩的骨灰盒完好,里面有个红袋子。
可袋子里的骨灰变成了水泥灰。
殡仪馆火葬场这些地方没有摄像头,每天人来人往,根本查不到骨灰是怎么丢的、什么时候丢的。
秦悠问女孩家属是否有给女孩扎纸人。
家属说女孩死后并未闹过,连寻常的托梦都没有一个,便没扎纸人。
尤浩戈小声提醒她:“不是每个惨死的人都是横死,有些是命数如此,有些是流年遭劫。”
秦悠知晓这个道理,她这么问家属是想求证一件事:女孩的魂魄到底在哪。
女孩尸身炼化成骨灰,没道理魂魄还跟骨灰绑定在一块。
可如果水渠里没有鬼魅,夜里跳舞的背影又是谁?
如果那是女孩的亡灵,她的脸又为什么变成那副模样?
这些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开的,玄易专门派了人去盯进度。
秦悠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她要忙她的正业——修复法器。
委托上门的是唐老师。
他的气运回归到正轨还需要一段时日,可他闲不住非要跟同事出差,与厉鬼激战时稍显力不从心,导致他常用的法器八卦镜损毁。
虽然都叫八卦镜,唐老师的这一面与家家户户挂在门窗外的完全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战斗法器,纯铜质地,照在鬼魂身上能令鬼魂为之战栗,还可以暂时将鬼收进八卦镜中关押。
可惜这么好的宝贝,被厉鬼在光滑的镜面上刮出许多划痕,降鬼效果大打折扣。
几乎等同于报废了。
看见铜镜,秦悠想起她也有半面,上回在垃圾山上清理出来的。
她把那块怎么看都已烂透的镜子拿给唐老师。
唐老师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手指在镜子边缘的凹凸上摸啊摸,脸上逐渐浮现惊异神色。
他向来平稳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小秦老板,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秦悠:“可以卖,但你能告诉我它是什么吗?”
唐老师深深吸一口气,才说:“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古早时的战斗八卦镜,品相比我这个好很多。可惜只有一半,若是一整面,再破烂也是稀世珍宝。”
他谨慎地望向秦悠,很怕她开出的价格他付不起。
这种只在书里见过的宝贝,他倾家荡产也要买下来,哪怕是只能放在家里当摆设。
秦悠报了个比卖废铜贵十倍的价格。
唐老师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小秦老板你是认真的吗?”
秦悠:“是啊。”
唐老师:“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
秦悠:“那,打个八折?”
唐老师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秦悠打断他:“本来就是没指望卖钱的物件,我报的价格已经比我的预期高了。你识货是你的本事,捡漏又不是谁能行的。”
唐老师百感交集,他只见过不识货卖便宜了后悔不迭的,从未见过明知这东西值钱却贱卖的。
秦悠看他很不好意思占便宜的样子,哭笑不得:“上回我还讹了你一张高阶符纸呢,有便宜该占就占,脸皮要厚,要面子没用。”
唐老师品了一下这话,这不是尤老师的一贯理念么。
脸皮向尤老师看齐这事,唐老师自认这辈子都够呛了,所以他主动掏空身上的符纸,得有个十几张,全是对付鬼魅的高阶中阶符纸。趁秦悠兴高采烈给他打包之际,他又借用沈青杨留在这的初级材料画了些普通人能用的符咒。
秦悠这大半年的“战绩”他既有耳闻又有目睹,还是多给这姑娘备点防身道具吧。
~
修补铜镜的生意上门令秦悠迫切地想要拥有一整套应对各种材料的机械工具。
她想了又想,决定去废品收购厂碰碰运气。
虽然也可以去玄易借校方的工具,但她要长期做这一行,以后免不了会经常用到,能给自己置办上的还是要尽量靠自己。
废品收购厂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秦悠一进大门就瞧见一整排报废轿车。
看起来有点眼熟。
有一辆红色小车还挺新。
这里的伙计都认识秦悠,见小秦老板来里,有人热情打招呼,有人去请老板。
老板抹着脑门上的汗小跑过来,请秦悠进屋里坐。
秦悠也没客气,开门见山讲明来意。
老板:“有肯定是有,不过都是些工厂上淘汰下来的破烂零件,用不了了。”
秦悠请老板带她去看看成色,只要还有能修的余地,她就要。
这种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当废金属收回来的,堆得到处都是。
老板站在仓库门口十分为难,仓库里堆得满满当当,每一件都很有分量,徒手找可太费劲了。
秦悠早有准备,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一条花里胡哨的蛇。
老板的汗更擦不完了:“有话好好说,你别撒手啊。”
秦悠把缩小版的蛇精放到地上,让它见缝钻缝进去找货,只要确定里面有,她可以花钱雇人来翻。
老板长长松一口气,腿软坐到椅子上给自己扇风。
秦悠问起门口那些车。
老板说那些都是玄易校车那场车祸波及到的车辆。
玄易赔偿很痛快也很大方,涉事车主也都表示理解。
老板:“能让玄易的车出车祸的肯定是厉害角色,谁愿意沾这个霉头啊。你看那辆车是车主年前新买的,现在就当报废车卖我这来了。”
他指的正是那辆红色小车。
秦悠有点心动:“还能上路吗?”
老板:“能啊,就车头碰坏了一块,其他一点毛病没有。”
秦悠问了价格。
老板经过几次接触,对这位大侄女已有所了解,报价上没给她放水。
秦悠的心更动了,她买得起!
在铁疙瘩山里钻半天的蛇精游出来,花皮变成了锈皮。
它把自己抻长,扭来扭去给秦悠展示哪个方位可能有她需要的工具。
老板才卖出一辆车,心情大好,立即叫人过来倒腾仓库。
秦悠又挑了几件成色不错的大件废金属,既然很难买到落地就能用的二手工具,她可以借玄易的工具打磨零件自己组装。
铁杵都能磨成针,只要有金属,她能建一整条流水线。
跟老板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中,秦悠的眼睛一直盯着仓库窗户上的金属纱窗。
老板被她弄得脊背发毛,还以为厂子里又闹鬼了。
秦悠问他有没有类似的纱网卖,最好比纱窗的网眼更细一些。
老板指指刚搬出来的一个大件,那上面就有纱网零件,就是糟得差不多了,不一定能拆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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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被老板好心送去附近的修理厂,秦悠在家等了两天,一辆崭新的小红车就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