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低声给秦悠解释:“传说有一种人命中无鬼,群鬼环伺他都看不到。厕所属阴,又建在最边上,是整个驾校阴气最重的地方,鬼魅白天也能作祟,搜索的人应该是被鬼遮眼了。”
可小王却始终没看到过鬼。
苏尘:“他不是没撞到过鬼,只是看不到而已。”
秦悠恍然,一时间不知该同情他还是该羡慕他。
在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有一双看不见鬼的眼睛,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惊吓,可若是有鬼要害你,你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
小王被他的导员连夜接走。
分别前,尤浩戈一本正经给他批命:“你没见过鬼是你祖上在庇佑你,你这样到处找鬼作死是在败坏整个家族的气运,等你老祖宗留下的福气不够用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你父母。”
小王冷汗涔涔,连连保证“再不会了”,被导员塞进车里拉走了。
放松下来的三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寻了个小山头看日出。
秦悠回到垃圾山的时候,沈青杨正在跟老牛大眼瞪小眼。
见秦悠回来,老牛长长喷出口气,差点把沈青杨掀个跟头。
沈青杨顶着两个黑眼圈跑过来问她干嘛去了。
秦悠说了昨晚的行程。
沈青杨长长舒口气:“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嘛,不想让我去添乱我不去就是了。人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多吓人啊,电话打不通,问你家牛它又不会说话……”
老牛“哞”了一声,吓得沈青杨捂着耳朵冲回了房车去补觉。
秦悠看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沈青杨的来电,倒是有两条刚刚进来的信息。
看来驾校不是没有屏蔽信号,它只是屏蔽了内外信号的传输,这也是大伙打不通小王手机的原因吧。
使劲抻个懒腰,秦悠忍住困意先去洗澡。
虽然那旱厕挺干净,她还是觉得自己浑身臭烘烘的。
等她洗澡出来,垃圾山脚竟又多了个人。
秦悠觉得眼熟,辨认半天,试探着叫了声:“老王?”
老王讪笑着点头哈腰。
秦悠满眼不可置信。眼前的老王哪还有当初跟废品厂老板同来时的模样,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骨瘦如柴,原就不多的头发也已花白大半。
老王的魂魄被后勤部老师找回来了,调养这么久还是没能抵消损伤。
老王搓搓手:“小秦老板我听说您这有好货,能不能卖我一点?”
秦悠瞥向那块正在晾晒还未雕刻的楠木。
老王这种身体状况,确实很需要强有力的护身装备。
她给老王拿了张唐老师给的护身符,并承诺卖给他一个楠木手串。
老王千恩万谢,离开前,他犹犹豫豫还是说道:“上次害我出事那物件,小秦老板有兴趣收吗?”
第071章
秦悠一惊:“那东西你不是送走了吗?”
老王苦着张脸:“当时是送走了,可,可它后来又回来了。”
把老王害成这样的古董是个古瓷花瓶,两个巴掌大,老王喜欢得不得了。
自家挂好久的镇宅符牌裂成两半以后,老王一来不确定问题是否出在新收回来的花瓶上,二来也是真舍不得,三来万一花瓶真有毛病,卖给别人可是缺大德了,所以他把花瓶送去了无人居住的乡下老宅。
可他从秦悠这买走的镇宅符还是烧毁了。
魂魄回体后,老王在玄易的医学院住院部疗养了好一阵,前阵子才出院。他到家第二天晚上,那花瓶出现在他卧室床头柜上。
“玄易得知祸源来自于那花瓶以后曾派人去过我家老宅,没找到花瓶,我还以为是被人偷了,谁能想到……唉。”
他想把花瓶送去玄易,没出家门呢,他就因为害怕手抖把花瓶给摔碎了。
他把碎片埋到门口的花坛里,家里是消停了,可他心里却愈发不踏实了。
没有证据表明碎掉的花瓶仍在作祟,老王实在不好意思往玄易送——他的命是玄易救回来的不假,可玄易每天要救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每个人后续有点鸡毛蒜皮的麻烦还会照单全管。
老王汗颜:“我就是问问,您不收就算了。”
秦悠穿过来以后还没见过几样法器以外的正经古董,即便这古董有古怪,她也想见见。
老王喜出望外,领着秦悠去他家门口的花坛开挖。
然而土都挖到底了也没找见一块花瓶碎片。
老王的脸当即就绿了。
秦悠才走出没多远,老王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他的语调抖得不成样子:“碎片在在在我床头柜上!”
~
秦悠是用捞骨灰那网兜把碎片装走的。
网兜上有她刻的符咒,连骨灰的细灰都能过滤出来。
为保万全,她外面又用渔网兜了一下,可算将这不断作妖的碎花瓶给带回了垃圾山。
修花瓶,秦悠驾轻就熟,可她头一次在摸到碎片时被冰得直打哆嗦。
老王没理由骗她,不然她都要怀疑这些碎片是不是在冰箱里冷冻过。
这肯定不是花瓶本身的特性,于是秦悠取棺材板生火,把这堆碎片架在火上好一通烤。
普通瓷片这么一烧分分钟熏雀黑,这些碎片愣是坚挺了仨小时,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秦悠用破抹布胡乱擦擦就开始修复,一面还不忘自我打趣:想她修复旧物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用这么暴力的方式,要是被爷爷看到她这么糟蹋文物,非抽她不可。
想到爷爷,秦悠的手顿了顿。
马上就到爷爷生辰了,希望老爷子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不要太想她。
秦悠吸吸鼻子,屏蔽所有情绪专心修复。
修好的花瓶还挺好看,比她之前从垃圾堆里挑拣出来的瓶瓶罐罐更适合插花。
可秦悠哪敢呐。
她把花瓶交给蜘蛛暂时保管,稍有异动,邪符伺候。
蜘蛛尽职尽责将花瓶举进自己的棺材小窝,再缠上一圈蛛丝减震加固定,想想还是不放心,它干脆趴在花瓶跟前直勾勾盯着守。
秦悠见它如此尽职尽责便彻底放心下来,该干嘛干嘛。
她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把长成荒地的菜园子修整浇灌一下。
自打上回撒完种子,她就没再管过,没想到种子们很争气全都发了芽,密的密疏的疏,东扭西歪有点乱坟岗野草丛生那氛围。
秦悠拨了点孙叔新送来的土补进菜园,再把完全辨不出类别的小苗苗们分开些,打水浇水,全都忙完腰酸背痛,坐在地上都不想起来。
就在她打算叫蜘蛛穿上假人给她拿点零食之际,一颗小小砂糖橘从那棺材里弹射出来,八只爪爪跑出了十六条腿的速度,一溜烟跑没影了,又一溜烟冲回来,躲到秦悠身后瑟瑟发抖。
秦悠一手拎着它的螯肢把它提溜起来,另一只手扶起被它压垮的小菜苗。
蜘蛛八只大眼泡巴巴望着秦悠,似有泪光。
秦悠把它放到手掌里,清晰地感受着蜘蛛能发电的颤抖。
她问:“闹鬼了?”
蜘蛛的眼泡们同时扩大,螯肢勾着蛛丝在背上一通忙活,用它的黑眼泡作背景摆下“惊恐”二字。
秦悠:“……”
这画面莫名眼熟,别是跟那个被灭门的小纸人学的吧?
秦悠揉揉额角,让它说说看见什么了。
蜘蛛似是觉着自个儿的小身板满足不了它此刻旺盛的表达欲,它吊了根丝缠住秦悠一根手指,哆里哆嗦把自己垂到地上,在松软的土上写啊写。
秦悠艰难辨认着:瓶会动,很冷,招鬼,有杀气。
“杀”字上打了个叉,改写成“煞”,笔画太多还写错了。
秦悠:“……”
最后一笔写完,蜘蛛捞住蛛丝一个飞跃缩回秦悠手掌,抖得更厉害了。
秦悠:“……”
她想起身去看花瓶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刚一动弹,两条腿和腰上传来酸爽的痛感,她又跌坐回地上。
无奈之下,她召唤蛇精帮她把花瓶运过来。
蛇精游到秦悠近前,示威似的摇头晃脑,随即慢悠悠爬去蜘蛛的“家”,土匪一般闯进去。
蜘蛛气鼓鼓,偏又不敢回去揍它,只好在秦悠的手心画圈圈。
秦悠:“……差不多得了啊,刺挠。”
停爪的砂糖橘憋屈成了一朵怨毒的蘑菇。
蛇精在棺材里待了好一会,连秦悠都觉得它故意得有点过分时,蛇精又原样游出来,拖着棺材来至秦悠跟前。
秦悠扒着棺材探头一瞅,那花瓶被无数蛛丝牢牢盖在底部,没手没脚的蛇精真就拆不下来。
其实也不用拆下来。
隔着棺材,秦悠就能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意,跟撞鬼类似。要不是花瓶是她亲手用碎片拼起来的,她都怀疑那里面住了一窝鬼。
花瓶里肯定是没有鬼的,秦悠费劲把它抠出来,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烧出来的黑色在修复时就已擦去,此时的花瓶又变得冰寒彻骨。
成品不同于碎片,随便加热搞不好会再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