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国内的第一场时装秀,这也是「知意」的第一场正式的时装秀,怎样让人们记住「知意」这个服装品牌、怎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这简直就像是那个哲学问题——“我是谁?我该怎么证明我是谁?”
周知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一把抱住闲适的大发,又一顿狂揉一心的狗头,最后一头埋进两亿黑棕色的毛发里。
完了,撸狗也并不能缓解多少压力。
周知意转了个身,揽抱住两亿的脖子,和它挤在狗窝里,喃喃道,“我既担心会搞砸,又怕做得平平无奇,没什么水花,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也许都会留存在国内服装史里……我真的能做好吗?”
有时候机会来临,如果没有能够接住的能力,那么再好的机会也是白搭。
“国内第一场时装秀”,周知意只要想想就能想到未来这几个字会被人反复提及,但到时人们的态度会是尊崇还是不屑,不得而知。她太看重这个机会了,所以不禁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察觉到人低落下来情绪,两亿侧过头去轻轻舔了一下周知意的脸颊,大发凑过来紧挨着她盘着身子趴下,一心则是在她面前表演了一个追尾巴转圈的娱乐节目。
周知意不禁失笑。
书桌上的传呼机嘀嘀响了两声。
周知意伸长胳膊把传呼机拿了过来,看到小屏幕上的信息,起身出去。
院门一打开,三只狗就兴奋的迎上它们喜欢的人类。
江遇连忙抬起胳膊,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这可不是给你们吃的,我那儿还有块猪肉,等会儿回去我用清水煮了再拿给你们吃。”
“它们一、两个小时前才吃过饭,可别加餐了。”周知意立刻拒绝。
三只狗见加餐无望,又被江遇一一摸过,这才冷静下来,不再往人身上扑。
“你应该也已经吃过饭了吧,”江遇把手里的餐盒递给周知意,“我刚刚去桂明饭店吃饭,给你带了个汤,你可以晚上当个夜宵。”
江遇这些日子也忙,移动电话的研发难度比传呼机更甚,找资料、想方案,经常是会研究到深夜,回来的路上他便顺道去桂明饭店对付一顿晚饭。
今天还是听周知意发讯息说她回新宁了,江遇迫不及待想要见她,这才算是“早下班”,虽然现在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怎么样?在首都进展还顺利吗?”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将江遇俊朗的眉眼映得柔和,“我刚刚还和桂敏姐聊天说起,今年静静就要高考的事——”
他话音一下子顿住,怔愣的低头看向扑进怀里的周知意。
周知意小心拿着餐盒,又紧紧抱住江遇的腰。
江遇还从没被她如此紧得抱住过,过去都是他这般用力的去抱周知意,他既感觉到甜蜜又不禁提起心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可以办一场属于我的时装秀。”周知意把头埋在他怀里,说话的声音因此变得听起来有些翁里翁气,“……我有点害怕,我怕做不好。”
江遇也抱住她,又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挺害怕搞砸的,移动电话局那边将研发任务交给「风雨」,这很难,虽说都是通讯设备,但从传呼机跨到移动电话,我经常会想,要是做不出来怎么办?我真的能行吗?”
周知意抬头看向他,果然从自己的沉闷中被吸引走注意力,“就算一时做不出来也不算什么啊,这种产品的升级迭代又不是一蹴而就的。”
小学时用过滑盖手机,初中用过最早出现的那种触摸屏手机,再到后来更便携方便的智能手机,周知意可以说是在成长过程中见证着通讯行业的发展,所以深知技术的进步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成功。
“你不要预先就假设会失败,这样不停的心理暗示,不失败才怪咧,”周知意安慰起别人来说得头头是道,“要有对自己能够成功的自信心和坦然接受失败后再重新来过的决心,拜托,你都还没到二十二岁,还这么年轻,怕什么失败。”
江遇轻笑起来,如水般温和的目光含笑看着周知意。
周知意一下子顿住,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放到她自己身上其实也很符合。
她现在身体年龄也不过二十一岁,就算二十一岁的她没能把「知意」借此机会深入人心、扬名立万,二十二岁、二十三岁……甚至是三十岁、四十岁,她难道还不能做到吗?只要不被打倒,她总能有重新书写历史的可能。
所以怕什么失败?
第115章 品牌名片
稳住心绪,冷静下来,周知意的头脑又能像从前那样机敏的转动起来,她必须尽全力、做足准备,尽人事听天命,不过最后结果如何,她不想让自己后悔。
其实回想那些成功的服装品牌,几乎每一个品牌都有着仿佛DNA般令人印象深刻的代表性元素。例如提及菱格和粗花呢,便会第一时间想起「香奈儿」;而苏格兰格纹和土星环绕意象,就会联想到「西太后」;一块布、一生褶,这是「三宅一生」最经典的设计……
这些元素被设计师深耕发掘、反复在设计中展现,久而久之便成为了服装品牌独特的代表性设计语言,形成强烈的品牌名片。
那「知意」的品牌名片是什么呢?
周知意想让人们记住「知意」这个服装品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她想也是需要这样的一个品牌名片。
首先,花朵元素肯定是要继续开发挖掘的,这是周知意个人区别于其他服装设计师独特的设计语言。
四月的新宁市正值春天,如它的别称“花都”一样,百花盛开,给周知意提供了很多素材,她跑遍整个城市,从街头路边到植物园,将各式各样的花朵从立体实物设计成不同样式的碎花图案,联合二纺厂开发出令人眼花缭乱、看不过来的碎花面料。
布料有了,款式设计上,周知意也想「知意」能有个给人留下印象的经典款式。
大家说起自己最印象深刻的衣服,帮她集思广益,开拓着思路。
姜玉芝最先想到的是曾经的红玫瑰裙,“那是我们第一款风靡热销的衣服,当时提起红裙子,谁不知道我们的红玫瑰裙。”
周知意默默记下,曾经的热销款既然已经经受住了市场的考验,是被大众喜欢的,那其实可以加以新的想法再重新设计一番。
“那我觉得最有代表性的应该是之前都上过春晚的黄槐花手工钩花毛衣。”何萍有着不同的意见。
周知意也记下来,钩花毛衣她也可以再设计几款。
“现在踏脚裤正流行,我们去年秋冬卖的连腿袜很受欢迎,一直卖到了现在。”钟玲作为「知意」的店长,如此说道。
周知意点点头,连腿袜作为搭配款也是不错。
沈志强则是想到了金剪子奖比赛上令他惊艳和记忆犹新的时装,“我能再看到金剪子奖上那四套’浴火重生‘的时装吗?当时的那种震撼感我到现在还记得。”
周知意拿着笔抵在自己脸颊上,戳出了个浅浅的窝,她略一思索,便摇了摇头,“恐怕不行,「知意」定位还是成衣不是时装,要考虑实穿性,恐怕没人会想要穿着边缘烧焦的衣服上街。”
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只有服装还不够,时装秀还是需要一些给人震撼的噱头。
沈志强一想也是,虽然失落,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那牛仔裤怎么样?我发现牛仔裤上能做的设计可太多了!不同的水洗方式、手工擦砂、剪裁、口袋装饰等等。”
他现在简直深深的沉迷于这种服装。
“这倒是,”周知意想了想,附和道,“而且还可以利用84漂白剂的特性在牛仔布上绘制图案,或是利用钉珠来装饰,这样也可以将硬朗简约的牛仔服装设计得特别又浪漫柔美。”
“居然还有这种方法,”沈志强眼睛一亮,“我这就去买瓶84试试看!”
韩霓也来帮周知意拓宽着思路,“我觉得你也可以再做些新的衣服,就像是皮衣,一件要卖到一、两千块,这价格都能买一部传呼机了,皮衣也算是高端服装。”
一旁戴着老花镜的韩老爷子拿着划粉、按住竹尺在布上划出一道线,抬眼看过来,“哪叫也算,过去皮草、皮衣那都是有钱太太们才穿得起的,不过那衣服穿在旗袍外面,确实看着就贵气、上档次!”
不过周知意对动物皮制成的皮衣、皮草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做这类服装的推手。
“贵气,上档次……”周知意喃喃道,举一反三的思索着,她虽然不打算做皮草,但可以做些别的上档次的高端服装。
新宁市地处南方,气候温暖湿润,自古代起养羊业就十分发达,可以说是除了“花”以外,“羊”也是这个城市另一个代名词。
远郊的一处农场,沈志强站在羊圈里被咩咩叫的羊群围住,他拿着铁梳子无从下手,却又觉得新奇,要不是跟着周知意干,他恐怕永远都不会体验到亲手给羊梳绒这种事情。
另一边,周知意戴了顶遮阳的草帽,已经在农场老板的指导下逐渐上手了。
取羊毛的方式一般不会直接伤害羊,毕竟羊在毛就能再长,谁也不会做杀鸡取卵的笨事。用这种像梳子一样的铁爪子,可以更好的梳理羊皮肤表层的绒毛,留下全部的羊毛。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四月份正是给羊梳绒的时间,过后就只有剃毛了。”这片农场是这个个体户在村里包了块地、建成了养羊场,他仿佛说起自家孩子般骄傲道,“每只羊每年可以产好几公斤的羊毛,但每只羊身上每年只能收获几十克的羊绒毛,可金贵着咧,一件羊绒衫至少需要五只羊的羊绒才能制成。”
沈志强听得咋舌,连忙抓紧手里刚梳下来的几缕绒毛,小心的不让风吹走。
农场老板很想抓住这个机会,和面前这个做服装生意的女老板达成合作,不遗余力的推荐着自家羊毛,“羊绒制成的衣服要比羊毛亲肤多了,而且羊绒还又保暖又轻,不只能做针织衫,还可以做成羊绒大衣。”
周知意直起腰来,看着手心里那一团如同天边最柔软的云彩般的羊绒毛,“价格方面呢?”
那农场老板见有戏,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故作淡定的清了下嗓子,“十四蚊——”
沈志强默默想着,十四元一斤羊绒毛,那这价格也不算太贵,可接着就听那老板把剩下的话说完。
“一两。”
沈志强愣住,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两?不应该是按斤算吗?
“羊绒金贵,都是以两论价的。”农场老板腆笑着说。
周知意在心中快速算了一下,姝丽的眉毛皱起,“一百四十块一斤羊绒毛,而且这些毛我买回去还要再加工,捻成纱线或是制成面料才能做衣服,算上加工费和制衣的人工费,衣服成本太高了。”
沈志强也惊讶的附和着,“是啊,哪有那么贵的,市面上又不是没有卖羊绒衫的,我看价格也就是三、四十蚊一件,要按你说的一件羊绒衫用小半斤的羊绒毛,那这价格连毛都买不到。”
“这价格怎么可能是纯羊绒,掺了羊毛呗。”农场老板不以为然地说,“羊毛价格就便宜多了,一斤只要十二蚊。”
周知意知道这老板肯定看她年轻又是个女的,报了个高价,所以眼睛都不带眨的直接对半砍,“羊绒毛七十一斤,羊毛六元一斤。”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另外几个羊圈,“这价格行的话,你农场里的羊毛我就都包圆了。”
这下表情不太好的人变成了农场老板,他拧着眉,“不行不行,这价格太低了,这样吧,一百一、十蚊,这个价格给你行吧?”
“八十、七蚊。”
“一百、十蚊。”
价格谈不拢,周知意也不再多话,转身就要走,反正新宁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养羊场,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再去周边的邻市找一找。
“哎周老板,这样吧,九十、九蚊,”农场老板连忙把人喊住,求饶道,“别再和我讲价了,这个价格一只羊我只能赚个一百块钱上下。”
见他不见思索便说出这个数字,周知意知道,这就是他的心理底价了。
周知意这才停住脚步。
农场老板动作麻利的将周知意面前的这头山羊的毛梳了一遍,把采集到的羊绒毛放到秤上,无奈道,“你看,一只羊能采集下来的羊绒毛也不过是五、六十克,新宁市冬天气温没那么冷,这种御寒的绒毛长不了太多的。物以稀为贵,当然价格就不便宜了。”
他仔仔细细的把每一根毛都收集在袋子里,又说道,“我去拿个推子,给你推下来点羊毛看看,你放到一起一对比就能看出来,贵的和便宜的就是不一样。”
他匆匆离去,羊圈里只剩下周知意、沈志强和一群羊。
沈志强从羊群中挤过来,不解地问,“意姐,我们真要像他说的那样,像市面上那些’羊绒衫‘一样,羊绒、羊毛混用啊?”
“那倒不是,”周知意还不至于赚这种黑心钱,“羊绒做成羊绒衫,放到「知意」店里销售,羊毛可以做成羊毛衫、羊毛呢西装,放到「南风」和「众所周知」店里卖,正好针对不同的人群。”
沈志强这才放下心来,他刚刚都在做“缺德”的心理准备了。
周知意百无聊赖的又用手里的铁梳子给面前这头羊仿佛挠痒般的梳着毛。
沈志强也是见等了好一会儿那农场老板还没过来,就说道,“意姐,我过去看看情况。”
周知意点点头。
所以当江遇开着车子来到这片农场时,见到的便是如画卷般的一幕:周知意戴着一顶编织草帽,黑色长发编成侧麻花辫垂在纤细的脖颈旁,一身白色翻驳领衬衫和水洗蓝色牛仔裤,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比身侧环绕的那些白羊还要耀眼,就像是个可爱的牧羊女。
“好多羊啊!”
江遇无奈的看向一旁副驾驶上坐着的罗良白,这声直白的感叹显然就是出自他口。
罗良白还不明所以,“看我干嘛,我说得不对?你看周知意都要陷在羊群里了。”
“……”江遇把车停好,翻出放在车上的相机,把这毫无情趣、还没开窍的朋友赶下车,“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