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你啊!我可喜欢你了!”张佳忍不住说道。
周围的人闻声还以为是列车员见到了什么明星、演员,纷纷凑热闹的围过来,一看周知意,不认识,但他们只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
“这是哪个电视剧里的明星?”
“叫什么名字?能签个名吗?”
江遇立刻皱着眉头往前一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坐在里面的周知意。
张佳见围过来的人们,立刻知道是自己刚刚激动的话语引起了骚动,她连忙喊着,“不是明星,是设计衣服的设计师——”
人们一下子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致,他们对设计师并不怎么了解,心里还犯嘀咕,也不懂这列车员小姑娘见到个会做衣服的女仔激动个什么劲。
张佳检查完整个车厢的票后,完成工作后才抽空又回来找周知意道歉,“真是对不起,害你刚刚被那么多人围观。”
周知意早就把刚刚的小插曲翻篇了,“没事,我又不怕被人看。”
张佳没想到真人是这样落落大方的性格,让她更喜欢了。
她和座位上的乘客挤了挤,半个屁股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上,张佳从自己的工作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对着斜对面靠窗的周知意说,“这是我从《时装》杂志上撕下来的一页,你结婚时穿的那身婚纱可真好看,我还去店里看了实物,亲眼看到更好看了!你设计的可真好!
张佳惊叹着,又想起自己都提到“结婚”了,连忙补充了一句,“祝你新婚快乐。”
她又看向坐在周知意旁边的男人,“新郎也很靓。”
虽然不厚此薄彼,但明显最后一句更像是客套。
张佳对这个男人不感兴趣,转眼又看向周知意,热情的和她说起话来,“我最喜欢你迎宾的那一套婚纱,你看我都不舍得在这条裙子上留下折痕。”
她给周知意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杂志内页。
“我现在工作的动力都是这条裙子,我要努力赚钱,”张佳干劲满满的说,“等我以后结婚,我要直接把它买下来!以后再传给我女儿!”
坐在张佳旁边的大娘好奇的凑过来看了一眼,虽然那露胳膊的衣裙她欣赏不来,但不影响她调侃这个年轻的列车员,“女仔让你对象给你买呗。”
张佳摆摆手,“我还没对象,再说了,万一对方不想花这个钱、只想着租一天怎么办?我要有能不考虑别人意见、自己拿下的底气。”
周知意很高兴自己设计的衣服会这么被人喜欢,还能成为对方奋斗的动力,“那我等回去了就和店里的员工说一声,你以后过去买婚纱,给你打个折。”
张佳惊喜,“真的?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相逢就是缘嘛。”周知意不在意的说,“而且我还挺喜欢你这性格的,我们女人喜欢的,我们自己就能拿下!”
她说着不禁握起了拳。
张佳也跟着握拳,“我也喜欢你!”
在见到周知意本人前,张佳只是喜欢她设计的那些衣服,但是现在,真人才华和人格魅力兼备,张佳已经完全变成了她的铁粉迷妹。
被冷落在一旁的江遇见两人“告白”,不禁失笑,他早就说过了,没有人会不喜欢周知意。
托张佳的福,因为她,周知意像是在这趟火车上有了关照的朋友,刚烧好的热水总是有她的一份、前面餐车什么菜色最好吃……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确实给她的这趟旅程带来了便利。
江遇默默的边听边记,站起身来,拜托张佳在这里陪周知意一会儿,他去前面餐车买两份盒饭。
等他走了后,张佳才转头对周知意说,尚还有些震惊,“你对象人可真高,不是我们新宁本地人吧?”
周知意摇摇头,“不是。”
只是等江遇拿着两个铝制饭盒回来时,原本坐在周知意斜对面的人变成了个男人,探着身子,显然正缠着她说话。
瞬间江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像是打猎回来的狼发现自己的领地被闯入,他的世界的边界被人破坏,那人正窥探着他的瑰宝。
周知意也有些不耐烦,方才张佳被同事叫走,这个男人就见缝插针坐了过来,无论她怎么说这人都不信自己已经结婚,只当是在搪塞他。
她确实没有戴戒指,出远门财不外露,手指上要是戴着个那么亮闪闪的戒指,不会被偷也会被抢,所以她和江遇都把戒指锁在家里了。
“你要是不想给我call机号码,那给我个你家的地址呗,我写信给你——”
“你还想要我家的地址?”
还在贯彻“烈女怕缠郎”手段的男人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道冷冽又带着些阴森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去。
江遇把饭盒先拿给周知意,自己挽了下袖子,这人都要来“偷家”了,忍不了一点。
那人见他冷得唬人的脸色、挽袖子的动作,顿时吓得站起来就溜走了,真要打起来,他可放不倒这么个大高个。
周知意见人走了、江遇还一副冷着脸的模样,莫名幻视出他气鼓鼓的小孩子模样,因为他内心此刻肯定就是这副样子的,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江遇拿起放在座位上占座的行李包,自己一屁股坐到她旁边,一开口就真露出了几分孩子气,忿忿说道,“这人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他配吗?真就应了那句俗话,癞虫合蟆想吃天鹅肉,他就只有想得美!”
周知意把手里的饭盒放到面前的小桌板上,脸上仍然带着笑,顺着他的话同仇敌忾,“就是,我都已经和最好的男仔结婚了,我还能看上他?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如春风化开冷冰,江遇被哄好了,“那当然是他疯了,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他把桌上的铝饭盒盖子打开,不再想无关紧要的人,“前面餐车除了盒饭,还可以现做炒菜,我就先要了两样,还是热的……”
坐在两人对面的大娘闻到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比起美食,她的目光移到两个年轻人身上,她更加艳羡的是他们的感情,可真好啊。
第136章 卧铺票
坐火车最辛苦的一点,周知意觉得就是睡觉了。
又直又硬的座椅怎么歪着身子睡都别扭,人们为了能睡得舒服些,简直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人趴在小桌板上、有人拿行李堆出了靠枕、有人直接睡到了中间过道上,更有体型消瘦的小个子男人钻到了行李架上,把自己的硬座票硬是变成了“硬卧”票。
周知意蜷着身子、枕在江遇的腿上睡了一夜,中间也是几次醒过来,皱着秀眉活动了一下蜷到发僵的腿。
江遇直直坐了一晚,更是全程几乎都没怎么睡着过。
这样下去不行,这才一个晚上,要到临邬站还有这样的三个晚上呢,要是天天连觉都睡不好,那到了地方人也没精神头再干正事了。
周知意找到张佳,有点不好意思,她也是第一次试图动用自己的面子,“我想换两个卧铺票,你能帮我看着些卧铺车厢有没有下车的、喊我过去补个票吗?或者有没有人愿意和我换的,我加钱买他们的票。”
张佳表情有些为难。
卧铺可以说是火车上最抢手的位置了,火车站一发售卧铺票几乎眨眼间就会被卖光,有时候人们为了购买卧铺票往往都需要找关系或者提前很长时间预定。
到了火车上想要把硬座票补成卧铺票,也是件很难的事情。
卧铺车厢的过道椅子上几乎坐满了旅客,全是虎视眈眈等待着里面卧铺上有人下车、自己赶紧抢着补票好换个舒服地方。
只是看着才一天就已经有些萎靡的周知意,张佳还是答应了下来,“那我试试吧,要是能有人愿意,我就来和你讲。”
周知意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成不成,我都要谢谢你,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张佳笑起来,“你不是都要给我打折了吗?我已经得到实打实的好处了。”
怕她难做,周知意多说了一句,“要是有人同意加价,只要别太离谱你就帮我答应下来,钱不是问题。”
眼下这种情况和之前养羊场老板要价有点像,但又不同,周知意是想要花钱“买舒服”,就看有没有人愿意赚钱“卖舒服”了,本质上还是一门平等的交易,不是她和养羊场老板至少有一个人会不开心的那种交易。
等张佳离开,周知意回到原先的车厢,江遇侧开身子,让她坐进去。
“我说了加钱向别人买,”周知意睨江遇一眼,“不心疼钱吧?”
毕竟这人连套都不舍得浪费一个。
江遇摇摇头,“听你的,该花花。”
他赚钱就是给周知意花的,虽然他知道周知意自己也能赚钱,但是不一样,江遇还是更乐意她花他赚的钱。
江遇朝周知意展开双臂,“要不要靠着我再眯一会儿?”
周知意从善如流的靠过来,抱住他,在他的胸膛上找了个位置枕着,“好像这样还舒服些。”
江遇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唇角缀着笑,“我也觉得。”
长途旅程越发疲惫的人们无暇顾及他人,就算看到了偏于一隅相拥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别人两口子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张佳从上午到下午都没怎么出现,周知意渐渐失落下来,知道卧铺票的事怕是没着落了,她还有点过意不去,看来是她太强人所难了,害得刚交到的朋友都不敢来见她。但是没想到快要天黑的时候,张佳出现了。
“周知意!”
张佳大步走过来,高兴地说,“有个阿伯想了好久,还是同意和你’换‘票了,只是……他要八十蚊。”
从新宁到临邬一张卧铺票的价格是十一块五,这阿伯要价挺狠,翻了快七倍了,都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所以张佳才略有些迟疑的说出。
但周知意眼睛都不眨的就答应下来了,“可以。”
她又紧接着问,“只有一个人愿意吗?”
张佳点点头,“能换到一张就不错啦,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赚钱、能吃苦的,到临邬还有三、四天,难熬着呢,你们两人挤一挤呗,这也是符合规定的,一张卧铺票、一张坐票,就可以通融一下你们两个人白天共用一个铺位坐着休息,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只能一个人睡,另一个人可以回硬座车厢休息。”
“行,”周知意不免感激的看向张佳,“总之,真的是多谢你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是多亏了能够认识这位女列车员。
卧铺车厢一个个木板墙分隔成敞开式的小房间,一间有六张小床,按上、中、下的排列固定在两侧的木板墙上。
两张车票一换、钱货两讫,这阿伯用自己三天的舒服换了一个月的工资,美滋滋的去后面的硬座车厢了。
阿伯原先的位置是在下面,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好,白天的时候下铺最容易有厚脸皮的人借着聊天过来蹭坐,不过周知意和江遇是两个人,会稍微好一点,只要不给留出空地来,再厚脸皮的人还能硬挤到他们两人中间吗?
吃过晚饭后,周知意洗了把脸、又刷了牙,再加上终于有床睡了,她感觉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先一步洗漱过的江遇把卧铺上的床单翻了个面重新铺好,聊胜于无。
车厢里灯光昏黄,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人们基本都是早早躺下,长时间的旅程,睡觉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江遇从铺位上下来,行李包被他弄成个枕头的形状,对周知意说,“你过来躺下吧,我就坐在旁边过道上的座位上对付一晚,你安心睡,我守着你。”
他就没打算回硬座车厢,江遇根本不放心留周知意一个人在这里睡觉。
周知意和衣躺到下铺上,枕着行李包,却感受不到脑袋下面有任何硌人的东西,应该是江遇把包里的衣服都翻到了上面,盖住了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没有合眼,就这样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坐到外面过道上的人。
江遇看周知意还不睡,她的目光如游丝般缠绕着自己,令他心头发紧,不由得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周知意宛若呢喃般轻声说,“我突然觉得偶尔吃点苦也挺好。”
同甘共苦才是夫妻,她和江遇刚到新宁那一段时间日子是挺艰苦的,但那时两人只是朋友;后来在一起,他们各自的事业也都有了起色,赚了钱、生活越来越富足,更多的是同甘,苦基本没有,“患难见真情”也是到了此刻才显现。
“那我觉得还是能不吃苦就不吃苦。”江遇持不同的意见,他连别人送周知意的东西都要自己也要有能力送她才行,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和周知意结了婚,可不是让她跟着自己吃苦的,“等回去的时候我再打听看看飞机票。”
卧铺票已经够难买的了,飞机票的困难程度要更高,因为这时候的飞机票还不对个人开售,买机票需要凭借单位介绍信现场预定,所以就算周知意和江遇有钱也基本上是没办法,私营企业都是这两年才终于被“放行”的,跟“单位”根本是两个性质。
周知意深知不可能买到机票,“别费那功夫了,又没有直达的飞机,就算能坐飞机也要先倒火车,还是折腾。”
卧铺车厢里进来一名眼生的列车员过来检查,那些不符合规定的硬挤在一张铺位上的人被他制止,“又是你们两个,昨天晚上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只能睡一个人,另一个人赶紧下来,去外面过道上坐着都行。”
其中一人灰溜溜的攀着梯子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