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摸出一方叠地整齐干净的素色方帕。
他把帕子递给叶惜儿,叶惜儿根本注意不到,没空接。
她哭的眼睛都看不清了。
陆今安的手犹豫半晌,想替她擦擦脸, 又觉此举不妥。
俊脸纠结一阵, 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叶惜儿, 别哭了,那边有人过来了。”
啊?
她迷蒙着泪眼转头去看,整条巷子空空如也,哪有鬼影子?
不由有些庆幸。
还好她机智,脑子发昏时都记得下意识选一条没什么人的路。
叶惜儿转过头来质问他:“哪有什么人?我看你才像人。”
她一把抓过来那条伸在面前,上不上下不下, 晃悠的十分碍眼的帕子。
扯开往脸上胡乱一按, 吸走了大半张脸的眼泪。
“你别哭了,被人看见还误以为我欲对你不轨。”
“你对我不轨我就上你们书院告发你, 看你还能不能科举。”
叶惜儿一边哽咽一边已读乱回。
陆今安:“......”
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你这手帕没用过吧?”
眼泪擦到一半,叶惜儿突然提问。
“......没。”
“这都打湿了,你不会还要要回去吧?”
“......”
陆今安都没脾气了,这大小姐到底是在伤心呢,还是在唱戏呢?
不是哭得天要塌下来了吗,怎的还有心思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你当真准备要回去?”
叶惜儿眼泪都停了,惊讶道:“这我都用过了。”
陆今安牙疼,谦谦君子的气度一点也维持不住。
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不、要。”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你要拿回手帕呢。”
“还是你喜欢看人痛苦,在这看我笑话。”
陆今安这辈子都没觉得与人沟通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他气得想笑。
又怕真笑出来,这个女人又指责在他幸灾乐祸。
“那你哭甚?不哭我就看不了笑话。”
“我被人诬陷,被人造谣了还不能哭一哭?你也太丧心病狂了。”
“果然自古读书人最是薄情。”
“我看你若是科举之路断了,你会不会哭!”
叶惜儿的心拔凉拔凉的,本来在外面忍不住哭出来了就已经很丢脸了。
竟然还有人责怪她不能当街哭泣。
怎么了?影响风气了?碍着你考举人的运道了?
世风日下啊,这个世道太冷漠了!
陆今安不禁沉思,他在她心里是不是一个大奸极恶之人?
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为何全是负面的想法。
“世上的人多为跟风者,他们忘性大,待过了这阵风声,这件事就如柳絮般,被山风吹走了。”
“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
他的声音很平缓,很清越,像他的人一般干净如玉。
叶惜儿惊得忘记了擦眼泪,睁大了眼睛看他。
这人是在安慰她?她没听错吧?
他会有这么好心?
“你......”
她想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不是对她有敌意吗?
“叶惜儿——”
巷子尾的拐角处,突然有个男声在喊她的名字。
她站在临近巷子头这端,隔着老远,叶惜儿甚至看不清来人是谁。
巷尾那头的光线不甚明亮,那男子从暗处向她跑来,逐渐跑到光亮处。
没听到她应声,他一边跑,一边又喊了一声。
“叶惜儿——”
狭长深幽的古朴小巷中,男子把她的名字喊得透亮,越过一块块青石砖,跑得袍角翻飞,烈烈如腾飞的鹰。
叶惜儿没看清人,却是听清了他的声音。
她想立刻回答一声,可还不待她张嘴应答。
就见男子如一阵长风般,快速的掠到了她近前。
叶惜儿看到了男人那张郎艳独绝带着焦急的脸,顿时惊喜交加。
而后又转为委屈巴巴,眼泪汪汪。
刚才止住的眼泪又涌上了眼眶,惨兮兮的哭道:“魏子骞,我被人骂死了!”
魏子骞手上抓着一张大幅画像纸,轻微的喘着气,看见她似放下了一半的心。
“走,回家。”
他看也没看一旁与叶惜儿站在一处风光霁月的男子,目光全部落在女人身上。
见她脚步未动,直接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拐出了巷子。
叶惜儿还捏着帕子,伤伤心心抽泣。
一回神,发现已经走出了好远。
她回头,已经看不到陆今安的身影了。
“诶,我还没跟人家道别呢。”
这样也显得她做人做事太不礼貌了。
人家好歹还安慰了她一句。
虽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但那人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道别?道什么别?与谁道别?”
还想道别,要不要邀请他来家吃饭?
魏子骞心里憋着说不上来的火气。
他找了她整半个城,回家的必经路都走了好几个来回。
生怕她受了刺激,出了什么事。
结果这个女人竟然在这僻静之地跟别的男子闲聊天。
真是选了一个适合二人幽会,让人寻不着的好去处啊!
魏子骞一瞥眼,见她手上还捏着一张一看就是男人用的手帕在擦拭眼泪。
他心里火气更旺,瞧见那张绣着竹纹的帕子就极其不顺眼。
尤其是她还抓的紧紧的,时不时沾一下湿润的眼角,白嫩手指衬在那鸦青色的手帕上,更加莹白如脂。
他不动声色掏了自己的手帕塞到女人手里,很是顺势而为地抽走了那张碍眼的,理由充分:“这张湿了,换一张。”
末了,似随口般加了一句。
“这谁的?颜色太难看了,黑不黑,紫不紫的。”
他两只手指指尖提溜着竹纹方帕的一角边边,嫌弃写在了脸上。
像是想不经意间手滑捏不住般任其掉落地上。
“陆今安的,我借的,不知道他还要不。”
叶惜儿看他拿着手帕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了,她立马挽救回来。
“你别拿掉了,万一人家还要呢。”
魏子骞:“......”
他没直接甩在地上再踩上两脚,都是他近来修身养性,没以往脾气大了。
两人一路回到家,叶文彦看姐姐又通红成了兔子眼。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邪祟在身。
怎的来玩的这段时日,就没有一日是清静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