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儿昨夜早早地就睡下了,十分干脆地把半夜三更去丽春院堵人的事划出了计划之外。
第二日吃过早饭,又精神十足的出了门。
她就不信了,今日去赌坊还赌不到人。
叶惜儿又花了两百文在客栈开了房。
同一间厢房,同一扇窗户,同一个位置,同一双眼睛。
叶惜儿睁大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兴隆赌坊。
赌坊外的人进进出出,在大白天的生意也源源不断。
多的是惨白着一张脸,吊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身形飘忽踉跄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一看就是不辞辛苦奋战了整整一宿的赌徒。
叶惜儿手指在空中一一点过,从一个个脑袋上滑过去。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蓦地,葱白指尖在半空顿住,跟随其中一个人头缓缓移动。
叶惜儿再三确认,最后果断地下了楼,出了客栈追随在那人的身后。
难怪昨日蹲不到,原来是连续奋战到了天明。
她就说,把赌场当家,把青楼当客栈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偶遇不到?
叶惜儿一路跟着前面穿着宝蓝色绣金线葫芦锦袍的少年人,见他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停住脚步扼腕叹息,一会儿又愤愤不平。
走一步顿三步的。
叶惜儿:“......”
要不要这么多戏?
她这跟人的都觉得跟着累。
走过一条街,终于看到那人进了一家气派的酒楼,想必是累了一夜,要吃些东西了。
叶惜儿跟着走进去,没理会迎上来的小二,抬头见人已经进了二楼的一间包间。
真有钱,输了一晚上的银子,吃个早饭还要坐包厢。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酒楼里没什么客人。
叶惜儿向小二指了指上面,对着他笑道:“不用另寻位置,我跟那位一起的。”
小二看了看她,见女子容貌瑰丽,雪肤花颜,还真有可能是与人一同来的。
毕竟,林公子爱好美色,流连花丛的事谁人不知?
指不定这也是林公子的哪位相好的。
小二点点头,弯腰请她上楼。
叶惜儿上去,走到那个包间,没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敲门这么有礼貌有人性的动作太世俗,怎么彰显她叶大仙的气势?
叶惜儿端着仙人下山的架势,一脸高深莫测地踏进包间。
刚踏进去一步,就与里面坐着的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一息,两息......
一阵冷风从窗户那头卷进来。
“你谁?”
坐在桌边等着上菜的人率先皱着眉开了口。
他现下正烦着呢,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来巴着他。
虽说这个长得是过于勾人,可小爷现下没那个心情!
他烦躁地挥挥手:“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叶惜儿非但没出去,还反手把房门关了。
她站着没动,不出去也不上前一步。
“林卓越。”
叶惜儿喊出他名字的同时心里一阵唾弃。
卓越?就你这样还卓越?
镇长还真是对自己的基因一无所知。
这对姐弟俩,一个两个都有大病。
“你什么东西?”还敢直呼小爷的大名?
林卓越站了起来,瞪起眼睛指着她骂道:“你哪来的?听不懂小爷的话是不是?我让你滚出去!”
眼见对方的声音渐大,叶惜儿木着脸呵斥一声道:“坐下!”
她走过去,离得桌子近了些才停了下来。
“你也不看看你如今都到了什么地步了,还敢动怒发脾性,不怕五日的寿命折成三日吗?”
叶惜儿定定地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起来。
林卓越指着她的手软软地收了起来,依旧凶神恶煞骂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平日不照铜镜吗?你瞧瞧你这印堂,呈灰白走势。面上无气,眼睛四周脉络已经不走血了,乌青泛黑,是急去之兆啊!”
叶惜儿摇头叹息,目光无喜无悲,若是有胡须,恨不得捋两下。
林卓越被这番话轰地一愣一愣的。
他一屁股跌坐回了椅子上,怎么就要去了呢?
他这不是好好的吗?
能赌能玩能吃饭,还能一晚睡两个女人。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小心小爷叫人打断你的腿!”
叶惜儿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尝了一口。
这奢靡的生活就是不一样,这茶一喝就知道不便宜。
也不知道这一壶要多少银子。
“昨晚赌钱输了不少银子吧?”
“今年进赌坊就没赢过吧?”
叶惜儿慈悲心肠般劝道:“别去了,你今年不可能赢钱,你没那个运道。”
“你放什么狗屁话!再咒我,我让你出不了这个楼信不信?”
林卓越拍了拍桌子彻底怒了,一会儿咒他走到头了,一会儿说他没赌运。
这都能忍他就不是林二少!
“你别急,你看你急什么?”
叶惜儿满是不赞同的看着他:“没赌运算什么大事?你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跟阎王报道了,还想着你那点赌运?”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在他面前一通发疯。
叶惜儿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茶。
“方才我在大街上无意间瞧见你,留意到你身上的生机在急剧流失,再观之你的面相,有阳气落山之势。”
“所以好心给你算了一卦。”
叶惜儿闭上了眼睛,精神入定,不疾不徐喃喃自语道:“林卓越,年十六,生于庆安十一年八月初三寅时。”
“出生时难产,母体险些大出血而亡。而后身体亏空,多年一直未再有所出。”
叶惜儿睁开眼睛,目光凝视着他:“而你,落地就带着一丝血煞之气,周身萦绕,久久不散。这十六年来,已然快吸干了你的元阳,日薄西山之时,就在今年。”
“你是否感觉精气神一日不如一日了?全身如背满了荆棘,捆绑束缚,做事不顺,心想不成,心中戾气越发沉重。”
林卓越听傻了,他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见她面容严肃,目光缥缈,一脸仙气,说出的话更是令他哑口无言。
他的确感觉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不得劲,心中烦躁难安。
且,他娘生他时的确艰难,生了一天一夜,大出血昏迷了两日才清醒。
这些年他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喝药当喝汤。
“你,你......怎的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八字,我还知道你手上沾了血腥,身上背了两条人命。”
叶惜儿眼眸清凌,洞察世事般:“做了孽,种下了因,加剧你身上的血煞流动,吸□□血,元寿受损。”
“你,这......这......”林卓越腿都软了,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怎么会知晓这个?
除了给他处理干净事情的爹,没有人知晓此事了。
就连他娘和姐都瞒了下来。
他瞳孔震颤,看着叶惜儿的眼神带着防备和畏惧,由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心虚和慌乱。
叶惜儿一步一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尤觉不够。
见他的神情变化,还得再加一把火才能让他从防备转变成信任和敬畏。
“三岁生辰时,你跌下荷花池,险些救不回来。”
“五岁外出游玩,碰见拍花子的,你家派人追了两个县才把你带回来。”
“十岁骑马摔下来,左腿断了,躺了三个月才养好,至今腿上还有疤痕。”
“十三岁初尝人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沉迷女色,成为青楼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