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苗身后和其他舞者淹没在一起的赵薇薇看着独自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掌声的桑苗，掌心都要掐出血来，但随即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手掌慢慢放松下来，眼神里传出一份恶意的兴奋。
赵薇薇就站在桑苗的侧后方，她也是重要角色之一，站的位置很靠近桑苗。
正看着台上的陆效突然眉眼凝，抬头望向赵薇薇的方向，他好像察觉到一丝恶意，他向来很敏锐。
台上的赵薇薇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嘴角带着一丝笑。
陆效皱了皱眉头，是他的错觉吗？
这时简单谢幕完了，桑苗带着舞者们从舞台右侧下台。
就在桑苗走到右侧的铁架楼梯第二节的时候，脚下的那节梯突然半边松脱，桑苗一脚踩空，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往下坠。
观众位第一排离舞台还有一段距离，就在桑苗踩空的第一刻，陆效已经迅速反应过来冲了出去，差一步就要抓住桑苗的胳膊。
但为时已晚，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桑苗整个人狠狠的摔到了舞台下。
就连桑苗背后的萧红红也没反应过来。
台下的人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在台上表演的桑苗竟然会突然从台上摔了下来。
摔下去的一刻，桑苗只觉得脚腕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熟悉的让她恐慌的疼痛。
她发出一声隐忍的呻吟，“嗯…啊…痛。”
陆效一把将跌在地上的桑苗抱了起来，沉声问道：“哪里痛？”
桑苗在他怀里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回道：“脚腕……脚腕好痛。”
陆效脱下桑苗的鞋子，看到细嫩的脚腕已经肿的高高的，陆效握住她的脚腕轻轻按压了一下肿胀的外踝，“这里按着痛吗？”
桑苗几乎要冒出冷汗，“好疼。”
陆效眉头皱紧，不排除是骨折。
桑苗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陆效转头对着萧红红说道：“找两块短板过来。”
萧红红也是慌了神，听了陆效的指挥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回头冲文工团里其他人喊道：“大家一起快去找两块短板来。”说完自己就跑进排练厅找去了。
众人合力之下很快找到了两根女兵平时用来拉伸后背用的短棍，陆效用力一撕迷彩t恤的下摆，撕出一块布条，用布条将短棍固定在桑苗的脚腕上。
看向有些惊惶，脸色苍白的桑苗，陆效将她一把抱起，“别怕。”
长腿一迈拨开人群，向部队医务室跑去。
被陆效抱在怀里的桑苗此刻脑子里还是蒙的，脚腕的疼痛还有陆效的处理，都让她恐慌，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自己因为跟腱受伤后沉寂了大半年的时候。
桑苗心底产生了一个让她害怕的猜测，她的骨头……会不会断了？
还不用深想，她就害怕的浑身颤抖。
陆效见她抖得更厉害了，只以为她是忍耐不住太疼了，手下的身子在这一瞬间过分的柔软脆弱，让他忍不住更加放轻了动作。
文工团的医务室离排练厅这边的舞台不算太远，陆效抱着桑苗走得飞快，后面萧红红几个和桑苗关系好的几乎都追不上他的步子。
医务室里是一位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军医，他手上正拿着一盘刚泡好酒精的棉球，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一个姑娘冲进来，那气势吓了他一跳。
“这是怎么了？”老军医赵卫国赶忙问道。
“她刚刚从一米高的舞台楼梯上摔了下来，脚腕已经明显红肿，疼痛剧烈。”陆效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一边把桑苗轻轻的放在医务室的白色病床上。
赵卫国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棉球盘子，走到桑苗身旁。
他在文工团多年，一打眼就看出来床上的姑娘穿着舞蹈服应该是舞蹈队的，从高台上摔了下来，又是脚受伤了，别是骨头出了什么问题以后再没法跳了。
赵卫国看向桑苗的脚腕，发现已经简单处理过，一根短棍固定了骨结处，他轻轻地解开绷带，露出那只受伤的脚。
桑苗的脚腕已经肿的老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色。
赵卫国戴上手套，用轻柔动作检查着她的脚。他轻轻地按压着伤口周围，观察桑苗的反应，判断伤势的严重程度。
赵卫国问了桑苗摔倒时候脚腕受力的情况，知道了她脚腕是在下一级台阶崴到的，摔下来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手掌撑地的，心里就有了几分底。
骨头应该没断。
脚腕红肿，但是没有淤血，还能受力转动，可能是软骨损伤。
随后，他又到一旁的老式冰柜中取出一块冻了冰的医用密封袋，用纱布裹了起来，轻轻的放在桑苗的脚腕上。
“还好，骨头应该没伤着，但是肿的也不轻应该是伤着筋了，先用冰敷着消肿，这也要好好修养一段日子。”
说完赵卫国又转头对陆效夸赞地点了点头道：“小伙子，你处理的也蛮好的，虽然没有骨折，但是固定住没让这姑娘伤势加重。”
桑苗听见骨头没有伤到，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骨头没有伤了就好，对一个舞蹈演员来说骨折这样灾难性的损伤甚至会断送职业生涯。
又听到赵卫国的话，面带感激的看向一边的陆效，还带着几分虚弱的语气认真说道：“谢谢你，陆连长。”
“没事。”
知道伤的没那么严重，桑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些。
刚一缓过神就发现手掌那里也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一直紧握着的双手轻轻打开，这才发现刚刚下意识手撑地护住身体的时候手掌狠狠地擦在地上的石子上几乎弄得惨不忍睹。
她刚刚一心扑在脚腕上，都没有发现。
她一打开手陆效就看见了，原本一双葱白细嫩的双手鲜血淋漓的，被石子擦伤全是血，伤口上还尽是沙土。
第18章
还未待陆效说什么，刚追进来的萧红红就一把扑了过去，“桑桑，你的手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啊！”
刚刚表演完的其他人也跟了过来，看见桑苗手上的伤口也都吓了一跳，她皮肤本来就白，让受伤的地方显得更加惨烈了。
一群人把原本站在桑苗身边的陆效挤了出去，站在人群中本就对桑苗有好感的刘峰更是紧张的喊着：“赵医师，你快来看看她的手。”
原先赵医师处理完桑苗的脚腕以后正在准备绷带，这一喊他又回来了，看到一群人围着桑苗立马说道：“散开散开，不要都围在这里。”
拨开人群，赵卫国才发现，这小姑娘的双手竟然伤的这么严重，有些责备的看着她道：“你这小姑娘，手伤成这样怎么不说。”
萧红红立马站出来维护：“赵医师，你就别说她了，她都疼成这样了。”
赵卫国和萧红红是认识的，萧红红刚到部队一开始军训的时候就受了几次伤，又虚，动不动跑到医务室来求救，一来二回的，她本就开朗，也就和老赵医师熟了起来。所以说话也就更直接了些。
赵卫国摇了摇头，没和她计较，“你这丫头。”
赵卫国拿过一旁柜子上的生理盐水，扶着桑苗的手道：“你手上有沙子，先要冲洗一下，会有点疼，忍着点。”
“嗯。”桑苗轻轻回道。
生理盐水冲上去，桑苗的脸更白了，伤口周围的皮肤因为疼痛而显得紧绷，手指更是忍不住颤抖，赵卫国看着桑苗面无血色的可怜样安抚道：“马上就好了。”
桑苗咬着唇，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嗯。”
冲洗完赵卫国有用镊子轻轻地把她手上的小石子轻轻取出，边处理边告诉她：“你这手虽然是皮外伤，但是伤口面积大，现在天热容易感染，处理不好比脚腕都要严重。”
赵卫国处理完了其他人才又围了上来，这次排舞桑苗在舞蹈队里帮了不少人，跟过来的多数也是真关心她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样了，桑苗疼过劲儿了以后才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众人，陆效站在人群外面看着被所有人围着面色苍白的桑苗，开口道：“让她先休息一会吧。”
在他的提醒下，众人才发现桑苗已经面露疲色，刚跳完整场舞心情又经历了大起大落，桑苗身心都很疲惫，有些精神不济。
也跟着一起来的赵薇薇立马开口附和陆效道：“对啊，我们先回去吧，留个人照顾桑苗，杨老师还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排练厅那边肯定也要乱成一团了。”她已经等不及回去告诉杨欣这件事了。
萧红红却顾不上这些，立马开口道：“那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照顾她！”
此时另一道声音也同时响起：“我留下。”是站在桑苗身边的刘峰。
桑苗看着他们俩道：“刘峰你先回去吧，你是男主演，现在我跳不了了，杨老师肯定要有别的安排，红红留下来陪我就……”
还没等她说完，陆效就开口打断道：“我在这，让他们都回去吧，眼下节目还要重新安排，他们都不方便留下。”
本来还在人群里看戏，偷偷幸灾乐祸的赵薇薇一听陆效竟然要留下来，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陆效为什么要留下来？
本来她此时正得意，桑苗跳不了能顶替她的只有自己。
只要到时候自己在杨欣面前好好施展，这个主演非她莫属，毕竟只有一个多星期了，换谁都不可能有她更熟悉桑苗那段舞。
现在她简直想狠狠摇醒陆效，让他别看着那个贱人了，不过是受了点轻伤就矫情成什么样子，马上要登上舞台的主要是她赵薇薇！她才是女主角！
原本那点良心不安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只有对桑苗的怨妒。
她心里这份千头万绪的复杂心思旁人自然是不知道。
而对陆效的话，桑苗也迟疑了一下，他留下陪我？
但陆效说的也在情在理，现在这次表演该如何安排都是个问题，舞蹈队里的其他人确实不适合留下来，况且陆效是这次节目的对接负责人，现在的节目出了问题他肯定也很急。
桑苗想了想，对一旁的赵卫国犹豫地问道：“赵医师，我的脚……多久才能好？下个星期我们还有一个劳军演出。”
赵卫国眉毛一竖，不高兴的回道：“你还想跳舞？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脚腕了，骨头是没断，看你肿成这样，差点筋断了，至少要休息两个月养好了才能跳。”这小姑娘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听赵卫国这么说众人心里也是一紧，现在离正式表演没几天了，桑苗这个女主角受伤了跳不了了，那他们的演出怎么办，唯有赵薇薇听了赵卫国果断地回答强压着心中的兴奋，桑苗果然跳不了了！
坐在病床上的桑苗垂下了眼。
强打起精神，桑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萧红红道：“红红，你们都先回去吧，这边有陆连长看着没事的，现在我回不去杨老师肯定还要重新安排，节目的事情要紧，我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不行，桑桑，我还是陪着你吧。”萧红红站在床边不肯走，她在这场舞剧里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就算是杨欣要调整角色也轮不上她，况且桑苗刚受伤。
仿佛是猜到了萧红红的想法，桑苗摇了摇头，“乖，快回去吧，真的没事，只不过缺一次表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桑苗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安抚萧红红。
刚伸出的就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按住手腕，“别动，手上还有伤。”
萧红红立马紧张的喊道：“桑桑，别乱动呀，小心你的手。”
桑苗这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有伤。
见到陆效虽然面上冰冷不好相处，却对桑苗很心细，萧红红心里稍微放心了点，她也不想桑苗担心，于是妥协道：“好吧，桑桑那我先回去了。”
又转头面向陆效，“陆连长，那麻烦你照顾好我们桑桑，拜托了。”
“嗯。”
很快医务室里的人就走光了，刚刚还有些闹腾的房间里一下子就清静了下来，桑苗脚伤还敷着冰袋，赵卫国叮嘱过冰敷过两刻钟以后再叫他包扎，然后就继续在药品柜前忙去了。
留下桑苗和陆效单独相处。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桑苗原本之前已经做好打算和陆效保持距离，言语态度上都冷淡了许多，没想到自己这次受伤还多亏了陆效的帮助。
再想到自己之前疏远的态度，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人家既帮了她舞蹈上的练习，受伤了也第一个冲过来帮她，除了样子凶，看着冷，真的是个大好人。
自己的态度简直像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似的。
于是桑苗犹豫着主动开口，“陆连长，谢谢你这次又帮了我。”语气认真，态度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