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可以用作她事业有成之余生活的调剂,但不能让他占据自己的心神。
何况姻缘意味着两姓之好,即便是现代再相爱的两个人也很难脱离两人父母家庭,何况在宗族势力有时候还能与皇权抗衡的古代?
“如今我自由自在,只需考虑我自家人行事,可若是再多一个人呢?”
官媒不愧是高素质人才,立刻打消叶盏疑惑:“我受裴家托付,对方诚意十足,二姐若不想旁人打扰,这都可商量。裴家老夫人托付我时说过不论您这里开什么条件都由着您提。”
陈媒婆没对方脑子快,只能干瞪眼。
宓凤娘百忙之中还记得咂摸两下官媒的手腕。
“一时迁就不是长久之计。”叶寒想得很明白,“好比对方家里老父亲寿宴,我是不是得闭店去庆生?对方又不是只有一个父亲,各种亲眷人情往来,我难道每次都不出面?”
对方情热之时或许会体谅,但时间久了必然会闹家庭矛盾。
“出面就意味着占用我的时间精力,而我的时间精力都想优先分配给我的食肆。”叶盏的回答斩钉截铁。
“娘子真是说笑了,你这食肆虽然好,但毕竟小打小闹,比起田家的生意算不得什么大体量。”陈媒婆笑着安抚,"田家可是说了,若是成婚一半的家产给次子,由着娘子打理,你手里还是牢牢攥着银钱大权,怕什么?"
如今社会富庶,女子既有妆奁又有一技之长傍身,因此媒婆对女子爱财一事并不惊讶,反而从叶盏的角度宽慰她。
“不一样,食肆虽小,却是完完全全我的。”叶盏摇摇头,“不在于银钱多少,而在于发自内心挚爱。所以我的精力暂时不想投入婚配,只想投入我的所爱。”
她穿越之初的确埋怨过命运: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王妃公主,最不济也是富家女,只有她穿越成了一个丫鬟。
可在这个朝代待得越久,就越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传播中华饮食文化。或许这是让她穿越的主要目的,没有理工科知识,没有先进理念,只有这一身烹饪技巧,那么就造福更多人吧。
她多年所学都是建立在无数前辈的总结探索,既然这样,那将这些知识技能拿来回馈这个时代,让后面人少走许多弯路不是更好?
既然有这样的宏愿,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考虑婚配。
两位媒婆都愣了。
她们一开始叶盏为了钱在婚前提要求,所以还能理解,如今听叶盏只为了专注精力投入自家食肆,不由得讶然。
倒是宓凤娘在旁边替女儿说话:“她就爱这个,不想因姻缘耽搁了。”又举例说明:“前街那绣娘不是终生不嫁,发誓要绣成古今罕有的绣作吗?更别提城里那些做坤道、钻研学问的大家了。”宓凤娘是媒婆,自然对这些不嫁娶的女儿家了如指掌,信手拈来都是例子。
两位媒婆反应过来:"倒也听说过这些人。"
宓凤娘暗暗松了口气:旁的不说,至少别让自己女儿是怪人的流言传出去。
她满脸堆笑,又拎了两盒子松花糕递过去:“两位可别白跑一趟,我家这糕点最是精心。虽然老二不成,我家还有老大、老三,另外还有两个儿子,对了,这跑堂的三个小娘子都是尽然的。”
她自然而然将蓬蕊三个当做自家女儿,也为她们的终身大事筹谋起来。
边亲亲热热笑边将几人推上前去,裴家田家这条件真不错,便是叶盏不打算嫁人,其他几人也行啊!东边不亮西边亮,嫁出几个是几个!
玉姐儿虽然被推出去了,可要求却是半点都不少提:“我妹妹既然不嫁人,我嫁过去的人家得替她养老才成,我得要嫁这样人家才成。”
宓凤娘当着外人不好骂她,狠狠瞪她一眼,眼中潜台词:“别逼着我当着人多揍你”,
玉姐儿非但没看见,还又多嚷嚷了一句:“不对,得养两个。”还有叶璃呢,她看着也不会嫁人,一姐一妹以后都得来她家养老。
宓凤娘简直要气晕厥了。
好在那松花糕芳香四溢,叶盏虽然拒绝但看着并不是自抬身价而是两家都不愿意,因此两位媒婆倒对叶嫁没有太大厌恶,反而都客气点点头,拿了松花糕就告辞。她们还急着跟男方家里讨主意呢。
“居然不愿意?”田家夫人听了回话,惊讶从桌边站起。
叶家虽然门第比她家低点,但她去叶家食肆吃过饭,见叶盏心灵手巧眼明心亮,又见小儿子着实喜欢,便请了媒婆上门。
又急着去看小儿子,小儿子本来巴巴站在她身边等着消息,此时也脸色煞白。
陈媒婆愁眉苦脸:“我的太太,我瞧着她是真无心婚嫁,跟我前后脚去的还有一位官媒,提了开封府一位大人,她也不愿。”
田家夫人听完事情原委后叹口气,看儿子一眼:“既如此,便也无可奈何。”
原本是看儿子面上,如今听了叶盏一番言论倒对这小女子另眼相看,觉得她有一份志向。
田寿脸上亦是同样敬佩神情,对母亲深深作揖:“多谢母亲。”说罢便自己回房。
田夫人见小儿子举止虽然得体,但脚步蹒跚,背影也无端多了些沧桑,便叹口气:“当真是难啊。”
谁能想到人家不想婚配呢?
裴家老夫人听完后不说话,先瞧裴昭一眼:"倒是个主意大的。"
裴昭自己不过眨眨眼的功夫,面色就变得如常,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倒像她的做派。”
“?”官媒先愣了。这裴家少爷莫不是被气急攻心傻了?
裴老夫人短暂惊讶后也笑:“也罢,劳烦你走这一趟,以后少不得还要劳烦你。”
官媒高高兴兴应了一声,觉得裴家虽然这回被拒绝,但以他家人品家世,下回说媒定然能成功,也能顺利拿到谢媒钱。
打发走官媒,裴老夫人便点点头:"既然人家不愿意,剩下的高低就看你本事了。"
裴昭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叶家二姐公然拒绝了两位条件极好的公子哥的事在街坊里传了起来,一开始田家提亲大家还期待着叶盏能选哪家,没想到她谁都不选,这下街坊中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是风光无限的官夫人,一个是小富即安的阔太太,她怎得哪条路都不选?”有人纳闷。
“莫非是想待价而沽,等待更高身价的人?”有人嫉妒,"汴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她定然是借此事抬高身价,盼着能攀更高的高枝呢。"
“你可莫说叶二姐坏话,旁的不说,她在食肆门口摆了那免费茶水,多少过路行人都能喝一口,走的是行善积德的正道,再者你何时见她兜率男子了?人要讲几份良心。”
街面上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特意来叶家食肆看叶盏长相,想看看传闻中的奇女子长什么样子。就连叶盏、玉姐儿两人去食饭行里聚会都有不少指指点点的目光。
但叶盏任由谣言肆虐,自己不慌不忙,也不解释半句。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自己照样经营自己的生活,眼看中元节将要到来,也跟街面上买转明菜花、盂兰盆、鸡冠花、□□窠儿等祭祀的东西,自家做了满满一锅的花油饼,方便爹娘回老家去在中元节祭祀祖宗。
自家也拿来分送了不少亲朋好友不少花油饼。
等到中元节过了,又买了各种时令水果:“这鸡头米最好,青州枣和亳州枣也好,都买些回家吃。”
立秋的风往街面上一吹,街面上的谣言随之也消散了不少,玉姐儿和蓬蕊几个原本心里忐忑,如今见叶盏安然如素,也跟着镇定下来。
如今各个帮着剥鸡头米,准备做点心。
手指都剥红了,剥出来的鸡头米却嫩嫩白白,看着娇嫩。一部分和麸皮炒熟磨粉做成芡实糕。
一部分则放进糖水里煮熟,闲闲撒一点桂花碎,用粗竹筷从陶罐里挖一勺新腌的桂花蜜,看着金黄桂花和雪白鸡头米一起沉浮。
喝一口糖水,带着浓郁的夏天气息,荷风带着夏日月光拂面,似乎在立秋时最后回望了一眼炎炎盛夏。
芡实糕则甜糯可口,小孩贪吃些,就能吃满手的粉满脸的粉,可却舍不得放下。
叶璃自己吃,还一边照应旁边的江小孩:“擦擦脸。”
江小孩不听身边仆从的话,却很听叶璃的话:“好。”自己用袖子擦擦小手和小脸,不过没留意,擦在袖边手上的糯米粉又擦到了脸上,脸更花了。
叶盏:……
算了,一会给你洗吧。
江小孩很有些富家少爷的矜持,对玉姐儿是讨好,对救命恩人宓凤娘是亲切,对其他人是带着客气的疏离。
唯独对叶璃是言听计从。
因为叶璃有一天看着他吃糕点时逗他:“瞧见那对面人家守门的石狮子了吗?”
“那里头的石球是我放进去的。”
“你?”江小孩明显不信,从松花糕里抬起头,瞪着一对澄澈的大眼睛打量叶璃。
“真的。”叶璃继续糊弄他,掏出一堆符,“工匠们雕刻石狮子时会请我去念咒,我贴符念咒后石狮子会张大嘴,我拿起石球放进去后它们才闭上嘴。不然你以为石狮子嘴里的石球是怎么放进去的?”
江小孩瞪大眼睛,松花糕也不吃了,两颊沾了黄澄澄的花粉,“噔噔噔”跑到石狮子跟前,用手在石狮子嘴里掏了掏,确保了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掏不出来石球。
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石球和石狮子嘴的大小,确保这不是后卡进去的。
从此之后他就对叶璃的法力深信不疑了,对叶璃的称呼也很虔诚“师娘”。
青州枣和亳州枣好吃,叶盏看着叫卖的阿婆太过辛苦,心中不忍索性买了一车,分赠了友人仍旧吃不完。
叶盏想想:“不如试试做蜜饯。”
青中带红的脆枣,划开许多道口子后加水煮,煮完后加白醋和糖水煮,又是浸泡又是晾晒。
最后做出琥珀色的半透明蜜枣。
玉姐儿一人能吃一小把,仰起头把蜜枣塞进嘴里:“好甜!”
低下头,却看见两人进门。
原来是小裴大人和田寿。
这两人求亲失败后这两天就没上过叶家食肆的门,谁知道今天两人一前一后都往食肆里去,玉姐儿差点被蜜枣噎住。
还是叶盏镇定,照常招呼他俩:“客人做,要点些什么?今日有芡实糕,还有鸡头米桂花糖水,都是时令鲜果,可要来一些?”
那两人点点头,神色都很自然。
玉姐儿纳闷:这两人还真是属磨合乐的不成?推一把还能立刻弹起来?
她挠挠头,不思忖那些。
偏偏叶璃促狭,在旁边幽幽推销生意:“谁要求爱丹?使用了致爱的无风独摇草和喜鹊胸口羽,源自上古书籍,据说服用后能让原本对你不屑一顾的对方立刻变得情有独钟,童叟无欺。”
江小孩在旁边适时开口,童声又响又脆:“师娘,什么是不屑一顾?”
第90章
叶盏:……
宓凤娘从后厨冒出来,一手拖着叶璃一手拖着江家小少爷离开现场:“一个两个猢狲,怎么裹乱呢?!”
又说了小女儿两句:“原先看你还稳重。”谁想到这般促狭,捉弄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
想想又觉欣慰,叶璃太过老成了也不好,就像现在这样调皮捣蛋有点小孩样才好。便又从后厨摸了一把桂花糖递过去:“好好吃。”
江小孩捧着糖一头雾水,这到底是罚还是奖呢?倒是叶璃摸摸他的头:“吃吧,师娘的娘,是好人。”
却不巧,只余了两张桌子,裴昭和田寿各自落座,彼此便隔得很近了。
店中诸人你瞧我我瞧你,都在看热闹。毕竟是小食肆,往来都是街坊,自然都知道这桩八卦。
叶盏却若无其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两位食客也郑重其事点菜,落座后如往常一般倒茶喝水,既没有寻叶盏闲聊,也没有死盯着叶盏,倒像寻常食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