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只怕推出长公主也不好使了!
宓凤娘笑意猛地收住,先前得意结识裴昭的笑容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涩。
“二姐真是拿碌碡打月亮——不知轻重。那裴大人也是,狗脸亲家说翻脸就翻脸。”宓凤娘念叨一句,分别骂了两人,这两个孩子,难道是在玩过家家?
等打发了宓凤娘两姐妹独处的时候玉姐儿便有意无意开口:“听说那案子牵扯甚多,只怕审理起来费时费力。”
叶盏倒不大在乎失约这件事,裴昭不是那种轻易失信的性格,这样只能证明他改了主意。
若短短时日内就改了主意,说明他也不值当她在意。
男人嘛,若是闲来无事拿来消遣就好,何必为他费心费力琢磨这个琢磨那个?
叶盏对情爱的定位是调节下自己的荷尔蒙分泌,若是能遇到识情识趣的男人,自然是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增加下自身抵抗力的一种有效手段,可若是两方不合,那一拍两散。
你见过哪个人会琢磨保健品想什么吗?
何况如今她的心思都放在酒库竞标之事上,若是能拿到自助酿酒权,只怕整个酒楼的营业额都要翻两倍不止。
第149章
原来大宋城里的酒楼按照有没有自己酿酒权分为“正店”和“脚店”,脚店只能从正店买酒。
叶盏开的酒楼不算是严格意义的酒楼,没有酿酒权,酒要么从有酿酒权的酒楼进货贩卖,接受他们的抽成。要么去官方酒作坊打酒来零售。
如今的大宋对酒采取“酒榷制”,官府又卖酒又卖酒曲,而且由官府管控酒曲,全国分为禁榷之地和允许酿酒区。像乡下离着县城十里外的地方属于允许酿酒区,可以自行酿酒不可制曲,但这些酒也不能流通,“放酒入禁地贩卖者……罪止杖一百。”
但汴京在禁榷之地,酒楼要去曲院购买酒曲,酿出的酒也要盖章才能流通。私造酒曲超过15斤就会死刑,听说以前更严格,5斤就能死刑。
“既然想酿酒去寻曲院买酒曲便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玉姐儿在听完叶盏的计划后欣然同意。
宓凤娘也点头:“酒的利钱高呢,比卖酒肉更划算,你买了酒曲后再雇几个酿酒师傅,我也略懂些,能帮你们打点。”
说定了要酿酒,叶盏还给家里做了几道酒类菜:酒酿蛋花汤、火焰醉鹅、花雕炖鸡、浊酒煮蛤蜊,样样都是以酒入馔,惹得宓凤娘惊呼:“我一样都不敢吃。”
“娘,你尝尝,这酒在烹饪过程中都被大火冲淡了许多,算不上酒。”叶盏给她碗里夹一筷火焰醉鹅。
宓凤娘将信将疑,尝了尝那块鹅。
鹅肉紧致,外面酱香味十足,还有淡淡的腐乳香气,还有酒独有的醇香,让鹅块的滋味更加醇厚。
“其实这道菜做起来更有意思。”玉姐儿在旁边补充,“火焰扑闪,我差点以为着火了。”
鹅块经过米酒耗油调料腐乳一起腌制后大火爆炒,加一瓶酒,炒一会后盖上锅盖倒一勺酒,火星一点,立刻着了,火苗跳动,一下点燃许久。
“以后想办法在客人面前点燃,叫他们能看见着火的过程才好。”叶盏思忖着改良之道。
其余菜式各有千秋,酒酿汤里头蛋花漂浮如蝶翼,花雕炖鸡酒味香浓,轻轻一撕就皮肉分离,浊酒煮蛤蜊则汤汁鲜美,慢慢吸溜蛤蜊肉,蛤蜊鲜美,恨不得连壳都舔一遍。
既然盘算好了此事,叶盏便与家人兴冲冲去曲院买酒曲,却愣在原地:告示明明白白写明了今年限酒曲。
“阿婆,这是为何啊?”玉姐儿一边挥舞着手扇去周边的酒味,一边问旁边的老婆婆。
“还不是去年酒曲卖多了。”路人愤愤不平,“今年就限制出售了。还涨价了。”
原先酒曲管理并不严格,可酒曲卖得多了酒价大跌。
“可酒价大跌又与官府何干?倒霉的不就是酒楼吗?”玉姐儿不解。
“因为官府自己也在酒库卖酒啊!”路人大约是受害者,很为不满。
叶盏算是听明白了,官府又卖酒又卖酿酒原料,所以要严格控制原料,以确保自己的酒不会低价售卖。
于是官府就开始控制酒曲,今年用于出售的酒曲只有一百万斤,直接减半。但对应的,价格却从一百文涨到了二百文,直接翻倍。
算下来官府的“曲钱”总收入并没有减少,但酒楼老板们就恼火了。
“真黑啊,一斗麦能做六斤多曲,但一斗麦能卖六十文钱,官府六十文的本钱就能卖我们一千二百文,六十对一千二百!这算不算天价!”
酒楼老板们在下面低声议论,骂着他们认为不合理的变故。
玉姐儿竖起耳朵听各种京味脏话听得津津有味,叶盏却闪身出了人群往告示跟前去,又找了一位酒务监官并酒务专匠,小声跟他们询问着什么。
等她再出现时就将玉姐儿扯到了人群外,小声告诉她自己打探来的消息:“我们这些人要用‘买扑’的方式跟曲院申请酒曲,大致法子是我们商户说明自家实力,由卖曲官、监管两方来判断,给我们现场称重买卖酒曲。”
“如何说明自家实力呢?”玉姐儿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去。
“你回一趟家。”叶盏示意玉姐儿附耳过来,这般那般小声嘱咐她一番。
玉姐儿转转眼珠子,像一尾小鱼儿一样灵活钻出了人群。
聚集在曲院里的商户们还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大致论调都是骂这项制度的,要不怎么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呢,朝廷就是这般明目张胆用垄断酒来赚高利润,你难道还能再给自己披个黄袍不成?
一位酒务监官笑着跟商户解释:“这钱朝廷收了也是用于朝中开支,抓盗贼、抵御外敌、赈灾,处处是用钱的地方。”
另一位卖曲官就更年轻些,直接呛商户:“如今酒曲贵就骂朝廷,往年酒曲便宜你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也没见你感恩朝廷。”
这两人说得都有点道理,有些商户停止了谩骂抗议,沉默不语了。
不过让叶盏惊讶的是曲院里不管是卖曲官还是酒务监官并酒务专匠,没有一人站出来呵斥百姓的,也没有人来示意衙差来捉人的。
眼看着院里日昇落到某个位置,正点到了,玉姐儿也终于气喘吁吁从远处赶来。
卖曲官敲了一声锣鼓:“肃静。”
众人肃静后他便开始正式宣读今年的政策:“今年限额配售,能者得之。”
话音刚落商户们就炸了:“一百万斤哪里够?”
“价钱还翻倍了,两百文那可是天价!”
总算还有清醒的:“什么叫能者得之?”
卖曲官轻咳一声:“为着公平起见,由商户来说明实力,我们几个来当众判定。”
这话一说,商户们安静下来,这法子听着倒还算公平,至少当众决定,免了暗箱操作的猫腻。
可谁先来呢?
商户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老油条,这就让他们喜欢观望,并不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就在这时,有把脆生生的女声开口:“我来。”
商户们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小娘子,有人认识,已经先说出来了:“叶娘子?”
叶盏走到人前:“我是宓家酒楼的掌柜,我今日来买酒曲。”
大家自然都听说过这座蒸蒸日上的酒楼,便让开一条道,让叶盏走到人前。
叶盏开口:“我家酒楼生意兴隆,每日里有近乎百人的浚糟娘子代为送餐到全城,还有各处工地送饭,还有四五座园林都由我们供给饭菜,更不用提酒楼三层,无数客人,酒曲给我们,我们定能销往各处。”
她说得有理有据,卖曲官和酒务监官、酒务专匠几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就示意工匠从大桶里给叶盏搬运酒曲。
“慢着!”
有人还是有异议:“我没记错的话,你家酒楼从未卖过酒吧?”
“是没卖过酒,可是这回认购酒曲又不曾规定只有买过酒曲的才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叶盏不卑不亢回话。
这倒也是。那人不吭声了。
人群里有另一人问:“你从未酿过酒,万一搞砸怎么办?”
叶盏看向那人:“似乎您很懂酒,不知这位员外,可知道酒曲分哪三种?”
那人没想到叶盏不接招,反而冲他发起了进攻,一下慌乱:“我……我……我”,他磕磕巴巴了那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都由手下的酿酒管事和酿酒师处理,他哪里知道。
“我知道曲院的酒曲分为罨曲、风曲和曝曲三种,主要由小麦做原料。并非一无所知。”叶盏一字一句回答。
“再者为了酿酒,我们酒楼特意赁了一处酿酒坊,寻觅了酿酒师傅,不日就能开工,自然是有了万全之策。”
玉姐儿听得暗暗心慌,朝夕相处,她怎么没听说妹妹有这些打算?可看叶盏镇定的样子,似乎又有准备。难道,她疏忽了?
叶盏很是镇定,她自然不会在拿不到酿酒权的前提下浪费成本,但做生意最重要一招就是虚张声势,不能心虚。
她拿出了前世招投标的沉稳和心机,果然让这些反对者摸不着头脑,熄了声音。
有人还待要说,叶盏挥挥手,
玉姐儿立刻拿出长公主题字的标牌:“我家有贵人题字的招牌,说我们是酒楼,为何不成?”
招牌上明明白白写着“宓家酒楼”四个字,其中酒楼两字明晃晃金字闪亮,不由得不折服。
玉姐儿心里偷笑,这些人果然是欺软怕硬,拿了长公主拉虎皮扯大旗果然能吓走不怀好意的宵小之辈。
“再说我可以拿现银来付钱。不似有人需要赊账。”叶盏看着周围反对意见已经偃旗息鼓了,又拿出了最后一张王炸牌。
这消息果然让诸商户沉默,让卖曲官和酒务监官、酒务专匠几人眼前一亮。
原来酒户可以进行抵押贷款和担保贷款,用自己的家产抵押,三五户连坐担保,就能赊酒曲,卖出去酒后再还钱。
有的酒户索性连上一年的钱都没结清就来赊第二年的了。
能现银结账,让曲院的官员们都很满意,如果人人都这么干,他们就没头疼的了。
叶盏轻松拿下了酒曲:“我要一百斤酒曲。”一百斤酒曲大概能发酵五百斤酒,对一个酒楼不多不少。
卖曲官称重,叶盏成功拿下了酒曲。
第150章
叶盏预先给官府交了银子,获得了酿酒权。
回到叶家酒楼,诸人都兴高采烈大肆庆祝。傻子都知道得了酿酒权后酒楼的收入又会再翻上几倍,非但如此,单是开一家酒坊只卖酒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玉姐儿喜得嚷嚷着要做个酒壶样的奶油蛋糕,蓬蕊笑吟吟给叶盏倒茶,豆角喜得用筷子敲起盆罐,就连瑛娘都去隔壁酒坊打了几角酒庆功。
“先不急,先不急。”叶盏赶紧拦着大家,“譬如登山,如今才到山脚下,哪里就能庆贺了?”
“你倒提醒了我,当务之急我们得建酒坊,寻访酿酒师傅才好。”玉姐儿一拍大腿。
“我已经让中人寻访合适的转让酒坊,赁下就好。”叶盏向来早有准备。
至于寻访酿酒师傅,这倒简单,宓凤娘胸膛一拍:“包在我身上。”
那些年她喜欢喝酒,又舍不得钱,因此寻到城外一家自己酿酒的小作坊:“那家的作坊里几个师傅手艺都很好,说不定能请来帮我们酿酒。”
她带路领着两个女儿寻过去,却见那小作坊已经改做了酿醋坊,门口酱油罐子醋坛子摆得满满当当,哪里还有半点酒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