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黛西放在旁边, 又继续低头把剩下的布料剪完。
接着, 交给黛西和瑞妮去缝制。
由于丧服只穿一次,时间又仓促, 所以省去了试样衣的环节, 按照尺寸打出来简单的样,就开始成衣的缝纫。
裙束制作的更熟练,后u型露背, 鱼尾摆拖配网纱蝴蝶,正面看却是什么也不露的窄袖一字肩, 像是简单的伞型裙, 端庄无比。
这种反差,一定能提起夫人的兴趣。
缝纫工序正在助手们紧锣密鼓的制作中,埃洛伊斯可以得闲, 她喝茶润口,过了半晌,这才将信打开。
唐克斯裁缝店在上西区, 历史并不悠久, 中规中矩,规模与霍德华裁缝店差不多。
窗外又在飘雨, 阳光微弱,埃洛伊斯将信举起来看。
唐克斯小姐先向她问好,又问夏尔昂夫人的好。
紧接着, 艾琳又说,谢利芙裁缝店的继承人小谢利芙婚期将近, 邀请了纽约所有数得上名的裁缝师们去教堂参加婚礼,她问埃洛伊斯收到邀请函没有。
她当然没有。
埃洛伊斯将信放下,她知道艾琳想说什么,邀请了所有数得上名的人,偏偏漏了她。
“是有什么好事吗?”黛西也来润口的间隙,瞧见埃洛伊斯嘴角翘着,淡漠的微笑。
“没什么。”埃洛伊斯将信折好,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工作。
最后,艾琳告诉她,从前有一家裁缝店,因为夺了谢利芙的生意,又不愿融入群体,后头被联合起来针对,遭到了布料商的背叛。
叫她千万小心。
埃洛伊斯继续慢悠悠地处理手头事情,手把手的整理剪裁裙装上要用的网纱。
这种网纱是她从欧洲买来的,手工网眼,与机器做的不一样,很精细,还混了银丝,有别样的质感。
两整天过去,其中夏尔昂夫人亲自来过一趟,看这两身衣服做的怎么样,又叮嘱她仔细,说账单不必寄给默肯家,她要来付,得知账单已经寄出去,才作罢。
谁来付钱倒无所谓。
晚饭过后,埃洛伊斯又主动加班,要把收尾部分做完。
待入夜了,收拾工作间,她又看见艾琳写来的那信,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主意。
一夜过去,早上又熨烫剪线头,这加急的订单总共不到四天就完了工,装进盒子里,叫夏尔昂夫人又找到了与默肯夫人往来的由头。
“夫人,既然您去,就然让我的助手陪着吧,小姐们的礼裙,也是时候该开工了,明日我还要进城去为您挑选毛料。”
埃洛伊斯想婉拒前往默肯庄园,但夏尔昂夫人不让,叫她把别的事都暂时放下,唯有这件事,不能办的有一点瑕疵。
埃洛伊斯只能认命,跟随夫人走出建筑物,在仆人的伞下踏上马车,朝密林里驶去。
她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沉沉地靠在车壁上,观察雨滴往一点点往下坠落。
…
默肯庄园里并不太平,卡尔·冯·霍索伦将听诊器取下来,冲一旁的默肯夫人摇头。
“恕我无能为力,剩下的,只能交给上帝了。”
宽敞干净的卧房里,一切陈设都收起来了,屋里毫无生机,只有床榻上呼吸微弱的人胸口还在轻微浮动,默肯夫人面无表情,听了医生的话,又问他具体时间。
卡尔答,或许就在这今明两天了。
门被推开,女管事在默肯夫人身边耳语几句。
“去教堂把神父请来吧。”夫人又吩咐她,把夏尔昂夫人和裁缝都留下来用晚餐,甚至让卡尔也留下。
待女管事带着一脸茫然的医生离开这,夫人她转动眼眸,回头瞥了一眼名义上的丈夫。
诚然,老默肯年轻的时候长得还行,除了性格上的缺点,开始结婚那两年,她心里还尚存对婚姻的新鲜,对丈夫的眷恋,除了经常感到被控制和无聊之外,也没什么不痛快的。
后来,新鲜感与眷恋耗尽,她开始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的各种缺点,例如虚伪,偏执,多疑,麻木不仁。
直到东窗事发,伊莎贝莉再也无法忍受。
她不愿意回忆,迅速离开这间房屋,把一切都交给仆人。
楼下。
埃洛伊斯将衣箱子交给女仆,并且低眉顺眼跟在女仆身后,从旋梯往上,要去第二层的套间里等夫人来试装。
碰巧,女管事带着卡尔从第三层往下走。
迎面,埃洛伊斯瞧见一位稍微有些拘谨的,穿着长外衣,手里拎着木箱子的年轻人,他模样端正清秀。
达塔妮向埃洛伊斯介绍,他便是医生卡尔·冯·霍索伦。
简短地问好,算是打过照面。
卡尔好奇地询问女管事,那人是谁,为什么以前从未见过。
“她呀,是裁缝师。”达塔妮只知道夫人想撮合这两人,便多说了几句,将埃洛伊斯夸赞一遍。
…
夫人从老默肯的卧室出来,直奔她自己的房间,女仆和埃洛伊斯已经等在此处了。
接着,盒里的黑裙被仆人展示出来,伊莎贝莉端详着裙子的模样,刚才涌上来的复杂情绪被她顿时甩到一边。
她感到惊艳,心里很满意。
想到自己穿这衣服在葬礼上的样子,乍一看好像端庄优雅,背后却很灵动大胆,隐藏不住的乖张。
她挪动目光,发觉旁边小裁缝一声不吭,正如同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角落。
她那张年轻洁白的脸,神色格外沉稳,垂着眼,像始终在心无旁骛思索什么,让人第一眼关注到的,是她或许存在的想法,而非她的好容貌。
伊莎贝莉想调戏调戏这小姑娘,问问她有没有看见医生,但想起昨天温斯顿说过的话,她又按耐住了这个念头。
他虽然道貌岸然,但说的没错,但凡是个人,也有自己的感情,她不是她手里的那些玩意儿,可以随意的摆布。
于是又作罢,换上裙子,问女仆她儿子回来没有。
女仆摇头,“还没有。”
夫人没说什么,又问仆人晚餐准备好了没有。
仆人点头,说随时可以开动。
埃洛伊斯询问夫人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伊莎贝莉笑着说没有,“你做的很好,我确实很喜欢。”
伊莎贝莉能感觉到,温斯顿对她的态度很微妙,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怎么样。
埃洛伊斯则尽可能与夫人保持距离,十分专业地,只当没有瞧见她嘴角噙着的,揶揄的微笑。
餐厅里,今天人少,使用的圆型桌,器具都是银质,上面镶嵌宝,有花纹,大多数都是家族图徽的样式,这有一种好处,可以防盗。
即使仆人要小偷小摸,也不敢拿这些有图徽的,否则一流出去,就会被查出来是盗窃。
埃洛伊斯落座后,仆人引来卡尔,坐在她的对面,夏尔昂夫人与默肯夫人,一左一右,她们正在与医生闲聊。
“卡尔,我听福杰夫人说你,最近在研制一种工具,可以帮助人修复断裂的骨头,是这样吗?”
卡尔点头,说他正在写关于这种工具的论文,准备发表到医学会。
夏尔昂夫人当即表示,如果要筹措研制经费,一定记得找她。
埃洛伊斯一边用餐,一边对这卡尔医生的敛财手段感兴趣。
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弄有钱人的钱,靠她这样一件件的做衣服,还是太慢。
在漂亮姑娘面前,卡尔对夏尔昂夫人的反应,有些自得,刚刚还很拘束的他渐渐找到勇气,开始主动与埃洛伊斯搭话。
三言两语之间,埃洛伊斯发现,这位卡尔医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精明。
只要打开话匣子,他确实很热情,忍不住想展示自己的学问,但不至于轻浮。
某种程度来说,温斯顿·默肯对此人的描述确实春秋笔法了一些。
埃洛伊斯若有所思。
晚饭结束后,教堂的神父来这里为老默肯守夜,医生也不能离开,夏尔昂夫人执意在这里陪伴默肯夫人。
埃洛伊斯陪绑,在老默肯先生的套间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与对面的医生卡尔谈论起他使用的听筒。
看到现在的医学器具,埃洛伊斯能找回一点来自现代的气息。
她正从卡尔手里接过笨拙的木质听筒,想要玩玩。
门外,仆人开门,温斯顿·默肯走了进来,他从银行回来,风尘仆仆,大衣都没有脱下。
映入眼帘,他瞧见套间外面的起居室里,女管事身边坐着的埃洛伊斯,也看见了卡尔·冯·霍索伦的背影。
夜已深了,烛火昏黄,埃洛伊斯抬头,见门边的人脚步停顿了刹那,却面不改色,又快步朝套间内走去。
……
第115章
越过几重门, 温斯顿走进寝居。
房间里很昏暗,他母亲坐在床旁,掩面沉默。
她的身后, 站着贴身女仆和夏尔昂夫人, 所有人都在胸口划十,跟随神甫的祷告而念叨着阿门, 要为即将往生的人送行。
老神甫身边点着几盏蜡烛, 莹莹的光芒衬得这里愈发压抑,死亡的味道仿佛就像黑夜一样吞噬着这个世界。
他站在原地,发觉自己竟然生不出丝毫的悲痛, 只是盯着这一幕茫然了片刻,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
在他回过神的时候, 忽然仆人们开始哭泣,神甫上前将亡者的面颊盖上白布,医生被叫进来, 摸过脉搏,写下医学死亡证明。
温斯顿接过这份纸质单据,又恍然的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这些刺目的视线, 让他回忆起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应该通知仆人去请律师, 发讣告,联络各界人士……唯独, 怎么也生不出悲痛的感觉,好像那一窍被闭塞住了。
…
门外,夏尔昂夫人操办过她公婆的丧事, 知道这种时候事多如牛毛,主动走出来, 放低身段帮助女管事操持,准备一切习俗上该准备的事情,女管事倒巴不得有人帮着出主意。
她这么殷勤,无非是想在本杰明夫人面前卖好,可就连累了埃洛伊斯,也得留在这里,看能帮得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