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几辆警车急停在车间门口,冲下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学校保卫科的人也已赶到,手持警棍四处合围,三下两下就将一群混混制服,全部绑上手脚踢到墙角处。
然后看向车间门口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王小虎只觉得背上的人一动不动,又用余光瞧见警察已经将四处逃窜的混混们全部制服,包括朱志国也被绑在了墙角。他这才努力地将背上的李平拱开。
李平被轰然掀翻在地,王小虎坐起一看,吓得连连往后退。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他惊惧地摆手。
他是踢了李平,可此时的李平,脑袋开花,流了一地的血。
工人们纷纷收起家伙,在警察的指示下退到车间门口,过来一个像是带队的警察,蹲下翻了翻李平的眼皮。
“还活着。”
又望向众人:“谁打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甚至有工人已经在努力回忆,毕竟刚刚打得十分投入,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打到李平。
“是你吗?”
“不是。”
“也不是我,我在那边打的。”
“那是谁?”
工人们窃窃私语。
“是我!”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
梁涛端着他的玩具冲锋木仓,昂首挺胸站到队伍前:“不用谢,我是解放军!”
警察看向他手中的玩具冲锋木仓,好家伙,没跑了,这木仓还挺仿真,是钢制的木仓托。
此刻,钢制的木仓托上沾满了鲜血。
…
谁也没想到,一出严阵以待的抢人大戏,竟然被梁涛终结。
众人去了公安局,录了口供。先梁金声还紧张得要命,老泪不知道流了多多少,可很快,梁涛就被放回来了。
一个几岁智商的孩子,就是个子长得高大,人家觉得自己是解放军,是去保护他的好朋友王小虎哥哥的。
警察觉得,他没问题,也处理不了。
至于那些以朱志国为首的社会混混,本来就是劣迹斑斑有讯录在案的,这次又聚重闹事,还碰上严打,警察说,最近这样的全部重判,没有十年八年都别想出来。
林思危只能说,法盲真可怕,就这样严打的风口,还敢跟着李平出来闹事,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不过,李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被梁涛那一木仓托打下去,脑袋直接开花,动手术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说,就他还躺在医院时,法院就从重从快判了,二十年。
重吗?
的确很重。
该吗?
活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刻的良效厂里,众人安慰着恢复工作的梁金声,尤其庞建萍,更是对梁金声千恩万谢。
梁金声却说:“小庞啊,要谢,你去谢谢小林老师吧。”
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活这个岁数,还没见过哪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喊‘操家伙上’。”
旁边王小虎还插话:“小林老师喊我们‘兄弟们’。”
林思危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
尤其学校老师碰到她,老是拿她打趣,学她振臂一呼“操家伙上”的壮举。
林思危笑道:“上头了,就是上头了。”
犯罪团伙挂着牌子在大卡车上游街时,李平已经出院了。他也被抓上卡车游街,还占了个很好的位置。
林思危说这叫C位。
庞建萍终于大胆地走出粮校,走到市中心最热闹的街头,看着李平被剃了光头,光头上还有丑陋的、新鲜的疤痕,他垂着头站在卡车上。
听说这一卡车人,都要送到大西北去改造,此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晋陵。
这一刻,庞建萍抱住林思危哭了。
她的人生终于拨云见日。
法院判了离婚,李家从此与她再无瓜葛。
王婆婆听说女儿脱离苦海,倒是坐着公交车又走了好多路,来粮校看她。
但庞建萍也不打算再回阳川路,她告诉王婆婆,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以后要为建设良效厂而努力。
第168章 转折
林家欢终于去看了病, 不出所料,被确诊青少年抑郁症。
医生说,这是最近几年才被正式确认的病症, 以前常常被家长认为是作死或者叛逆, 能像林家欢这样主动就医的极少。
林家欢急着问能不能治好,会不会影响考大学, 说她想上京城最好的大学。
其实心中还有一句,就是小淮哥上的那个大学。
医生的话给她吃了定心丸,说你只要能配合治疗, 后续完全可以正常生活和学习。不过医生也跟胡巧月说,这也需要你们家属给孩子营造一个有爱的环境,这样可以有助于病情的康复。
关于这些, 其实林思危都跟奶奶说过。来自后世的人, 对青少年抑郁症的认知, 一定比这个年代的人深刻。
否则她们怎么会想着要把林家欢接到阳川路来呢?
医生开了药, 嘱咐胡巧月一定要监督林家欢按时吃药, 先吃两周, 再来复查, 看情况决定是否要换药或减量。
一听这意思是不用住院,只要在家吃药就好,胡巧月和林家欢都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部队医院, 本地人来得少, 但若住院的话,总是担心会节外生枝。相比之下,在家监督吃药就安全很多。
毕竟林家欢还只是刚刚初中毕业的孩子, 谁也不希望她因为病情被歧视。
正要走,医生又把胡巧月叫住, 说让家属留一下。
“那……奶奶,我在门外等你。”林家欢有些紧张,但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
医生看了看胡巧月,问:“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家族史啊?”
胡巧月一愣,下意识道:“没有啊,我家都好好的,没生过这个病。”
医生点点头:“哦,那还是因为压力过大,其实生病的小孩不少的,一般人家都不重视,也挺耽误孩子。家里人多关心,多带孩子出去玩玩,也要鼓励她结交一些同龄朋友。”
胡巧月点头应了,向医生告辞。
等在外头的林家欢很是紧张,立刻问:“医生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胡巧月正要说,却猛然想起,她也只能确定自己家没人生过这个病,谁知道刘家有没有呢?
却是大意了。
不过,就算刘家有,自己眼下也问不到。于是胡巧月安慰林家欢:“医生就是关照一些事,让我千万要监督你吃药。说好些病人拿了药回去不吃,偷偷扔掉,耽误了治疗。”
“哦,那我不会的。”林家欢垂下眼帘,声音细细地道。
“嗯,奶奶相信你肯定不会的。你是积极配合治疗的好孩子。”
晚上林思危听说了,反而放宽了心,又看了医生给林家欢配的药,药不算猛,用量也还好,说明医生判断林家欢的病情并没有到重度。
吃了药的林家欢很快就有些犯困,便先上楼睡觉去了。
林思危帮奶奶打洗脚水,陪她说说话。胡巧月便将医生私下问她的那些话跟林思危说了。
“思危你说,不会刘家真的有遗传吧?那个刘玉秀的确脾气古怪得很。”
林思危道:“是不是遗传,眼下也不重要。家欢已经病了,就算证明她家有遗传,该着急的也是林家乐。”
“也是。林家乐要是生了病,咱们可不要管。”
林思危点头表示同意:“咱们当然不会管,家欢也是求助无门,我们才会伸出援手。不过我看医生开的药也还好,也没让住院,说明比咱们想象得要轻一些。”
胡巧月叹道:“最好是这样。医生也说,这孩子自控力比较强的。对了思危,医生说,家欢要多出去走走,多交朋友。我想着,咱们现在屋子也宽敞了,也安顿好了,找个机会请你小姨一家来玩玩?他们来晋陵这么久,也帮过咱们不少忙,都还没好好感谢他们呢。”
“好啊!”林思危觉得奶奶想得也太周到了,自己整天忙着厂里的事,都好久没去小姨家了,说起来,还真应该找他们好好聚聚。
想了想,林思危道:“这样吧,咱们先看几天家欢的情况,要是吃了药果然有好转,咱们找个礼拜天,请我们小姨一家过来玩。”
…
同样面临人生转折的还有鱼骨巷的顾淮。
自从他蹭父亲的车去了一趟省城,回来就处于一种兴奋状态,走路快了,说话也大声了,还上劲去亨得利眼镜店配了一副新眼镜,到家就问章秀琴好不好看。
章秀琴奇怪极了,这大孙子怎么回事?之前听说他丢了眼镜,她催着去重新配一副,他还说中学虽然度数浅一些,但也可以戴,不用浪费钱。
现在怎么自己兴冲冲就去配了眼镜,还在镜子前照了好久?
“小淮不会是谈恋爱了吧?”章秀琴拉着顾明德问。
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热,顾明德摇着扇子:“他天天在你跟前晃,除了去学校做项目,就是在家里,从来不出去玩,跟家里的母蚊子谈啊?”
“倒也是。”章秀琴拍着大腿,略带惋惜,“算来算去,只看见他跟林正清家的双双讲过话,别的姑娘家是招呼都不打。”
“就是。小林家丫头才多大,初中毕业吧?小淮总不可能跟她们谈。”
“这个肯定不会,年纪相差也太大了些。”章秀琴将装了菜的篮子往顾明德那儿踢了踢,“哎哎,你就会享受,快帮我摘菜。”
顾明德嘟囔:“你离了我就干不成事,摘菜都要我一起。”
说归说,还是乖乖地弯腰抓起一把菜,认真摘了起来。
章秀琴却突然停下手:“对了老头子,我突然想起来,最近怎么小林家双双,总是家乐一个人进出啊?”
“啊?是吗?要么家欢生病了,不出门?”
“不知道啊,真是奇怪的诺。前几天还听刘玉秀说,两孩子考得都不错,应该都能到市一中吧,看上去挺开心的,不像家里有孩子生病的样子啊。”
顾明德并不太关心两个小姑娘,又不是他家薇薇,有什么好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