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上还能再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好,柳明月也希望借养孙子这件事,能给皇上的生活带来生机与动力。
只是她绝不会因此而勉强太子妃这个母亲,因为除了个人原则问题,还因那样做,容易给将来埋下隐患。
随着一些重臣在勤务殿见到太子长子的次数日益增多,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在暗地里嘀咕,揣测皇上、皇后此举的用意。
已经成年的太子,这次被禁足东宫的时长一再创新记录,太子的嫡长子却被帝后带在身边,皇上亲自教这个孙子认字写字,让小皇孙旁听、旁观他们君臣奏对。
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号,让人不得不深思,连崔相与何相在内。
他们与帝后打交道最多,最清楚皇上与皇后对太子的态度,从最初的悉心教导,与后来的失望与不满,到最后的冷漠与忍无可忍,直接将其长期禁足在东宫。
即便如此,他们也难以相信,皇上与皇后会做出放弃太子,培养如今还年幼的太子嫡长子的决定。
毕竟他们从皇上越来越无心朝政,极少亲自批阅奏折,将军政大权都交到皇后皇上,去御林卫当教席的频率也有所减少的表现上,可以看出皇上的身体状态可能越来越差的真相。
在皇上的身体状态江河日下的情况下,皇上不想着要赶紧培养太子,方便太子能顺利接手这大安的江山,反而将军政大权都交给皇后,自己教养起了孙子。
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着实让人难以置信,可是崔相等人即便心里有所猜测,也不敢说出来。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事儿若被传出去,势必会引起朝野震动,这种史无前例的事儿实在有违礼制,让人无法理解。
可是另一方面,崔相等人都很清楚,皇上正在布局的这个安排,才是对大安江山更有利的安排。
他们这些朝堂重臣都已熟悉皇后的做事与执政风格,而且双方配合得很好,皇后的思想开明,只要是于国于民有益,她勇于接受和尝试一切新的规则制度和做法。
这让许多有志之士都能从中看到属于自己的机会,谁不想为新朝开闯一番盛世基业,从而青史留名呢。
而这,是饱读诗书,十分重礼,却墨守陈规的太子,所无法满足他们的。
所以纵然有不少人看出来了,他们也很有默契的选择保持缄默,没人跳出来戳破那层窗户纸。
有些人纵然不支持,也只敢委婉的上奏,建议皇上和柳明月将太子解禁,让太子重新临朝。
毕竟如今的朝堂,被牢牢的掌握在柳明月和皇上之手,皇上不问政事,却声威犹存,他们还要在皇后手下混饭吃,不划算为太子得罪皇后。
在他们看来,太子毕竟是皇后亲子,不管将来怎样,终究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他们外人不划算从中掺合,得罪了哪位都有可能给自家带来惨痛下场。
承天十年的春闱与大招募相继落幕后,哪怕春闱持续了上一届的风格,懂庶务、文章务实的考生,能获得更高的名次,录取的比率更高,也没人再敢提什么异议。
通过大招募终试的人,都得以入仕的事,也没人再敢跳出来反对。
因为他们都能从中看出宫中的决心,再结合朝廷在皇后的执政风格的影响下,所形成的主流趋势,谁都能意识到,大安已呈现出新朝新气象。
不想因落后而被淘汰,他*们必须要努力跟上新形势,得到皇上全力支持的皇后,是真正奉行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
再怎么有资历,或是面子,只要不能胜任自身职责,就会被调到闲职上,强行让人给会做事的人让位。
承天十年分别通过春闱与大招募入仕的这批官吏,从一开始,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被灌输了相关的认知和原则,入职后,都表现得非常努力。
而新人的努力,也给老人带来了紧迫感,从朝堂到地方都充斥着这种勤政之风,各项政令的执行,都变得高效了许多。
最明显的效果,就是两种高产粮种在地方上的推广十分顺利,分到粮种的地方官衙,都高度重视这两种作物的培育和种植工作。
要知道在以往,许多地方可没这么重视司农司推广的新种与新农具等。
毕竟对许多地方官员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由老百姓按照他们的自己经验种地就行,实在没必要劳心费力的劝导那些固执,不愿接受新事物的老百姓,去种朝廷要求推广种植的新作物,或是使用那些陌生的农具。
又到一年的丰收季节,收到大安各地呈上来的奏表,皇上十分欣慰。
“朕原本还很担心那些地方官衙又阳奉阴违,浪费这些珍贵的高产粮种,如今看来,情况还不错啊,从各地报上来的产量上看,各地都很用心啊,明年就能进行全国推广了。”
柳明月对此也很满意,“是啊,从这些奏表上看,大安今年的整体收成都很不错,百姓们应该可以多吃几顿饱饭了吧。”
哪怕仍有几处局部遭遇各种小范围天灾的区域,产量大减,但是有朝廷给予的惠政和补贴,影响也不大。
听到柳明月的话,皇上心中更觉欣慰了。
“想当年,朕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机会多吃几顿饱饭,可惜,朕在乡下种地的那些年,很少能有机会吃饱一顿,没想到多年后,朕竟然能有机会让这天下大半百姓都能吃饱饭,哈哈,想想,朕这辈子还挺圆满啊。”
皇上这话还真不是虚言,哪怕都知道船队出海的风险很大,可是今年出海的船队更多,多到需要分几成几批,分别出发前往不同方向的海域。
每批船队都满载大批的货物,大安各地都出现了不少新建的作坊,主要都为那些船队供货,给朝廷增加了许多税收。
再加上海贸的大笔税收与官方船队出海赚取的收入,加起来远在农业税收入之上,使得朝廷根本不必通过加征税赋,来满足朝廷日益增加的各种开支。
如此一来,大安各地的粮税,仍保持在开国之初的优惠税率,最高也不超过十五税一,某些遭遇自然灾害的区域,动辄就是免税三年。
这样一来,百姓们辛苦种田的产出,不会再像以往,大半都需用来交税,能留下的那一小部分,根本不够让他们养家糊口。
有不少大臣都曾上奏,在明里暗里指出,此举可能会给朝廷带来隐患,大安也应遵循之前那历朝历代的规则,说直白点,就是不能让百姓吃太饱,那样容易生事。
可是对此,不仅柳明月不愿理会,皇上更是看到就来气,即便皇上也知道,从统治者的角度讲,这些建议确实有其道理。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按照所谓的帝王之术而言,劳民疲民愚民弱民贫民,的确有利于加强封建皇权的统治。
可她更知道,现在的炎黄民族,已经到了需要进步和革新的关键时期,继续这么下去,只会让这个民族在未来遭遇灭顶之灾。
承天十年的初冬之际,宫中接到沿海地方官衙的奏报,说是有一批来自海外异域的人,请求登岸休整或是定居,柳明月直接毫不客气的驳回,只许给些水与食物,略尽仁义。
【作者有话说】
抱歉,马上就要到大家最想看到或是不想看到的关键情节,思路有些卡。
211
第211章
教化
炎黄历朝历代皆自恃为礼仪之邦,对那些远道而来的异族,多以包容仁义的态度相待。
柳明月的这一决定,显然有违礼制,所以礼部在接到被驳回的圣旨后,当朝提出抗议。
听着他们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此举有失大国风范,柳明月一直无于衷,直到朝中大半朝臣都表示,此举有失仁义,于礼不合,理应接纳那些流落大安的异域之人后,她才令冯含宁当众读了一卷文书。
文书中的内容,皆来自正史,每条内容都不算多,可是寥寥数语所透露出的信息却很多。
这个时空的炎黄民族,是从始皇一统六国后,开始走向让柳明月感到陌生的历史方向。
但是导致一些重大的历史转折出现的事件,基本都有出现,顶多不过是换了些关键人物,发展过程也有所差别而已。
例如大安之前的宁朝后期,在柳明月的记忆中,是草原异族入侵统治了近百年了元朝。
但在这里,那近百年间,草原异族虽然入侵,并占据了大片的土地,但是他们始终没能彻底建立起统治政权。
宁朝也曾被迫迁都,但是宁朝皇族在最后并不是全都直接亡于草原异族之手,而是在名存实亡多年后,分别覆灭于异族与各种势力之手。
宁朝之前的弘朝,亡于狄戎之灾,弘朝尚未大一统之前的梁朝灭于五夷乱梁。
这两场由异族叛乱所引发的大灾难,每次都给炎黄民族的人口与经济文化,都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而发生狄戎之灾和五夷乱梁的起因,就是当时的皇朝所接收的大量降敌和难民。
前朝部分皇室宗族逃亡到沿海城市后,却亡于在当地只手遮天的海外异族后裔之手。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次影响力不那么大的相关记载,炎黄民族的百姓,大多都是善良而宽容的,他们接纳那些因各种原因逃亡至炎黄的异族,最后被反噬的事件,一直有在上演。
听完柳明月让人整理出来的这些,每一条都代表着一次血的教训的历史记载,原本还热闹的朝堂,已变得寂静无声。
柳明月环视殿内众人道,“这些就是本宫会拒绝接收难民的原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大安不仅不会收下这批来自海外的难民,我们还要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接收难民‘这条,列为大安的基本法规。”
众大臣已经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不过仍有不死心的回道。
“娘娘,这批难民来自遥远的海外,不像史上那些,接收了他们,只会让我大安的声望远扬海外,依臣之见,仅凭他们那毫无根基的百十人,也没什么机会给我们大安造成威胁。”
柳明月知道这朝中有些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些难民来自海外,手中肯定掌握有一些航线,也知道海外一些邦国的情况。
这些人落居大安后,若能为他们所用,就能帮他们开辟海外更广阔的市场
还有一些人,则是为了自身的名望,想要借此事让自己的仁义之名远扬海外,或者是在史书上被记上一笔。
他们能想到的这些,柳明月当然也能想到,所以她已令海贸司的人在私下里前去接触。
人是一定不能接收的,却能通过一方唱红脸、一方唱白脸,方便海贸司的人利用物资和航线做交易,从那些人口中多榨出一些有用信息。
“前朝那些决定收留异族的人,也都抱着你们这种想法,可是当他们借助我们先辈的仁慈和宽容,得以发展壮大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屠戮我们先辈,抢占我们的土地、财富,还想要成为我们这片炎黄大地的主宰。”
皇上也跟着表态道,“皇后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百年前,前朝人口最多时,达一万万,可我大安开朝之初,首次统计出的人口只有不足两千万,亡于异族之手的百姓,少说也多达上千万。”
其它数千万,有的间接死在异族之手,有的死于各种天灾、战乱和疫病。
在此前一直不曾表态的崔相这才开口道。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那些异族乃是不可控的祸端,我大安万不可再重蹈覆辙,臣以为,应当派出海军舰队,直接将他们驱逐出我大安海域,同样可扬我大安国威。”
不得不说,这就是默契,柳明月露出一丝笑意,皇上也做出将要点头认可的动作,立刻有大臣出列道。
“臣以为此举不妥,如娘娘所言,给些水与食物,让他们离开也就罢了,出动海军驱逐,未免太有失我大国风度了些。”
崔相露出一脸不悦之情,“对这些异族,与他们讲什么风度?胆敢不请自来,冒然进入我大安海域,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大安没追究他们责任,已属宽容。”
何相迅速明白过来,立刻跟着表态道。
“不错,升米恩、斗米仇,能给他们一些水食,已属仁慈,绝对不可给异族留下得寸尺的机会。”
两位丞相明确支持宫中的决定,甚至还更强势,勋贵出身的那些功臣,大半都曾与异族战斗,视异族为死敌。
哪怕是在此前觉得那些异族身上有利可图的人,现在也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那点盘算。
下朝后,皇上忍不住摇头叹息道。
“你刚开始说时,朕还觉得不至于,如今看来,朕真是低估了某些人的逐名逐利之心,咱们大安才将入侵的异族赶出去多久啊,各处边境至今仍在不时发生战事,可是这些都曾经历过异族入侵之祸的人,就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痛,真是让人寒心呐。”
在皇上看来,异族就是异族,从海外来的,与从边境来的没什么差别,他平等的憎恶所有异族,毕竟他当年也没少与异族作战,有不少亲近之人都死于那些战争中。
柳明月对此更是深有体会,在她自己所在的时空中,相当于大安的那个朝代,更是直接亡于曾被那个朝代接收过的难民族群的后代之手。
“是啊,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咱们一定不可重用,臣妾最恨的也是这种为一己私利,罔顾国家民族大义之辈。”
不管是为逐名还是为逐利,柳明月都很不喜欢这种人。
“朕也恨,可是这种人,古代今来都不少,咱们甚至都无法保证大安的将来,不会出现这种被人挑唆几句,就好大喜功的揽事的皇帝,从而闯下养虎为患的大祸。”
柳明月也不敢说,大安的将来就不会像她所熟知的那个朝代,亡于自己曾救下的难民后代之手。
“教化,只能靠教化了,我们要全面推行教化,不仅要教廷君他们,还要编辑相关的教材,打小就教大安的年轻一代,要让他们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忠君爱国‘。’爱国荣、叛国耻之‘类的思想,牢记在心。”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有犹虑。
“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些,而且这个投入将会很大吧?”
在皇上的印象中,与上学有关的花费都很大,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