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涉及部门多,或是关系重大的政务,根本不会轻易放到人多场合一起讨论。
这也就意味着,柳明月现在每天都要接见众多大臣,与他们商讨各种事务,对他们的奏折及时给出批复。
而柳明月深居宫中,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那些大臣用错误,或是模棱两可的信息所误导,她还需尽量及时掌握朝野上下的动静,以免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让那些大臣找到可趁之机,从而拿捏自己。
之前有能熟练处理这些政务,对大臣们的情况也足够了解的皇上在,柳明月以实习的从份从旁学习时,虽觉很难,但是压力还没那么大。
现在没了皇上给兜底,由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系到每一桩政务背后所涉及的无数人与家庭,柳明月只觉压力倍增。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更不会向任何人抱怨自己的难处。
“启禀娘娘,这是东河府上奏要重修苍河大坝的奏折。”
接过由高长庚转交到她手上的奏折的同时,柳明月顺口问道。
“秦尚书对东河段苍河大坝的情况,可有了解?”
秦尚书略愣了一下,才迅速回道。
“据臣所知,东河府的苍河大坝最近一次重修,始建于前朝德正二十三年,历时四年有余,动用近十万民工,方才完工。”
如此耗时耗力的大工程,东河府的知府张嘴就是要重修,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但是人家在奏折中充分列出了要重修的理由,还不吝笔墨的反复强调若不及时重修,将有可能出现的溃堤风险,以及溃堤后所能造成的惨烈后果。
“据本宫所知,距离苍河大坝最近一次重修,刚过去一百三十一年,承天三年,东河知府就曾上奏阐述东河大坝存在严重隐患,陛下在朝廷财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从内库拿出三十万两白银,东河知府后因这项政绩晋升为京官,如今时隔不到三年,那苍河大坝又出现这么问题,还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书,依你所见,该如何处理为好啊?”
秦尚书闻言,不禁额头渗出汗水,他早知道这是件棘手之事,才没有及时将这份奏折呈入宫中,特意等到皇后理政时,交由皇后决断。
没想到才刚刚接触政务不久的皇后,竟然也对苍河大坝一事如此了解,直接又将问题踢回到他这边。
他也对苍河大坝的事,心中存疑,可是正如皇后所言,皇上当年不仅拨款三十万两白银修缮大坝,还征工上万。
耗费如此多的人力、财力,结果这才过去不到三年,那苍河大坝的问题,竟然严重到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书当然也很心虚。
毕竟这承天三年的这项修缮工程,是由工部官员与地方官员一起负责的,后面更是在通过工部的验收后,才报到宫中,给所有参与该项工程的人员予以论功嘉奖。
“回禀娘娘,依臣之见,理应先派人调查清楚苍河大坝的情况,确定其损坏程度,再根据相关反馈,决定是对其进行修缮,还是按照曲知府的建议,对其进行重修。”
柳明月淡淡回道,“既然如此,就由工部安排前去核查此事的人手,名单拟好之后,交由本宫过目,要尽快,这件事不得外泄。”
秦尚书赶紧应下,他已明白,这次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他恐怕都将难逃罪责,差别仅在于责任程度轻重而已。
东河府的新任知府肯定不是傻的,他就算存有私心,想要学他的前任,利用修大坝的政绩升官,也不至于将苍河大坝的损坏情况,夸大其辞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这也就意味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承天三年,工部有人与东河当时的知府等人勾结,背着他做下偷工减料的恶行,才使得被大修过的苍河大坝,在短短三年内,就损坏至如此严重的地步。
看着试图欺她接触政务不久,想要蒙混过关的秦尚书离开,柳明月的目中闪过冷意。
“高公公,劳你安排一下,要好好查清苍河大坝的情况,另一方面,还要派人将与承天三年修缮苍河大坝有关的所有案卷,都给尽快整理并封存起来,一旦查出问题,本宫可要好好对对帐。”
高长庚躬身应下,“娘娘客气了,陛下有令在先,臣等随时听您调遣,听从您的吩咐,乃是臣等应尽之责。”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幸好陛下将你留下来辅助本宫,要不然,这些人合伙起来想要蒙蔽本宫的视听,本宫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信息,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重要,能在重要时刻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
像秦尚书这次呈上来的这份奏折,若非她出于对民生的关心,提前做过功课,了解过大安立朝以来,曾重点投入的民生工程等信息,这次可能还真让秦尚书这个官场老油子给拿捏了。
毕竟她早已是有口皆碑的贤后,世人皆知她为人善良大方,喜怜悯弱小。
让她知道东河府的人,将要在今年的汛期到来之际,面临苍河大坝有可能会溃堤的巨大风险,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想着要如何解决大坝所存在的隐患。
进而听从他们那些相关官员的建议,根本不会想到要去了解苍河大坝的前尘过往。
毕竟她只是一个刚从后宫来到前朝,没有任何政治经验,考虑问题肯定还不成熟的新人而已。
不过柳明月也没有因为这次的事,就心生自满,因为她很清楚,这秦尚书绝非个例,这次的事,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只是上来就遇上与苍河大坝有关的事,难免让柳明月感到心情沉重。
毕竟这件事牵扯得太广,后续势必会牵连出一批的人,而苍河大坝本身,也将直接关系到其下游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的财产与人身安全,绝对不容轻忽。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要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将需面临的一切挑战。
终于接见完当天前来禀事的大臣,又处理完当天的奏折,天色已黑。
柳明月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回到坤元宫,顾不上休息,先将卓辉叫来,令他尽快联系他们自己的人手,按照她给出的方向,去东河府调查苍河大坝的问题。
她就不信,派出三方人手前去调查,其中两批都是暗访,还不能将苍河大坝的问题调查个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她还要做好最应对最糟糕的调查结果的准备,也就是苍河大坝真到了必须要重修的地步。
前朝的德正帝,算是个中兴之主,他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将本已势微的前期,又重新振兴了数十年。
他在位时投入那么大,才重修的苍河大坝,质量应该较有保障,不至于才坚持一百三十年,就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才对。
更重要的是,一座基础打得还算牢固的大坝,即便需要重修,也不该是在大安投入大量人力财力修缮过后,才坚持不到三年,就迅速恶化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可是事关重大,柳明月不敢心存侥幸,所以还是要提前做好真要重修大坝的准备。
而这,将是一个超级大工程,按照以往的经验,可能需要数百上千万两银子的投入,就凭那经常寅吃卯粮的国库,根本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大的一笔银子。
将她与皇上的私库都给抖个干净,倒是能凑出个大概,可是他们私库里的钱,都有各自的用处,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要为西北将起的战争做好后勤保障。
如此一来,真若到了必须重修的地步,只能设法从材料成本上下功夫,而那也得提前开始做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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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第45章
承诺
最能降低成本的材料,莫过于水泥,柳明月当然知道水泥方子,麻烦的是想要将方子拿出来,需要先将其来历洗白一下。
柳明月的洗白方法,就是在给皇上寄送相当于是工作日志的折子时,特意告诉对方,在海上作战队最新送入京中的东西中,意外发现一个有些奇怪的方子,是一个烧石头的配方,她已经安排人去寻找所需材料尝试烧制了。
江城一座装饰极为奢化的府邸中,一个做女官打扮的女子,正在温声劝慰着。
“殿下,您若请皇后娘娘去跟皇上求个恩典,将驸马调回京中,娘娘应该不会拒绝才是,您又何必为那些眼皮子浅,想要攀高枝的贱人生气动怒呢。”
乐怡公主满脸郁气得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本宫成亲后,母后就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求她的事,十次能有几次有回应的?有回应的还都是送些吃穿用的东西,要不是她不帮忙,驸马也不至于那么失望。”
容秀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继续劝慰。
“这是因为公主出嫁后,离京太远,联系不便,才会产生这种误会,娘娘一向对公主关爱有加,再上心不过,您若流露出思念陛下和娘娘的想法,娘娘一定会成全。”
乐怡公主正待开口,就见驸马难掩激动之色的大步踏了进来,看到容秀在公主身边,才停下脚步。
容秀见状,向驸马行礼问过安后,就很识趣得主动告退。
“驸马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只见在她面前素来表现得十分清高自持的驸马坐到一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不知公主近期可曾接到过宫中的书信?”
听到驸马再次问出这个三年来,他曾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乐怡公主有些意兴阑珊地回道。
“还是……上元节前曾收到过母后的书信与礼物,驸马不是知道吗?”
驸马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母后就没有跟公主说过,宫中近来发生过的什么大事吗?”
在驸马看来,皇上让皇后代政的事,肯定不是事到临头才定下的,若是提前定下的,为何公主竟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乐怡公主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大正月的,京中能发生什么大事,下边人应该不会那么不识趣吧?”
正月乃一年之始,一般来说,为了图个吉利,有什么糟心事,也会被尽量压一压,以免会让上面觉得触霉头。
听得出乐怡公主真对宫中最新发生的这件大事一无所知,驸马张皓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迅速收拾好情绪,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没什么,臣在最新收到的邸报上,看到上面说,父皇将要巡视西北防务,在父皇离京期间,将由母后临朝代理朝政,算算时间,父皇现在说不定已经离京了。”
也就是说,现在在朝廷执掌大权的人,是她的母后?
乐怡公主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父皇怎么可能会这么相信母后,让她代理朝政?”
乐怡公主算是对父母之间的夫妻感情有多么淡漠疏离,了解最清楚的人,哪怕她不耐烦听,但也陆陆续续的听她母后讲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她很看不上她母后的懦弱无能,明明是正室和皇后,之前不及那个白姨母讨父皇欢心,后来又不如常贵妃在父皇跟前得脸,连累她与弟弟也不受父皇宠爱。
即便在她随驸马来江城后,偶尔也会听说皇后又做了哪些好事,被称颂为贤后,乐怡公主也对此嗤之以鼻。
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为了坐稳皇后之位,完全是以贤后传中记载的史上贤后为榜样,会传出贤名,不足为奇。
但是在她看来,那些虚名带不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她母后不仅没有因那些虚名而被她父皇欣赏,还被厌烦,却不知悔改。
听出乐怡公主声质问中所透露出的难以相信,张皓有些疑惑得皱眉。
“皇后代理朝政一事,现已记载在邸报中,正式昭告天下,这还能有假?公主为何会这般质疑?”
张皓是真心不解,皇后能代理朝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后深受皇上信重,这份信重甚至尤在太子之上。
乐怡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对皇后一脉而言,这绝对是个大喜讯,连他这个驸马在得知消息后,都忍不住心生激动,怎么乐怡公主本人在听说消息后,竟是这个反应?
察觉到丈夫的费解和质疑,乐怡公主也在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合常理,便强笑着解释道。
“本宫实在有些意外,毕竟母后一直深居宫中,即便是我想要求她什么事,只要涉及到前朝,都会被母后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给拒绝,父皇如何能放心让她代理朝政?”
在乐怡公主看来,她那个一心要做后宫的贤后,生恐会因干涉前朝而被参奏,进而落下骂名的母后,对朝廷的事一无所知,根本不具备临朝理政的能力。
而她的父皇向来英明睿智,对她的母后也很了解,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个决定?
张皓见她至今还分不清轻重,而是在这纠结皇上为何会让皇后代理朝政的无用问题,不禁有些无语。
“公主,不管这里面存在内情,反正被昭告天下的上谕中,已经写明在陛下离京期间,朝廷一应政务,皆由皇后决断。”
这条上谕中的措辞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人不得不重视,‘一应政务,皆由皇后决断’,意味着现在是由皇后代皇上独揽大权,而不是需要由哪位或几位重臣辅助,多人共议朝政的局面。
乐怡公主这才从这句提示中,领会到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