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幸有娘娘在陛下离京期间主持大局,维系朝堂稳定不说,还办成了几件大事。”
柳明月说起这个话题,可不是为了得到这些人口头的夸赞。
“本宫想要说的是,希望诸位大人从现在起,开始整理各自从年后起所完成的一切工作,以时间、事件、结果三大要素为核心,逐条列出来,以奏表的形式呈给陛下,方便陛下回来后,及时了解朝廷的情况,同时,也算是本宫给诸位一个能亲自向陛下表功的机会。”
听到这个话,刚才还都喜气洋洋的文武百官们,瞬间脸色一变,大半人的脸色甚至有些发青,他们是挺喜欢向陛下邀功,可他们绝对不喜欢通过这种方式邀功。
这半年多,他们已经在皇后的强势要求下,不得不按照皇后的意思,学会以突出各种核心要素的方式写奏表。
可是他们实在很难习惯这种禀事风格,少了那些能用来渲染自身劳苦功高,或是所面临的各种困难的言词衬托,总觉得那种平铺直述的方式,根本彰显不出他们的功绩和能耐。
同时,也严重限制了他们想要趁机夹带私活,诉衷心的机会,因为皇后就差在朝堂上直接说,诸位有事直接说事,没事就憋着,千万别跟她扯那些虚的,浪费她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这也是他们会热烈期盼皇上尽快还朝的重要原因之一,没想到他们刚刚还在为皇上将要还朝的大好消息感到欢喜,就被皇后给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虽说在皇后见不得人闲着的各种使唤下,朝堂上的绝大多数官官,都能呈上一份内容丰富的奏表,确实能起到向皇上表功的作用。
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过去的半年多,没办成什么拿得出手的事,也没参与到重大工事项目中,也就没什么值得列出来的功绩,这样一来,就有些尴尬了。
前者多是些很听话、很务实、愿意干活的人,他们对皇后制定的那些新规则,其实挺推崇,只是不便在人前显露出来,因为他们基本都是些只擅长做事,不太擅长为自己表功的人,皇后的操作,算是将他们所有人都摆到同一台面上,用事实说话,就不怕自己的功绩被掩盖。
后者多是些因各种各样的身份背景而占据高位者,他们就算是明面上没有坚决反对皇后临朝一事,但其内心里,其实对此相当排斥,所以他们不甘听从皇后一个女子的调遣。
柳明月在察觉到他们不反对但也不配合的态度后,就不再对他们抱有指望,反正她只是个代班的,可不想与那些人较劲,从而误了自己的正事,就很少给他们派活,只要他们不明着给她添乱,她也乐得与对方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
柳明月才不管这些大臣们的想法,将这项重要旨意下达后,见众大臣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就直接宣布退朝。
回去看到魏长延和吴尚青的奏报,柳明月的心中挺欣慰,不止是为对方又给她与皇上‘赚’了超大的一笔进账,还为他们在奏报中提到的,左子兴带着手下近两千人加入战队的事。
左子兴能在外海组建起一支多达数千人规模的武装势力,却愿意放弃现有的家业,加入大安战队。
即便这其中可能存在报恩的因素,也足以表明左子兴这个人的能力与魄力,以及他们对大安故士的认可态度。
得知左子兴在外海干的主业也是黑吃黑,只劫海盗,副业是接为商队护航,从不干登陆劫掠普通人的活后,柳明月对其更欣赏了,这是个有勇有谋,还很有原则的人才,实属难得。
所以她也很大方,在给出的批复上,直接将左子兴任命为大安战队的二把手。
还单独给其下委任状,令他与魏子延坦诚沟通,精诚合作,务必要让新加入的成员,尽快找准自己在战队中的位置,训练出和同伴之间的默契,彻底融入现有的战队成员中,严禁战队内部出现分山头的现象。
海上作战队每次回来后,都会在休息一段时间,既为在上奏完战队的最新情况后,等待宫中的最新指示,也为方便大家在陆地上好生放松休整一番。
早前只在大安近海出没时,还没有太大感触,开始前往外海后,才深刻体验到长时间在海上漂泊的煎熬滋味,从而变得更为重视定期的登陆休整安排。
不过战队的那些船都被停在位置隐蔽,罕有人至的驻点处,战队成员想要去内陆,都是乘坐海边很常见的渔船。
时隔数年,再次登上大安的土地,左子兴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会在海外终老,却没料到,如今还有再回来的时候。
看着码头所在的沿海城市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回想起自己当年离开时,这些沿海城镇的肃条景象,左子兴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今非昔比的意思。
见左子兴自从登陆后,就左顾右盼,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意外,魏子延很有些与有荣焉的笑着问道。
“几年没回来,这才发现咱们大安已环境大变了吧?”
左子兴点头感慨道,“是啊,想当年,我们离开的时候,提起沿海,就是令人谈之色变的海盗,没想到短短数年,就已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你与诸位兄弟们功不可没。”
魏长延却摇头道,“我们这些人哪有这个本事,还是东家厉害,有东家给我们指明方向后,我们若是连事都办不好,岂不是有负东家的厚望。”
几个月下来,对于魏长延时常将其无比尊崇的东家,时常挂在嘴边的习惯,左子兴已经逐渐适应。
不过听到他说,这沿海城市中的环境发生这般显著的改变,也与其东家有关,他就好奇了。
“这里在东家的治理范围内?”
魏长延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这是以为东家是某位官员,但是一想,好像也没错的样子。
“算是吧,东家能想到要培养我们这些人,固然有她的目的,但她是位心怀天下,一心为民的,我们将这边清理干净后,这些沿海码头都被重新启用,渔民也能放心出海捕鱼,捕捞所得,既能卖给普通商家,也能卖给官办的收购点,收购价格要比以往高出许多。”
有官家的收购点在那比着,从前那些总想压价的不良商家,只有给出与官家制定的收购价差不多的价格后,才有机会收到想要的海货。
出海捕鱼的风险,谁都知道,可是沿海的环境条件,让这里的百姓没有多的选择,即便是在海盗盛行的时候,也有许多百九也不得不冒死去海上捕鱼,不去没有生路。
如今有了官府的惠政和干涉,同样的渔获,可以卖出更得的收入。
渔民们有了钱,消费能力得以提升,近海没有了那些神出鬼没的海盗带来的威胁,停运多年的沿海航道也得以恢复,为这些沿海城市带来更多商品交流机会。
这些都能使得当地经济状况得以好转,官府也能从中获得更多税收,本来肃条的经济,由此而得以振兴。
左子兴迅速想到这些举措能为百姓带来的好处,首次在心中真正对那位东家生出一敬佩之情。
之前虽然总听魏长延他们提起,东家如何英明睿智,对他们这些手下如何大方,如今有远见等等,直到现在亲眼见到后,左子兴才对那些与东家有关的评价,有了一些真实感。
“东家确实厉害!”
为给商队护航而组建的战队,为训练战斗力而稍带着将沿海的海盗清理一遍,再施以相应的惠政,就能盘活大片沿海区域的民生经济,真可谓是一举多得。
魏长延难掩自得的点头,“是啊,不过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们其实有两位东家,另一位东家事务繁忙,顾不上我们这点小事,基本不会过问我们的事,平日里直接负责我们的,就是我们常说的这位东家,她其实也挺忙的,不过她对我们特别重视。”
听得出来,魏长延是真的忘了另一位东家的存在,才会忘了跟他说这件事,想来是因那位东家在战队中的存在感实在不高,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而另一位东家能忙到连关系到数万人规模的战队都顾不上,魏长延甚至还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自家战队在人家面前只是小事,看来对方的身份地位相当高啊。
这样更好,这样对他更有利,左子兴觉得自己可以更放心些了。
与此同时,终于踏上回京的归途,坐在皇后派人给他人送来的新车中,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皇上的心情十分好。
这辆新车的车轮,是皇后令人利用从海外获得的一种材料制作而成的,极具弹性,配合平坦的水泥路,基本没什么颠簸感。
车厢的内部设计,也极为用心,完全可以说是,在有限的条件下,竭尽全力的为他提供最舒适和最便捷的体验。
坐在这么一辆处处都是用心和细节的车中,走在皇后不惜代价为他修建的凯旋大道上,皇上当然是哪哪都很满意。
休息的时候,看到何忠又抱过来一摞奏折,皇上忍不住皱眉。
“朕马上就要回京了,他们这些人还没完没了?皇后怎么着他们了?朕要是他们,遇到个像皇后这么大方,愿意贴那么多私房帮忙解决压力的好上官,连屁都不好意思放一个,结果这些人倒好,一边拿着皇后的好处,一边天天来告皇后的状!”
听到皇上气得都爆粗口了,何忠赶紧解释道。
“陛下放心,自从京中收到你的回京日期后,那种参奏就少了许多,这次主要是东河府那边的奏报,东河府自入秋以来,就雨水不断,初时还是小雨,近日已是接连的大雨,东河府的官员就有些担心,考虑是否要提前通知下游百姓先迁走,以防不测。”
皇上皱眉道,“新坝不是已经修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忠笑着解释道,“以微臣看,他们可能也是出于担心,有承天三年的事件在前,如今对使用新材料修建的新坝有些不放心。”
说到底,就是因为不新材料不放心,又不想承担大坝可能会溃堤而造成的任何后果,才推到皇上这边,可能还有皇后那边。
“东河府的知府,那个刘……刘什么来着,他也上奏此事了?”
何忠赶紧回道,“刘树仁,陛下,河东府的知府叫刘树仁,他不仅没有上奏,还被他的手下给顺道参了几句,认为他为讨好皇后,枉顾百姓的生死安全。”
皇上一边翻看那些奏折,一边回道,“这些人说话做事,都不动脑子吗?皇后与朕不惜贴补上大笔的钱物,就为了修一座连一次洪水都挡不住的废物?”
何忠也觉得那些人不像话,可是看到皇上生气,他还是得尽量安抚。
“可能在他们看来,用如此短的工期,就完成那么一项大工事,实在太不靠谱吧,好像也正因这个原因,他们还坚持留下了原有的旧坝,新坝是在旧坝的上游处修建的。”
因为没拆旧坝,无法利用旧坝里面可二次利用的石料,还延误了新坝的不少工期。
皇上冷哼一声道,“三年前,他们若有这么尽心心责,就不至于出现那桩贪腐大案,这次他们倒是跳出来了。”
若新坝挡不住这次的洪水,就是这些正在蹦跶的人顺势收割声誉和功绩的时候,即便他们从头到尾既没出钱也没出力,仅出了几份四处质疑、挑毛病的奏折。
【作者有话说】
68
第68章
笑话
朝廷当然也有收到相关的折子,都是指控皇后是为给自己的作坊谋利,才会坚持下令使用新材料修建新大坝。
面对这些指控,连崔丞相都觉看不过去,将奏折扔到一边。
“这不是胡说吗?若没有新材料,那苍河大坝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成?修不成大坝,仅凭那座被他们当宝贝一样坚持留下在旧坝,能撑得过这场连阴雨吗?”
何丞相有些好奇的拿起奏折扫了眼,才知道崔丞相在气什么。
原来是东河府的一些官员见势不对,担心连续的雨天导致苍河发大水,从而会冲垮刚建好没多久的新坝。
“那些人不知内情,仅凭个人揣测,就敢这般质疑新坝的质量,还敢弹劾娘娘,确实太可恶了些,清查承天三年那场贪腐大案时,就该将这些人也一并拿下,他们可都不冤。”
早前就曾流传过一个小道消息,说是苍河大坝之所以会这么快就修成功,是因负责修坝的官员们为了赶工期,在修建过程中十分敷衍。
举的例子听上去也是有理有据,用泥巴筑的土墙都需等它花个几天或十几天,晾晒阴干,彻底定型后,才会撤下墙板,进行后续施工。
可是修苍河大坝的那些人,却是隔了不到一天,就会继续下一道工作,让人怀疑新坝看似修得又高又厚,十分壮观,但是内里却都是潮湿,未凝实的。
若是苍河长时间不发洪水也就罢了,一旦发大洪水,就会在洪水面前不堪一击。
可是两位丞相都知道水泥的凝结速度,也知道水泥虽然称不上坚不可摧,但在有着类似凝结效果的材料中,水泥绝对是凝结得最快、价格最为低廉的材料,而其凝实程度,不说是最好,也能称得上最好的材料之一。
这次修苍河大坝,工期确实赶了些,但是负责督建的官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绝对不会出现敷衍了事的现象。
毕意那些官员离开时,被下大狱那的批官员中,有不少都没几天好活了,谁敢在这紧要关头触皇后的霉头?他们是想去赚功绩,可不是去送命的。
而且那新坝除了用得有大量水泥、砖块、石块,还有一大批铁精制作的长索,可以说是使用水泥节省下的费用,都花在铁精索上了。
等柳明月看到那些奏折时,心情十分平静,对于这种现象,她早已见惯不怪。
虽然这一操作的背后,所透露出的某些人的心思盘算,挺让膈应的,但是柳明月也没打算针对他们做什么。
她最关心的重点在于东河府遭受连阴天,持续下去,会给那些即将要丰收的粮食带去重大影响。
民以食为天,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主产粮地,在这种关键时期遭遇天灾,不仅百姓损失大,朝廷的损失也不少,由此而引发的后续问题也很多。
等到她收到东河府总算雨过天晴的好消息时,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座旧坝彻底溃塌的消息,而且是在有新坝挡在前方的情况下,被新坝泄洪出去的水流给冲塌的。
东河府的连阴雨,没能给两座大坝带去威胁,而其上游区域突降的暴雨,导致苍河水量暴涨,瞬间给其下游带去巨大压力,从而导致被东河府的部分官员极力保下的那座旧坝,彻底垮塌。
不得不说,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宛如巨大的一巴掌,直接扇到某些官员的脸上,他们此前尚在质疑和弹劾皇后的决定,庆幸他们有先见之明,坚持留下旧坝以防不测之需。
结果事实证明,他们的坚持,不过是场笑话,只是让朝廷不得不临时增加修坝预算,却又因国库没钱,不得不给皇后打张欠条而已。
而新坝完美的完成防洪任务,旧坝却在却垮在新坝泄出去的那部分水流的冲击之下的现实,透露出的信息,着实令人深感后怕。
平阳府的杨宛如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苍河水暴涨,旧坝彻底垮塌的消息,她还没来得高兴,就听前来报信的人无比庆幸得感慨。
“……幸亏咱们皇后娘娘圣明,命人及时修建起一座新坝,成功挡住了大洪水,要不然,东河府一带,这回可就遭殃了。”
杨宛如嘴角刚勾起的那抹笑意,瞬间凝固,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怎么可能?就凭那座只花几个月修成的新大坝,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