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世子亲自去崔府送请柬,没能见到崔丞相的事,虽让他暗自记恨,但他也确实没放在的心上。
记恨的当然是崔丞相等人都与皇上一样,眼里只有他那个短命的大哥,都看不上他,还因他大哥的早死迁怒于他与他父母。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平国公府与杨家将婚期定在有些苍促的年前,据说是为了表示平国公对这桩亲事的重视,还特意从西南采购了大批的骋礼。
由于是临时采购,多花了些时间,才采购齐全,比平国公夫人母子晚出发了一些日子。
消息传出,顿时在京中引起热议,都说平国公府做事大气,很给新妇和杨家面子,没有因为是女方先提的亲事,就拿乔与怠慢。
杨宛如听说消息时,更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自豪,在她看来,这更证明了平国公长子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接到赐婚圣旨后,她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去向一些与平国公府走得近的人家打听过,那些人都十分肯定的说,平国公长子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俊杰。
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崔丞相,听到这众口一辞的赞誉,杨弘深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头的那点隐忧。
当杨家上下都在筹备着大小姐的成亲事宜的喜庆氛围中时,柳明瑶则是脸上毫无喜意。
她比女儿晚了一个多月才进京,等到她进京时,不管是她大女儿因提前预警了地动而受封赏的事,还是她大女儿的亲事,都已尘埃落定,她什么都没赶上。
柳明瑶过去一直觉得大女儿最像自己,所以她虽然不像自己的母亲,一心偏向大女儿,但她在两个女儿中,绝对是更重视和娇宠大女儿。
可是大女儿这次做下的事,却让她非常失望,且不说大女儿在自己的亲事上,竟然从不征询她这个母亲的建议,直接与她父亲擅自定下的行为,让她有多伤心和失望。
对于他们选择的结亲对象,柳明瑶也不满意,她知道现任平国公夫人只是继室,平国公的原配与原配长子都早死的事,也知道平国公的这位继室夫人出身不堪的事。
在她看来,就算对方有着国公府的门第,也不配做她的亲家,那继室所生的平国公世子,也配不上她精心教养得样样出挑的大女儿。
“如儿,你听娘的,那平国公府世子真的不是良配,那平国公夫人,也不是个好的,你若嫁过去了,怕是没好日子过啊。”
听到她娘再次旧话重提,杨宛如是真心感到烦不胜烦,也为她娘在她即将大婚前,仍在说这些扫兴话感到不悦。
“娘,这些话,您都说过多少遍了?女儿也跟您再三解释过,女儿想要嫁给徐世子,不是图他的家世,而是图他那个人有本事,有潜力,您就放心吧,女儿这次的选择一定不会错。”
柳明瑶伤心而又无奈的看着大女儿脸上的不耐烦,忍不住抹眼泪。
“可是娘实在担心,担心你会所嫁非人啊,只要你现在说个不字,娘即便是去你姨母那里跪断腿,也会求她帮你退掉这门亲事。”
杨宛如觉得她娘都有些不可理喻了,要不是看在她娘在上辈子,是唯一愿意在她身陷囹圄时,帮她奔走,在自身处境也很不好的情况下,仍会尽量关照她的人,她早就对其失去耐心了。
“娘,您就放心吧,女儿对那平国公府的人和事,也知道一些,爹也在外打听过了,那平国公世子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女儿实在看不上您在平阳府时,挑来选去的那些人。”
杨宛欣终于忍不住道,“姐姐,母亲也是关心爱护你,才会这般不放心,我们家之前跟平国公府从没打过交道,你怎么就认准了那平国公世子呢?”
就算那平国公世子在外有些才子名声,但是在杨宛欣看来,那些都是靠不住的虚名,她姐姐一向比她精明,怎么会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如此的草率?
眼看她已大婚在即,杨宛如实在很不想听到自己的母亲,总在耳边絮叨些不吉利的话。
只是面对她的母亲时,她还要尽量压着自己的脾气,此刻面对妹妹的质疑,她就不客气了,直接不耐烦的敷衍道。
“这可能就是我和平国公世子之间的缘分,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现在的光景正好,母亲也该给你好好相看起来了,等到妹妹的亲事定好了,你可能才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眼看杨宛如是真的铁了心,甚至还因她的苦心劝说,对自己这个母亲生出反感,柳明瑶只觉寒心,放弃想用一桩与平国公夫人有关的秘闻,劝女儿放弃这门亲事的打算。
那桩秘闻是她这次进京后,回娘家时,她大嫂特意讲给她听的,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劝女儿改变心决,放弃这门亲事的原因。
在她看来,她自己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敢做出真正伤害人命的恶毒事。
可那平国公夫人刘氏,出身不堪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的心狠手辣,她当然不愿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竟摊上这么个恶毒婆婆。
可是杨宛如所表现出的对这门亲事的坚定态度,又让她不敢轻易将那桩秘闻说出口,怕她女儿即便听了,依旧坚持要嫁到平国公府,又仗着知道那桩秘闻,在平国公府言行无忌,得罪了婆婆和丈夫还不自知。
母女二人此时都没意识到,她们这次竟在无意间,错过了仅有的一个可以让杨宛如发现某个真相,及时取消这门亲事的机会。
而柳明瑶放弃劝阻后,杨宛如只觉松了口气,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吉日的到来。
却不知,宫中的帝后二人,也在此期间收获满满,欣喜之余,对她这个主动凑上来后,在无意间立下大功的关键人物,着实有些心情复杂。
若非杨弘深当朝提出,想用他女儿立下的大功劳换取与平国公府的赐婚,平国公府不可能会这么积极的接受这门亲事,刘氏母子也不会这么配合的奉旨进京完婚。
然后也就不会有平国公府试图借送聘礼的机会,用大船往京中运送大批黄金和武器的操作,更不会出现被他们派的人手给一举截获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皇上与皇后派往西南的人,还趁这对主事的母子离开的机会,发现了平国公府在西南勾结当地蛮族,合伙偷采金矿的大量证据。
其中不仅有金矿的地址,还有平国公将矿工以兵勇的身份报到朝廷,让朝廷出资帮他们养着大量矿工,又用勾结兵部的人,合伙挪用的大批军资,偷偷豢养私军的罪证等。
看到秘报中的平国公府,在过去的几年中,在西府的种种行径,皇上勃然大怒,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他也没能想到,平国公一家,远比他所以为的更加贪婪,野心更大。
柳明月见状,赶紧安抚道。
“陛下何必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如此动怒,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一家子都是什么德性。”
皇上气恨难平道,“朕是觉得,那徐继宗,实在有负朕的信任!”
柳明月故作惊讶的回道,“陛下竟然会对那徐继宗心存信任?臣妾一直以为,您是为堵悠悠之口,又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才将他们一家打发到西南边境的。”
皇上闻言,一肚子怒火瞬间泄了大半,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还真是如此。
西南蛮族这些年还算消停,将徐继宗派过去,说是让他驻守边境,还不如说是让他在那边当个吉祥物,刚好他的身份够分量。
至于说信任,皇上发现,因为足够了解这位堂弟*的无能,他好像对其还真没产生过那种情绪。
就算当年曾经有过,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大侄子足够信任,才会顺带着分其一点,从没真正信任过徐继宗本人。
【作者有话说】
89
第89章
心虚
承天六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也将会被在史书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这短短一年中,发生了太多甚至能改变大安未来走向的大事。
无论是上半年的西北战事与皇后代理朝政,还是在此期间修建的新苍河大坝和凯旋大道,都值得被记录在史书上。
但是与那些相比,下半年爆出来的兵部大案,似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只因这件事足以震惊朝野,牵连出来的文武官吏,多到令人难以置信。
柳明月搞出来的稽查司,在此期间,再次发挥出巨大作用,甚至还提前发现数起驻军将领意图叛变的事件,好在都能被及时给处理掉。
京城中的刑部天牢和大理寺的诏狱,不时被送出一批,依旧时常处于人满为患的状态,朝野上下的各种声音一直都没停过。
得利的那方,想要请求皇上能网开一面,利益受损的那些,纷纷上奏要严惩、要补偿。
同时还有不少所谓的中间派,以江山社稷的安稳为由,希望皇上只严惩首恶,不要继续扩大案件的牵涉范围。
每天都要面对大批的这类奏折,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有些烦不胜烦,可是事情还是要做,尤其是那些出自有影响力的地方官员之手的奏折,都不能疏忽。
而且从这些奏折中,也能看出不少隐藏在字里行间中的个人思想与偏向,这些对上位者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信息来源。
柳明月为此准备了好多个本子,按照区域给她那些官员制作人个信息简介和履历表,也就是进行信息的整理和归类。
“还是皇后的这个法子好,这么一来,等到将来想要了解哪个官员的具体情况时,就方便多了。”
关键是这里面的许多重要分析与评价信息,都是出自他们两人,看到时,印象会更深些,而不像从档案司调过来的那些案卷般,里面的信息多来自相应官员本身及其上司。
柳明月却对此不算满意,毕竟这些对她而言,还是太原始,太不便了些,可惜,现实条件注定了,她在这个时代,再也享受不到曾经的便利。
“这些能展现出的信息还是有限,好在我们身边有人可使唤,要不然,真到需要调取其中某个人的信息时,仍然很不方便。”
皇上觉得,皇后的要求总是很高,那些在他看来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她却总觉不够满意。
而且他还不知道的是,柳明月其实还有令人在做另一项工作,所需收集和汇总的信息更为庞大,相当的繁琐,还需要随时对其更新和增减,但是有了那个,将来会更方便一些。
即便如此,柳明月仍觉难以满意,毕竟她曾是习惯使用一键搜索和思维导图的人。
哪怕她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条件有限,但是许多事情都让她感到种种不便,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哪怕她一直在努力适应与改善。
至于满意,是不可能满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满意,能凑合着过,就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对于这些,柳明月注定只能憋在自己心里,不便向任何人诉说她的苦恼。
说完这些锁事,两人又商议起正经的国事。
“看这进度,或许能赶在年前,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受灾百姓,都住进自己的新房子,过好安稳的新年。”
柳明月也这么认为,“是啊,能将那些受灾百姓都安置好,我们也能安心过好这个年了。”
看到翻修贡院进度的折子,皇上有些不解的问道。
“朕一直忘了问,你为何会批准让他们这般大费周折的翻修贡院?这都相当于是重新修建一个贡院了吧。”
虽然贡院在地动中的损毁也不小,但也用不着像这般,几乎是重新规划重建一般的大修,两者之间的费用差距大着呢。
柳明月对此表示,她是因为实在看不惯一国考试重地竟会如此简陋和埋汰。
“年初的时候,礼部的王尚书就在奏请此事,当时的首要事务,是要给西北筹备物资,以及修苍河大坝,这银钱方面,就不那么凑手,像修缮贡院这种非紧急工事,就被臣妾给推后了,为了安抚那帮读书人,臣妾就在当时许下了会给大修的承诺。”
为了给地动的受灾百姓找活干,柳明月就在地动后,将修贡院的工事,也给安排了下去,让人结合她提供的规划草图,对贡院做重修规划。
皇上闻言,颇有些感慨。
“皇后的这些安排是对的,现在想想,咱们还真就只是表面上看着风光,既忌惮武将,又怕得罪文臣和读书人,还怕失去民心,每天都要绞尽脑汁的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平衡好这些复杂关系。”
说起这些,柳明月对此也觉烦恼,凭他们的至高身份和地位,若能抛开顾虑,倒也能不管不顾过得轻松而又愉快。
可他们两个都是责任感很重的人,这样一来,就成了那种很容易内耗的人,身份和地位没有成为能让他们放飞自我、随心所欲的依仗,反而成了他们身上的枷锁和负担。
“您是天子,这也是天命使然,我们除了接受,没有更好的办法。”
面对柳明月故作轻松的调侃,皇上笑着摇摇头,将那有些不甘的复杂心情抛之脑后,继续专注手中的事务。
柳明月见状松了口气,不管是在她所熟知的历史上,还是这个时代的历史上,都不乏想在死前不管不顾任性享受一把的皇帝,她可不想看到徐庆业也这样。
大安建国时间还不够长,纵然目前看着还不错,但也经历不起太大折腾。
尤其是在他们执意要彻查兵部大案后,若非有个还算给力的稽查司和皇上的情报网,现在说不定已经战乱四起了,实在是桩案子牵涉到的人与势力太多,太过庞杂。
若是在这种形势下,皇上再出点问题,她这辈子想在太平环境中养老的目标,就难以实现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内侍匆匆前来禀报,说是太子妃发动了。
儿媳妇生孩子,皇上显然不便出面,柳明月既有着明面上的婆婆这个身份,她本人又挺喜欢太子妃,当然要亲自过去守着才放心,与皇上交待几句后,就赶紧前往东宫。
太子大婚近三年,在柳明月的坚持下,太子现在不仅没有正经的妾侍,连通房之类的女人都没有,问就是她身为母亲,关心儿子的身体,不欲让他耽于女色。
实则却是柳明月想尽量让太子妃过几年舒心日子,在她自己看来,夫妻二人之间,但凡只要多出个人,像根刺般杵在那里,就不配再说什么夫妻情深,也注定无法真正过得舒心。
太子妃进宫两三年,她本人不仅和太子夫妻关系和睦,还备受皇后宠爱,被皇后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事,宫中上下都有看在眼里,何况她还早早的就掌管了宫务。
在既有身份地位,又有实权的情况下,太子妃在宫中的威望当然也很高。
而她跟在柳明月身边两年多,做事的见格与思路,都有学到不少,所以东宫上下都被她给打点得井然有序,连她生产之事,也有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